这是陈与同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许逸风心跳得猛烈,在胸腔卷起一股旋风,但看起来双方不只是认识的样子,好像,很熟。
“嘿!陈与同!你丫是不是跟我有仇啊,怎么每个我看上的帅弟弟都他妈被你截胡了?”袁爽气得跺脚,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蠢萌的哒哒声,跟她女强人的气质很不相符。
陈与同用手捂住许逸风的耳朵,瞪着眼睛呵斥袁爽道:“什么每个?你别胡说,我们家艺术家心思重,敏感,容易想多,我怕他不高兴。”
许逸风愣愣地看着他们俩拌嘴,不知道自己在中间是个什么角色,看庄羽仍然淡定如常,两眼一闭干脆也当个聋子站着不动。想着刚才陈与同的话语,那个熟悉的名字,袁爽。
他听过的,见他们俩身高气质均很相配,许逸风心里有点乱,但看陈与同被袁爽一举一动折腾得完全失了平日里的沉稳,又觉得好笑。
袁爽从身后把包拿过来,从里面掏了一双运动鞋,伸手打算抓许逸风的胳膊,陈与同抢先一步扶住她换了鞋,免不了又挨了一顿粉拳。
“护这么牢?”袁爽把高跟鞋塞到包里,一面含笑道:“碰都不给碰一下?”
一面把包丢给庄羽,叮嘱他把自己的车停回家里,她要跟她的“新欢”共进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是没有,日料吧,你不是就爱吃那个?”陈与同上了车,看见副驾一言不发的小羊,知道他恐怕又多想了,顺毛摸了两把哄道:“风儿,别气了,一会儿吃饭你就知道了,这姐姐不是坏人,就是有点好色。”
袁爽套上风衣,很自觉地钻进后座,一看就是当领导当惯了,再说她也不稀罕跟陈与同抢男人。
“说我什么呢?”袁爽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点疲惫,掀开后座间的扶手,干脆躺了下来。
“说你没心没肺。”陈与同稳稳开着车,看后面的人躺着,减慢了速度,又问道:“袁总,你把我姐夫那个弟弟折腾得够呛,人家从穿开裆裤那阵就喜欢你,全大院的人都知道,长大了好不容易追到你,没过一年,你就给人家甩了。”
“我听我姐说,这又过去三年了,冷澈还没找呢,应该是还惦记着你,你要不跟他复合得了,省得老琢磨我的人,可惜啊。”
陈与同见他长篇大论之后许逸风还是垂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提高了嗓门说:“可惜我的人却以为你是看上了我,正跟我闹别扭呢。”
“废话真多。”后座的人终于微微张开眼睛,坐起身,唯恐天下不乱道:“你再多管别人的闲事我可就跟我爸说非你不嫁了,到时候带着你的人,咱们一家三口过,阖家欢乐。”
陈与同登时闭了嘴,看许逸风揪着衣服下摆,搓得皱皱巴巴,可见心里挺难受,忙换了讨饶的口气:“爽姐,求你别瞎开玩笑,我们画家介意这个事。”
其实许逸风在想别的,他刚才被袁爽抱着的时候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什么,注意力又一直在袁爽没说完的半截话,倒没细听他们俩唇枪舌战。
袁爽透过后视镜,见许逸风的脸色好像真的很差,松了口安抚道:“弟弟,你放心,姐姐不会抢你的司机的,哎,你说你这么有才华,怎么找了个这么无趣的人,给你当司机都不配。”
许逸风这才结束了神游,发现车开进了二环一个胡同口。
陈与同:“袁爽,你先下去吧,我把车倒一下,这里太挤,一会儿我怕你不好出来。”
“少来。”袁爽摔了车门走向一间很隐蔽的门脸。
“你还是不相信我?”陈与同掰过许逸风的脸,从下探视着他的情绪。
许逸风摇了摇头,表情仍然不太自然,解释说:“不是,我是觉得那个女人,哦,袁爽,身体好像不太对。”
陈与同闻言愣了两秒,说:“这你怎么知道?就抱了那么一下?”
他越想越气,他还没怪罪许逸风莫名其妙和一个陌生女人抱在一起,虽然这个陌生女人最后并不陌生吧,但旁边的人一路上一直拉个脸,摆明了还是不信任他的样子。
陈与同松了安全带,把画家抓到怀里接了个意境十足的绵长的吻,半气半不舍地含糊道:“我还没生你气呢,今天晚上你给我等着。”
等他们进了饭馆,袁爽已经自斟自酌,吃了两片鱼生了。
“你俩不会是在车里做了个爱吧?这么久。”
许逸风见来上菜的服务员被袁爽这么没遮掩的话刺激得满脸通红,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够。”陈与同脱了大衣坐下,把许逸风安顿在自己旁边,给他到了点酱油,又叮嘱他小心芥末。
许逸风对法官的另一面十分好奇,他和袁爽的关系倒像是兄弟俩,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话,而男女之间的暧昧却是一点没有。不过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袁爽对他的画,到底是什么评价。
“哼,你就吹吧陈与同。”袁爽扭头问许逸风:“弟弟,跟姐姐说实话,你幸福么?”
许逸风放松下来,一本正经道:“爽姐,这话你应该问陈与同,他幸福么。”
袁爽笑得把手里的酒撒了一桌子,乐不可支,看陈与同在旁边无可奈何的样子,喘了半天气才缓和下来说:“许逸风,你可真是你爽姐的亲弟弟,来。”
她倒了一杯清酒递给许逸风:“今天咱姐弟俩好好喝一喝,司机就算了,一会儿还得给咱开车呢。”
酒酣过半,许逸风问:“爽姐,你觉得我的画有什么问题么?”
陈与同也竖起了耳朵,他一直想让许逸风和袁爽见个面,后者在艺术品行当摸爬滚打十余年了,不管是从商业角度还是纯艺术的角度,或许能帮助许逸风突破他目前的瓶颈,更不用说她手里还有数不清的人脉和资源。
“弟弟,你要这么问,姐姐就跟你实话实话说了。”袁爽敛了醉意,思考了一下说:“你现在的画,不论是技术还是境界,都差点意思。”
饶是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此直白的批评还是让许逸风心里一沉,陈与同在桌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传送了一些温暖的信心。
“不过,你还是有很大的潜力的。”袁爽继续说道:“艺术不是情绪的活动,而是认知的活动。”
“带给观众一些感受,或者抒发自己的感情固然重要,很多创作者都停留在这个阶段了,你现在也一样。”
“可是你说,为什么有的作品流芳百世,经过那么多年仍然被无数人欣赏和赞美,有的就昙花一现?毕竟时代是一直变化的,人的审美也一直在变,虽然有的时候审美会反复、轮回,但本质上,到底是什么定义了美?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这个问题许逸风不止一次思考过,但是他没有答案,更没有突破现在这个固步自封的阶段的方案。
他很诚恳地请教道:“爽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袁爽:我来了!
陈与同:走你!
第29章 桔梗
“下周我要去趟上海,你跟我一起去吧。”袁爽含混着说完这句话,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许逸风愣了几秒,看陈与同见怪不怪的样子,问道:“怎么办?拉回咱们家?”
“还没抱够啊?”陈与同想掐死这个人的心都有,一只手落在后颈上,用力捏了两把,倒像是在做颈椎按摩:“咱们家就一张床。”
另一只手同时在通讯录搜索一个人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那边好像也在酒桌上,场面还不小,嘈杂了一小会儿转了安静,许逸风听到对方语气不善,估摸着也是把搂着自己的人当情敌了。
陈与同倒是心平气和听完了一堆冷嘲热讽,然后三言两语交代了眼前的情况。
撂下电话,又问许逸风:“跟着袁爽去上海,没问题吧?”
“啊?真去啊?”画家一边疑惑对象太平洋一般宽广的胸襟,尽管他显然不可能和袁爽发生点什么,另一边却也好奇,袁爽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解决他目前所处的瓶颈期。
他不懂什么艺术,也不愿思考艺术与商业之间的关系,人活在世界上总得吃饭,可他只想画画。
“是啊。”陈与同倒真很放心的样子:“跟着袁总去见见世面,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可是。”许逸风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也不知道去了到底能做些什么,他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我去了你怎么办?”
还有,怎么跟直觉三人组汇报他的上海之行。他想了想三个人的反应,周赫肯定会说,社保不会给你断缴,踏实去吧。闫严听到他刚才的话必然是吐槽他恋爱脑上线,耽误学习。而高媛呢,恐怕会保证帮他看好陈与同,但其实他自觉的对象也用不着看管。
“原来是舍不得我啊?”陈与同喜欢他就喜欢在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听他直言对自己的不舍,一颗老心像是放在热锅上的黄油,融化得没了形状。
“我这么大人了,不用你操心,再说,应该也不会去太久,最多十天半个月吧。”他握着那只手,要不是考虑这毕竟是公共场合,真想把自己碾入他的身体。
度数不高的日式烧酒对许逸风而言就像白开水,他的腹腔里却鼓动着一股离别的悲伤,让他有点反胃。
他不是担心陈与同生活无法自理,也不是怕他在这段时间里移情别恋,事实上从时间角度来说,他们正处在热恋期,可正因为处在甜蜜的阶段,那种单纯的不舍就越发突出。
这一次又是他帮了他,许逸风不是那种傲气到不愿接受任何人帮助的人,要不早在读高中的时候就饿死了。何况这还是他的对象。一个总是那么自律和自信的人。
他时常怀疑自我,这种怀疑不仅包括他不确定性极高的未卜前途,也包括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和陈与同的人品绝对无关,说到底,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现在拥有了陈与同的承诺,朋友们的祝福,甚至,许逸风最不可思议的是,郑汝芬居然也会这么容易地接受他们之间的感情。
人的惯性思维很难改变,在他的意识里,这些幸运的事和一切向好的趋势,全部来源他身边的这个人。虽然他从没有把这种不自信或者说根本就是自卑的锅甩到原生家庭,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被父母抛弃,再被相恋了十几年的人背叛,种种都给他的内在带来了一些无法轻易抹去的痕迹。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许逸风问出了,他一直难以启齿的问题。因为他从这段感情开始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另一半。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地钻进陈与同的耳朵里,他头皮发麻,不清楚今天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触动了艺术家本就敏感的神经。
陈与同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乐观和随性,此时的神情看起来非常认真,忐忑中更多的是期待,完全不适合用玩笑的回答调侃过去。他想说因为我爱你,沉吟了半晌回答道:“因为你值得。”
你值得我用全部去珍惜。
见对方动容的样子,陈与同觉得很适合再追加一句“我爱你”,记忆中好像还真没有对这个笨蛋说过这三个肉麻的字。但恰到好处的气氛及含情脉脉的对视却被一阵风一样刮进来的人打断了。
“与同哥。”说话的人一看就是着急赶过来的,喘了一口大气,卷了一身初冬的寒意,目光却灼热地落在趴在桌上纹丝不动的袁爽身上。
许逸风打量起这个人,和自己年龄相仿,样貌斯文秀气,身材却很结实,穿一身黑色西服,套着件深棕色羊毛大衣,显得大气又温柔,有种韩剧男主角的味道。
他看见自己,主动伸手打了个招呼:“您好,冷澈,初次见面。”
许逸风忙起身握住那只手,十分踏实可靠的温度和力度。但冷澈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他和陈与同身上,听见陈与同交接道:“手机应该在风衣口袋,包让庄羽带走了。”
他麻利地把袁爽扶起来,喝多了的人四肢软的像泥鳅,根本无法顺利套上外衣,他干脆脱了自己的大衣裹好怀里的人,沙发上的风衣在胳膊弯里一搭,不怎么费力地把人打横抱起来,向陈与同道别:“与同哥,那我走了,谢……”
“不用谢。”陈与同笑着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许逸风多少明白了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出于私心地满心希望,他俩能终成眷属,早日领证。
“你饿不饿?”陈与同突然问。其实他们吃了不少,但大多是生鱼片和烧鸟串,只是在两个大男人肚子里垫了个底。
他招手叫服务员过来,又加了个鸡肉碎饭和牛肉炒乌冬。等菜的功夫,陈与同双手搓着许逸风的手,缓缓说道:“等你成名了,可别弃了糟糠之夫啊。”
“操!你还糟糠?”许逸风把手拽出来,握得一手汗,为掩尴尬,夹了片北极贝沾了酱油吃了,不小心被芥末呛出了眼泪。
随即被摸头杀了一把:“成名要趁早啊,下个月就二十八了。”
陈与同看着用酒解辣的人投来满不在乎的表情,搁下杯子却又长出了一口气,嗓音便压得很低:“不过你就是八十二了,我也可以把你当宝宝。”
宝宝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缩成一团:“陈与同,你这些不正经,都他妈是跟谁学的啊?”
不正经拌好刚上的饭,把碗挪过去:“吃吧,我啊,可能是在直觉被熏陶的,也可能,本来就这样。”
他又吃了一口自己的面,有些遗憾,但依然是玩笑的语气:“可惜好像不怎么招人喜欢。”
许逸风当着他的面从他盘子里顺走一片肥牛,塞进含着米饭的嘴里,边嚼边念叨:“谁不喜欢了。”
混着饭发音不甚清晰,他的声音也很微弱,拨开优雅的背景音乐声和邻桌的欢声笑语,陈与同还是听见了这句话。
他的胸腔里烧起一股热闹的欢喜,日式小酒馆的昏黄灯光下,某人的脸泛着浅淡的红,一片柔软的温情,他在心里接受了画家的表白,原来他也是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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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的高铁票买了,出发的日子一晃就到。临行前一晚,周赫在直觉主持了工作室成立五年以来第一次“股东大会”,并且诚邀法人代表许逸风的家属陈与同参会,毕竟有的人从来没操心过工作室任何具体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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