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要把新的实验室建在K市,虽然A市的各方面的医疗资源明显优于K市,但宁折喜欢那里,那里的气候环境也比A市要养人,虽然会麻烦点,但易觉秋已经下了决定。
只要找到信任的医生,他可以调动他能调动的所有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建好最顶级的生物基因研究工作室。
“嗯。”
宁折含混地应了一声,问过这话后才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到进到卧室,易觉秋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易觉秋看着他,隐隐地担心会不会有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想到这,他发消息给冯川:实验室的建造地改到K市,找一处离海近,安静的地方。
半夜冯川仍然秒回:好的秋总。
自从那次在办公室很隐晦地敲击过冯川后,他再没对易觉秋的行动吩咐提出过异议,他是易氏的老臣,从很年轻就跟着易觉秋的父亲,在易觉秋刚接手易氏军工的时候,对辅助他在企业内建立威信也付出过不少努力,易觉秋也给予了他相当大的权利自主和信任。
只是老派人做事保守,易觉秋后来期望更多的精力进军民商领域,冯川为此跟他发生过不少争执,加上对待宁折的事情上完全是大相径庭的态度,易觉秋近来也生出了要从新人开始培养心腹的想法,只是所有的事情太多紧急,一件叠一件地交错在一起,还不顾上这件紧急程度相对比较靠后的事。
但他顾不上的时候,有人已经顾上了。
服务了两代易氏家主,冯川已经买明显感受到了地位的威胁。
不光是易觉秋明显流露出想要换掉他的心思,还因为欧氏旧宅的拍卖,易觉秋什么都没对他提过,但他却在拍卖直播上看到了宋陵,公司一个新进才半年的基层助理,还是他亲手面试招进来的人,宋陵举着thefall酒店的牌子,以极高的价格拍下了欧氏旧宅,这显然是易觉秋的授意。
易觉秋在培养新人,为了避免跟自己无谓的争执,直接启用了新人。
这信号太危险了。
易觉秋很想在家里陪着宁折,但今天他必须去见另一个人,那位医生提过的联邦医科大前教授陆芮,为此他推掉了原本预约好的冯川找来的那些专家,也没跟他说去干嘛,直接按拿到的地址去了陆芮实验室。
这位陆教授这几年应该过得很不怎么样,实验室就建在他家,据说几乎是吃住实验混在一起,且在A市一个三教九流的混杂之地。
易觉秋到了这里就皱起眉头,四周除了贩夫走卒就是各种奇形怪状的不良少年,那幢陆芮所在的楼,从外表看起来起码有三十年楼龄,可能还不止,公共通道狭窄昏暗,易觉秋还没到实验室,心里已经对今天的会面几乎已经不抱希望。
陆芮在家,他此前已经得到过消息,今天有一位“大人物”会上门跟他聊一些事情,他已经闭门谢客很多年,如果不是他的同学跟他说了那桩奇特的病情案例,他本来对所谓“大人物”没半点兴趣,但今天他有那么点兴趣想聊一聊。
易觉秋看到了陆芮的自制实验室,地方倒是大的,这幢破楼的一整层都被他打通了,弄成了一大间无隔断的实验空间,唯一用帘子拉起来的一小块地方是睡觉的单人床。
面前的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也没穿实验室人员应该有的白大褂,一件烧破了洞的毛衣歪垮垮地套着,两人坐在暖气也没有的实验室面对面互相瞪着打量对方。
易觉秋不想绕弯子,开门见山:“病人的情况你听说了,有办法吗?”陆芮吸了口烟,也很直接:“把他治得跟正常人一样?没办法。”
易觉秋再也不想废话,起身准备走。
陆芮却又在身后说:“想办法让他多活几年,还是可以做到的。”
易觉秋停住,转身看他:“几成把握?活多久?”看着易觉秋阴沉又焦躁的神情,陆芮却不紧不慢:“几成把握你都得试,不是么,要是有别的医生能做到,你也不至于找到我这儿了。”
易觉秋转身回来,陆芮看着他:“先别急着感谢我,要不是对这个案例有些兴趣,跟我的研究方向有些关联,我可不想沾染跟宁震慈有关的人。”
又说:“你找来的那些专家,包括我同学,他们说没有办法是真的,但不肯去想办法才是最关键的,宁震慈搅乱了整个医疗学术界,让所有这个领域的医生教授像个傻子一样被他压得没有出头之日,现在还有人会接手他留下的烂摊子才奇了怪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愿意接?”易觉秋问他。
“简单,钱啊。”
陆芮指了指他家徒四壁的实验室:“做科研是很烧钱的,我的钱早就没了,接你的案子就是为了钱,没别的,何况我也没什么道德底限。”
“钱不是问题。”
易觉秋冷静地说:“还会有最顶尖的实验室给你用,但是不在这里,在K市,你要跟我一起过去那边。”
“无所谓,哪儿都行。”
“宁震慈以前用过是一个医生,叫葛铮,也会来协助你,他对病人的情况最熟悉。”
易觉秋又说。
听到这个名字,陆芮眯了眯眼,像是想起了什么,过了半晌说:“原来他跟了宁震慈啊。”
“你认识他?”易觉秋问。
陆芮颇有意味地笑了笑:“说起来算是我学弟,当年也是轰动医学院的天才型选手,但还没毕业就突然不见了踪影,系里很多传闻,说什么的都有,没想到是去做了宁震慈的私人研究员。”
“不过,他搞出的这套基因改换手法实在是不怎么样,把人弄得不O不A,活得毫无生活质量……”陆芮还在唠叨,被易觉秋喝止:“够了。”
他起身说:“葛铮十几年的治疗记录笔记今天我会派人送过来,你好好看看,然后给我最准确的回复,你有什么治疗计划,能达到什么效果,如果治疗效果好,后面还会有什么可能。”
“行,没问题。”
陆芮也起身送客,然后做了个手势。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白费,第一笔酬劳晚些时候到账。”
易觉秋说。
陆芮点了点头,伸出手:“合作愉快,我也会让你看到,你付的每一笔钱都不会白费。”
作者有话说:周四见
第70章 唯命是从
宁折接到冯川信息的时候有一些意外,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交集,冯川是否看自己顺眼这件事在宁折心里并不重要,虽然曾经打交道的时候有些膈应,但宁折并没真正在意过。
何况现在他知道了冯川为何始终看自己不顺眼,他觉得在冯川心里,易如秋的死,宁震慈无论如何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宁震慈死了,这部分责任自然归到了自己头上。
也无可厚非,宁折想。
冯川的信息是让他去一个地方,他在那里等他。
发来的地址有些眼熟,宁折认出来,这是他从海岛跟冯川回A市的当晚,被冯川丢下的地方——易觉秋父母的半山别墅。
当时住在那里的时候,对易觉秋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现在他知道了,也明白为什么易觉秋从来不回这幢房子,他对这里,和宁折对宁震慈的房子是一样的心态——那里是一个冷冰冰的牢笼,从来都不是家。
发来的消息里并没叮嘱宁折不要告诉易觉秋,但这是不必言明的事,宁折决定去,他觉得冯川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做好了宁折听了他的话后,一定不会跟易觉秋透露的准备。
他独自开了一辆车,按着地址找到了那幢旧宅。
冯川的权限似乎很高,院门是开的,屋子大门也是开的,他已经在客厅候着了。
房子里跟记忆中一样整洁冷清,冯川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热茶。
宁折突然有股错觉,他觉得冯川跟这里的一切十分融合,像是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走过去坐到冯川对面,那里已经摆了一只空的茶杯,冯川见他坐下,给他也倒上一杯茶。
一切熟稔,老道,像是做惯了的事。
“谢川叔。”
宁折喝了口茶,口感温润醇香,他不懂茶,但也知道是极品。
他没再说话,冯川自顾自开了口:“我从二十岁开始帮易先生做事,哦,是上一位易老先生,到现在是第二十六年,我在这幢房子里待过的日子,比秋总还长。”
“后来易老先生跟夫人去世,秋总再也没回过这里,一直都是我在找人整理打扫,易老先生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的家就这么荒废下去,他临走的时候交代过我,要照看好人,照看好这个家。”
宁折平静地听着,却不为所动。
所谓忠贞老臣,宁震慈当年身边也有一批,他见多了。
冯川终于说到了正题:“秋总家里发生过的事,相信你也听说过了,关于易如秋小姐。”
宁折只简单点了点头:“对。”
但他没打算跟冯川解释宁震慈在这件事的末尾里的扮演的角色,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冯川说:“如果不是你父亲突然插手,如秋原本可以活得更久。”
宁折心里的确对如秋的死抱有愧疚和遗憾,但那是对着易觉秋,而不是对冯川,此刻他听了冯川的话,反而换了另一副情绪,只淡声说:“是吗,那可惜了,我也做不了什么。”
冯川果然皱了皱眉头,他看起来正要厉声说些什么,宁折突然打断他:“川叔如果今天是特意把我叫到事发地来训斥我,那恕我不奉陪了,我一早说过,宁震慈的事,要么去追究他本人,要么去跟法官讲,对着我发泄找补,未免也太无聊了。”
对着外人,宁折周身的刺和獠牙全都亮了出来,他才不管什么伦理风度,送上门的不痛快没必要克制。
他起身往外走,冯川在背后低喝一声:“站住!”宁折拢了拢大衣,回身说:“我还有事,没什么要紧的话大家省点时间吧。”
冯川也起了身,他盯着宁折,眼神格外沉冷:“宁折,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病得很厉害,没多少日子了吧。”
宁折怔了怔,看着他眯了眯眼,微微皱了眉心。
冯川继续说道:“本来你都这样了,我不想说什么过分的话,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替身,但如今秋总在你这个替身身上花费了太多功夫,越了界了,我没法视而不见。”
“这种经历秋总有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听着他口里一口一个“替身”,宁折有些愣住,什么替身?替谁的身?冯川盯着他看了一会,嘴角冷笑了几分:“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秋总为了你真是煞费苦心。”
“什么替身?”宁折终于问了出来。
冯川一字一句,生怕宁折听得错漏:“你是易如秋的替身,宁折,秋总心里爱的人是她。”
宁折的第一反应是冯川疯了,这样大的谎也敢编,然而下一刻冯川说:“秋总交往过的所有伴侣身上都有阿如的影子,你应该见过书房里他跟阿如的合影吧,叶敏是所有替身里长得最像的一个,所以能待在他身边最久。”
半晌,宁折说:“但叶敏不是他女朋友,他只当她是妹妹。”
“因为她们都还不够像,你懂吗,叶敏跟她也只有脸长得三分像,就可以得到一辈子的照顾。”
“所有人中,只有你是男的,还是Alpha,但秋总最认定你,对你最好,你知道为什么?”宁折盯着他,冯川说:“因为其他人都不过是像了皮相,只有你是一样的信息素,白梅,这种信息素太罕见了,除了阿如再也没有其他omega是这种味道,但你竟然是,宁折,从你第一次散发出那种味道时,就已经被当成了替身。”
这个说法太可笑了,信息素……宁折的手指攥在手心里,隐隐生疼,他回忆起最初跟易觉秋的几次碰面,那是什么时候?葬礼?海岛?那个时候易觉秋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并且有了想要让他做替身的心?“阿如跟他一样的出身,一起长大,这个世界他们是最懂彼此的人,如果不是易老先生和夫人阻拦,他们本可以顺利成婚,哦不,他们已经成婚了,只是没走法律程序而已。”
冯川的话像是很远,不真切却不管不顾地钻入耳膜。
什么?什么成婚?宁折脑子里闪过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又一次击中了他,他晃了晃身体,扶住身边的沙发椅背。
冯川却笑了笑:“走,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他转身朝二楼走去,宁折跟在他身后。
经过大厅,走道,一间会客厅,冯川站在了一个房间门口,这间房有密码,宁折住在这里的那晚因为怕黑打开过屋子里所有的灯,但有几个房间他进不去,这就是其中一间。
冯川说:“这是阿如生前的卧室,她去世前的最后一周突然清醒过来,想回家,是在这里最终病逝的。”
他按下密码开了门,里面应该也一直被冯川在维护着,还有淡淡的香气,果然是白梅,这气味的来源……宁折很快看到了墙角,那里有一只花瓶插着白梅干枝,在这个季节正吐着清冽的气息。
冯川显然也在观察宁折,他说:“有这个气息,就像阿如还活在这里。”
宁折定了定神,“要带我看什么?”冯川走到落地窗旁边,那里有一块绸缎盖着一件看起来很隆重的东西,挂在墙上,很高,他走过去一手掀开——宁折看到了一件极其华贵的婚纱。
全套的,从头纱到衣裙到婚鞋,样式利落简洁,没有用婚纱常见的钻石或亮片,而用了珍珠,但在头纱上放了一只由许多贵重宝石镶嵌的花冠。
冯川摘下那只冠,一圈椭圆的白钻,中间是一颗巨大的水滴状粉钻,“这颗叫’永不消逝的爱’,是当年秋总在拍卖会上拍下,专门送给阿如,给她做花冠的。
婚礼当天她就是穿着这一身,在楼下花园办了简单的仪式,还拍了很多照片,那些照片秋总应该都带走了,说不定你在家找找还能找到。”
冯川放回花冠,“现在你相信了吗。”
他问。
宁折没有说话,他相信冯川说的是真的,曾经听易觉秋讲阿如的时候,就能感受到话语里平淡却浓稠的感情,只是那时他以为只是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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