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爱。
可是也应该是爱,只有那么奋不顾身地爱一个人,才会飞蛾扑火般去抓住每一点可以治好她,留住她的机会。
冯川一直盯着他,宁折知道他在等什么,他注定等不到他以为的,会看到眼前人愤怒,崩溃。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因为易觉秋曾经深爱过一个人而产生愤怒,即便自己是这个人的替身,宁折想,这样一来许多事便说得通了。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但是冯川……宁折平静地看着他:“你是真的为了易先生好,对吧?”“自然。”
“你为何,当年明知他喜欢阿如,在易老先生要送阿如去军队的时候,你却袖手旁观,作壁上观?你明知这种做法会让易觉秋知道后崩溃,你却什么都没做,当了帮凶。”
冯川正要开口,宁折打断他:“你要说你没资格做什么,不,你至少可以在第一时间告诉易觉秋,而不是等到一切无可挽回,你说你口口声声为了他好,不是的,你心里只有你当下的主子,只要这个主子能保你权利,富贵,你便对他唯命是从。”
“今天你叫我过来,是想告诉我我根本不是易先生心里的那个人,只是个替身罢了,也不值得他当真,这件事且不论真假,从你一个外人口里说出来,我只觉得真可笑,怎么,我的存在威胁到你的权利,富贵?要逼得你这么铤而走险?”冯川的胸腔起起伏伏,没想到这一趟最后动了真气的人是自己。
宁折转身下楼,到楼梯口脚步顿住,都懒得回头看他:“我的时间的确不多了,真没工夫跟你废话,冯川,为易家操持了这么多年,也该退休了。”
作者有话说:从现在到结束日更,还有十几章的样子
第71章 在悬崖边行走的人
宁折一直忍着脑中的晕眩,直到开车回家的半路,转进一个街角的巷子停了下来,熄了火,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
他看起来毫不显山不露水,但冯川到底还是刺激到他了,身体诚实地出现了一连串应激反应,坏症状一瞬间全都爆发了出来,浑身大汗淋漓,脑中有重物盘旋。
过了好久,他把车开回黑石,在地下车库又停留了半天,彻底平静后才回到家中。
易觉秋不在,宁折进到书房,再次拿起那个相框,十几岁的易觉秋和易如秋笑靥如花,这是哪一年?宁折到现在也不知道易觉秋到底多大,只大致估算了下,他们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也许自己正在手术台上经历不知道第几次手术。
这是两个相爱的人,易觉秋笑得真开心啊,是宁折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他认识易觉秋的时候,这人已经不会笑了。
照片的边缘有些不齐整,似乎里面并不止一张照片,宁折犹豫了下,拆开了背板,原来那张少年的合影下还有一张。
宁折盯着那张漏出来的照片很久,他拿在手上,看着小小的相纸上两个……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人。
形销骨立的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头顶有婚礼特有的彩带花瓣落下,只有一个简单的牵手动作,这是在彼此说过誓词,交换过戒指后的一瞬间,宁折看到了他们十指交扣的手上两枚简洁的素圈。
如秋穿着他刚刚才见过的婚纱,带着粉钻花冠,衣服明显大了,她瘦得只能勉强撑起,眼神像一个赤童,闪着盲目而灼热的光。
宁折也从没见过这么瘦的易觉秋,仿佛生病的人不是阿如而是他自己,但他看向对方的眼中却似乎有一辈子也用不尽的疼惜和温柔。
宁折把两张照片按原样叠放好,装回相框。
他没有生气,愤怒,嫉妒,他甚至觉得可惜,这本该是一对璧人。
今天易觉秋傍晚就回了家,不知道白天发生过什么,他看起来精神和情绪明显都比前一段要好,特意提前发消息给宁折,让他晚上别做饭,一会一起出去吃。
宁折此时见到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丝心疼,问他:“今天怎么了,心情这么好?”易觉秋现在逮着机会就要抱着他,说:“今天见了一个人,似乎可以帮我解决一个难题,虽然还没最终确定,但是有一些希望。”
他没说陆芮和实验室的事,想等一切有了切实的进展眉目再跟宁折说。
然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宁折今天着装齐整没穿睡衣,问他:“你今天出去了?”“嗯。”
宁折当然也不会说冯川的事,只说:“总待在家有点闷,出去逛了会街。”
“买了什么东西没?”易觉秋问,那张黑卡一直在宁折那,现金也一直有:“喜欢什么都买下来。”
宁折笑了:“不用,就是逛逛,走走路。”
“出去记得穿多点,这里的冬天太冷了,风也大。”
易觉秋又叮嘱,唠唠叨叨地。
“知道啦,唉,小叔叔一样的,啰嗦。”
“……你嫌我老?”易觉秋猛地搂紧了他。
宁折挣扎了下,突然来了兴致:“易觉秋,你到底多大?”易觉秋仍然搂着他,却转开眼神:“不想说,总之比你大。”
“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嫌弃。”
宁折看起来很认真,还憋着一股劲。
易觉秋顿了顿:“快29。”
……那真的也没有多大,宁折想,也不过比自己大十岁而已,他故意翻了翻白眼:“好失望,还以为你真的很大,才十岁……太年轻了吧。”
易觉秋:“……”我应该高兴吗?大十岁,十六岁的易觉秋爱上了阿如,六岁的宁折亲眼见到欧立云的死,随后做了第一次腺体手术。
都发生在同一年,命运的轨道开始伸向深不可测的,不同的深渊。
晚上他们去了家附近的一个餐厅,易觉秋提前订了位子订了餐,食材都从最遥远的诞生地空运而来,异域又新鲜。
两人吃得都不多,宁折生出一种感觉,他珍惜此时的每分每秒,冯川说他是替身,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替身,一个在悬崖边行走,身前身后皆是深渊的人哪里还在乎这些。
他现在才明白,时日无多的意思,是他们终有一别。
他将不再见到这个人的面容,听不到他的声音,不能再与他碰触,感觉不到他的温度。
而对面的这个人,也将跟自己一起经历这缓慢的死刑。
这不好,宁折的心中狠狠被撞了下。
他平静地吃完,还稍稍喝了一点酒,脸上染上一些粉红的酒意,看起来跟以往一样健康蓬勃,饭后跟易觉秋步行回家,头脸都被对方用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人路过糖水铺,还进去要了两碗水果捞。
天气隐隐又有要下雪的征兆,坐在狭窄的糖水铺,易觉秋突然说:“就快到旧历新年了,宁折,你想怎么过新年?”宁折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但他想了想,问说:“新年的时候,我们会在K市吗?”易觉秋顿了顿,很肯定地说:“会。”
宁折笑了笑,眼睛弯弯的:“那就……我们去海边放焰火,那天海边一定很多人,我们跟当地人一起开聚会,喝酒,吃东西,好不好?”易觉秋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好啊,买一大堆,可以放到天亮。”
宁折捧着碗喝完最后一口糖水,觉得很甜。
晚些时候易觉秋收到陆芮的消息,这人的动作果然很快,下午才把资料和第一笔定金送过去,他已经发来回复:笔记还未看完,如能提供以下所需,我经过实验分析后,能更助我有自己的判断。
易觉秋看着他列出来的东西:病人的头发和体液(血液最佳)。
身边人已经熟睡,易觉秋想了想,弄这些“病理标本”倒也不十分难,但他不打算把宁折弄醒,只能暗戳戳地去找他掉下的头发,至于体液……血液不太可能,那只能……他轻轻亲了上去,睡梦中的人像是已经形成身体记忆,仍旧未醒,却十分配合地回应着……易觉秋连夜差人把病理标本送去了实验室,他一秒都不想耽搁。
作者有话说:短了点,过渡一下
第72章 “易觉秋……”
陆芮的化验结果出来的也很快,他约易觉秋见面详谈,收到消息的时候易觉秋正在公司开会,什么也没解释当即终止,直接去了实验室。
看到陆芮的脸色,易觉秋的心登时往下沉了沉,他坐到陆芮办公桌对面,抿紧了唇线。
陆芮摸了摸额头,似乎想了下措辞,但一开口异常直接:“这位病人,情况比我预想的更糟糕。”
“有多糟糕?”易觉秋平声静气,声线却有微弱的抖动。
陆芮从电脑里调出一份实验数据,看起来很复杂,易觉秋挥了挥手:“直接说结果吧。”
“从他以往的医疗记录,结合我自己的实验分析来看,他从出生就存在信息素基因缺陷,是家族遗传,但这个遗传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当年的医疗技术或许达不到,但现在是完全可以的,可惜他已经错过了,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给他进行了矫枉过正的治疗,他现在身上一切看起来像Alpha的表现都是假象,但假象和面具戴得太久,已经跟真的难以区分,这也是为什么你之前找过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原因。”
“这些我已经知道并且听过很多遍了,所以你有什么见解,如何治疗?”易觉秋耐着性子问。
“他现在的身体应该也没法支撑大动干戈的手术,而且我也认为,对目前的情况,手术也未必合适,我可以试一试保守治疗。”
陆芮严肃地说。
听到这里,易觉秋的精神终于回来一点:“怎么样保守治疗?”“他现在的体内有两套内分泌系统同时在运行,Alpha的那一套占了主导,第一步我可以先用比较温和的药物先把这套内分泌系统弱化,如果有效的话,下一步我们再看。”
易觉秋想了想,问说:“这样的话,他的身体应该是可以承受的吧?有可能会出现什么结果?”“还没做过过敏测试,希望他对药物不过敏,以及,不要太快产生耐药性,毕竟,对他这种特殊体质有效的药物并不多,应该说,目前市面上并没有,只能我自己配置,算是临床试验药物,也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做过试验,病人用我的药算是冒险,怎么样,要不要试试?”试验,来来回事都是试验,没有现成的,经过验证的,确定可行的方法。
“会产生痛苦吗?”易觉秋又问。
陆芮沉默少许,说:“不会有明显的皮肉伤,但内分泌的改变所带来的伤害和感受是会一直存在的,外人看不见,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用万蚁噬心之痛也不为过吧,他从Omega变成Alpha时承受过的痛苦,现在基本上要再承受一遍。”
易觉秋撑住头,揉了揉眉心,恍惚间有种感觉,他跟宁震慈在做一样的事,打着对宁折好的幌子,对他进行的全都是伤害。
而且他要怎么跟宁折说,你父亲的实验室已经没了,但我为你又建了一个,接下来你要做好吃药打针做手术的准备,并且不一定有用,可能根本没用,你一样会死。
宁折不会同意的,易觉秋可以确定,他的性子和过往的经历,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他宁愿平静地接受死亡。
陆芮说:“最重要是病人积极配合,要不然再好的药也没用。”
……这一天宁折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易觉秋的踪影,他最近睡眠时间有些过久,以前睡得轻,风吹草动都会让他醒来,现在却一入睡就像掉进了深海。
楼下厨房的保温箱里有易觉秋准备好的早餐,已经快到中午了,宁折吃完,把最近要做的事情想了想,似乎脑子也不如以前好用,总是迟钝,健忘的症状也开始出现。
手机里只剩寥寥几个联系人,他打给了方卓。
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方卓接到他的电话也很吃惊:“阿宁?你在哪?你还好吗?”宁折缓了一会,才跟他说:“方叔,我很好,现在……有人照顾我,我想跟你谈点事情,见面聊好吗?”方卓在宁折接受调查司审问的风口浪尖选择了避风头,退出了作为宁折代理律师的身份,但宁折并不怪他,没有几个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跟自己站在一条阵营上,即便是作为律师,他也会被口诛笔伐,但无论怎样,方卓曾维护过他,是为数不多宁折觉得可以信赖的人。
他们约在黑石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方卓看起来老了许多,头发虽然仍旧一丝不乱,但已经花白,宁折只问了句“方叔最近好吗?”,方卓就有些红了眼眶,他感慨:“还行,律所业务虽然不如以前,但还过得去。”
Alpha精英圈,联邦大财阀自然不会再用他,那他只能转向低一个甚至好几个圈层的普通业务,宁折发自内心说了句“对不起”,方卓连连摆手:“不关你的事,阿宁。”
宁折沉默了会,说起正题:“方叔,我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代理和处理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说。”
“我……手里有一份很值钱的项目股份合约,但我自己应该是用不到了,这份股份以后会产生很惊人的收益,我想把股份的所有收益变成以公益基金的方式存在,除了一部分用于归还我应该归还的债务,剩余的全都作用到那些曾经为宁震慈的案子受到人身伤害和经济损失的普通人,是一个专项基金。”
宁折一字一句地说。
方卓问:“是什么股份?为什么你自己用不到?”宁折解释:“是K市正在兴建的自贸区物流港的股份,我有5%。”
这下方卓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你怎么会有物流港的股份?!那个项目招标的阶段就已经被抢破了头,怎么会跟你有关?”宁折不知道怎么来说这件事,前因后果太长了,于是他说:“股份……是朋友的赠送。”
“易觉秋?”方卓自然知道物流港最后落入了易秋集团手中,他后知后觉地怔了怔:“原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什么传言?”宁折问。
方卓像是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说:“咳,也没什么,就……有人说他看上了你,有人说他根本就是利用你,阿宁,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方卓真的是出自关心,但对这个问题,宁折更无法解释:“方叔,外面怎么说都不重要,他……是照顾我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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