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苇还在笑:“橙子太酸了,冲鼻子。”
乔羽也笑了一下:“是吗?我怎么觉得挺甜的。”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都沾着橙子的汁液,黏糊糊的握着,很不清爽。
挣不脱,甩不掉。
葛苇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手。
“小羽,我不想再联系顾晓池了。”她说:“一点也不想。”
“我只想你好好的,不要……再有任何意外了。”
******
顾晓池出院以后的生活很平静。
正值暑假,学校没课,剧组的工作也做完了,她难得清闲,每天去一趟周骊筠的工作室。
拿着画笔,还能画画,作品已经接连卖出去了两幅。
她的天赋还在,加上周骊筠运营的也好。
乔羽帮她垫付的住院费,应该很快就能还上。
她画画的时候,周骊筠在一旁看:“最近怎么经常画树?”
顾晓池笑:“夏天的树,长得很好。”
周骊筠笑了一下,走到一边去,画她自己的画。
偶尔瞟两眼顾晓池。
她觉得顾晓池实在太正常了,也能说,也能笑,没有比以前更寡言,也没有比以前更多话。
一如往昔,正常得有点不正常。
唯一跟以往不同的,就是她现在画的都是树。
画面的构图有点奇怪,葱郁的树冠是小部分,画面的大部分留给复杂的根系。
密密麻麻,盘根错节,交叠在一起。
粗壮而硕大,像是远古时代的植物,让人不安,让人心生敬畏。
从工作室出来,直接回出租屋,安寒每天来陪她吃饭。
饭菜都是安寒从家里带的,说是家里阿姨每天做很多,根本吃不完,打死不要顾晓池的钱。
顾晓池笑,说“谢谢”。
菜色的安排费了心思,每天变着花样。泡菜汤,番茄肥牛,鸡蛋包豆腐。
都是些清爽易入口的,但又不过分清淡。
每天吃饭的时候,安寒都小心翼翼瞟顾晓池。
顾晓池吃得很慢,每次都很快发现安寒的目光,冲她笑一下,说:“好吃。”
“真的?”每次安寒都很惊喜:“咸淡怎么样?”
顾晓池含糊回答:“还好。”
安寒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送安寒出去,顾晓池关上门,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安寒心里急,她出院一周了,看上去已经和常人无异,可味觉始终没有回来。
还有……顾晓池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双脚。
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很便宜的价格买的,只有深灰色,更衬得脚背白的发光。
顾晓池动动脚趾,挺灵活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但是……顾晓池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疑惑。
她抬了抬左脚,很缓慢。又缓缓的放下,抬了抬右脚。
都像电影里动作慢放似的。
其实这就是顾晓池画树的原因。
她总觉得,双脚发沉,每次抬脚的时候,都像是有大树粗壮的根系,缠着她的脚。
巨大的拉力把双脚往下拉,连再平凡不过抬脚,都变得困难重重。
大家都以为她说笑如常,谁能想到,就连最平凡的走动,她都需要拼尽全力。
还有,她睡不着。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每晚不敢上床,就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随便放什么节目。
蓝光映在她闭着的眼皮上,能略微带来一点安慰,好像全世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醒着。
今晚也一样,躺了很久,还是没睡着。
双眼闭了很久,觉得酸涩,实在难受,又睁开。
顾晓池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屏幕愣了。
她缓缓的坐了起来。
电视屏幕上,是葛苇。
好久不见的葛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决战!就在明天!大家撑住!
另外其实我想问问小天使们,大家现在真的能接受be么?(我不是说这篇文哈,我是说以后)
第80章 电话
顾晓池愣愣的盯着电视。
电视上的那张脸很熟悉,她走过去,摸了摸屏幕。
屏幕带静电,好似要把人的手吸上去。
浓黑的发,娇俏的美人尖。肤白胜雪,唇似牡丹。
上扬的眼尾,微翘的唇峰,明明眼神里带着一点哀伤,看上去却还是妖精似的,自带魅惑。
顾晓池摸过屏幕上葛苇的眉,又摸过她的唇。
电视凑近了就显出分辨率的问题来,总不像真人那么真切。
葛苇眼神里的哀伤,显得幽幽的,是因为她在唱的歌吧。
葛苇唱歌是真好,现在成了各档音乐综艺的常客,这次又请了她和一堆跨界的演员,大家一起来竞争歌王。
葛苇选的是一首慢歌。
她对着立麦在唱: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你藏在尘封的位置,
要不是这样我,
怎么过一辈子。”
葛苇唱的动情。
她唱歌本来就是这样,音准不是最好,节奏不是最好,可从咬字到发音到情绪,有一种她自己的味道。很特别。
她握着立麦,身子晃啊晃的,一种淡淡的情绪萦绕在她周身,很容易就把人,带进她歌声营造的情境。
这会儿唱着歌,眼睛望着摄像机,或者望着摄像机前的某人。
她的眼圈有一些微红,不知是因为唱得投入,还是仅仅因为那酒红的眼妆,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葛苇的心底,也刻着这样一个名字吗?
顾晓池修长的手指,摸过她的发,她的眉眼,她的唇。
可摸不到她的心。
顾晓池鼻子发酸,喉头也堵堵的,可她摸了摸脸上,并没有眼泪。
她好像并不想哭,只是那种被树根缠住脚的感觉又来了,这一次那些树根爬得更高,又缠上了她的手。
摸屏幕上葛苇脸的动作,也变得困难起来。
顾晓池最开始还能跟那些隐形的树根斗一斗,但很快就败下阵来。
她手脚无力,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回到沙发上坐下,摸过手机。
她发了一条信息,求助信息。
是给乔羽的。
她说:“完了,羽姐,我好像不会哭了。”
******
这一夜葛苇睡的很不安。
睡觉之前,她到阳台上看了好几次月亮。
今晚满月,月光皎洁如溪。不是令人心慌的血月亮,也不是那种毛茸茸的月亮。
知了叫着,夜风拂着。盛夏的夜晚,静谧美好。
屋里的空调,呜呜呜的吹着,凉凉的很舒服,可葛苇总觉得心里躁。
她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不满足,又开始喝白兰地。
直到乔羽洗完了澡,来敲门说“晚安”,葛苇把酒瓶藏了起来,笑着跟她说“晚安”。
之后葛苇就没喝酒了,因为不能让乔羽看到,不能让乔羽也想喝酒。
也必须关灯,不能影响乔羽休息。
葛苇躺在床上,刚开始心跳的厉害,砰砰砰的。
没来由的心慌,让葛苇闭不上眼,睁着眼,望着洁白的墙壁。
小区里有一点点路灯灯光,还亮着,树的影子被投射在墙上。
有一丝风,树的影子就跟着晃动,墙上影影绰绰的,像什么人在不断挥舞手臂。
是在求救吗?那无声的呼喊,让人不安。
喝的酒好像起了点作用,葛苇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被一阵铃声吵醒的时候,葛苇一下子坐了起来。
好像一整晚的不安,都是在等着这个电话似的。
葛苇接起:“喂。”
明明空调开着,可葛苇满满一背的冷汗。
昨晚也没做什么梦,不知为什么出这么多汗。葛苇特意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梦境。
一片黑,一片白,很极端的颜色,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电话接通了,韩菁的声音传来:“瞒不住你了。”
葛苇冲出房间的时候,乔羽在门口等,问她:“是晓池?”
葛苇边点头边往外面跑,身上就穿着一件睡衣。
乔羽随手扯了两件衬衫跟在她身后。
葛苇爬上奔驰大G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乔羽钻进副驾,丢给她一双球鞋。
葛苇匆匆低头穿了,踩实油门,车一下子轰鸣而出。
乔羽一直握着副驾边的把手。
葛苇车开得太野,一路也不知闯了多少红灯。
还好这时才凌晨5点过,早高峰还没到,马路上的车不算特多。
有一些被葛苇超车的司机,直接摇开车窗破口大骂,葛苇没听到似的,继续横冲直撞往前开。
嘴唇紧抿着,脸色苍白。
头都没梳,乱乱的蓬着,因为微微烫了一点卷度,此时跟狮子似的。
乔羽也一路没说话。
开到地方,葛苇横七扭八把车往路边一停,拔腿就往一栋楼的方向跑。
乔羽追着她,勉强把衬衫披在她身上。
葛苇跑向的地方乔羽也知道,是顾晓池的出租屋。
葛苇狂按电梯按钮,没停过,嘟嘟嘟、嘟嘟嘟的,听得乔羽跟着心烦意乱。
终于“叮”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还有人,被葛苇一把拽了出来,吼道:“赶紧的,出人命了!”
被拉出电梯的两人,面面相觑。
面前的女人,穿一件黑色丝缎睡衣,披着一件白衬衫,脚上是一双姜黄色球鞋,头发乱蓬蓬的。
一张脸很白,白得毫无血色,包括嘴唇,像灰败的花。
两人愣是没看出这是影后葛苇。
葛苇和乔羽直接乘电梯到了顶楼。
推开天台那扇小门的时候,葛苇手都在抖。
这一幕她太熟悉了,噩梦重演似的。
曾经慕雨出事的时候,就是这样。
她推开门,远远已经看到韩菁站在那里。
慕雨出事时,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是乔羽。现在乔羽跟在她的身后。
葛苇这会儿没跑了,慢慢的走过去。
像是怕惊扰了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人。
那人被清晨的风吹着,身子单薄,显得摇摇欲坠。
葛苇轻轻动了动嘴唇,叫她:“晓池。”
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她没想到这辈子,这个名字还能从她的嘴里喊出来。
顾晓池回头过来看她。
她本来就高高瘦瘦,这段时间好像又瘦了,站在清晨的风中像一根竿子,一个重心不稳,就会直接被风吹下去。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从云层里透出来,呈现一种奇异的浅金色,给万事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
葛苇鲜少看到这个点的太阳,觉得奇幻的不似人间。
淡蓝的天。透白的云。浅金的太阳。浅笑的顾晓池。
顾晓池在笑。
顾晓池为什么在笑呢?葛苇看着顾晓池,早已经泪流满面。
顾晓池在叫她:“苇姐。”
葛苇哭的更凶了:“晓池,我在这里。”
“晓池,对不起。”
曾经慕雨站在顾晓池那个位置,葛苇也说了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
然而没用。
现在葛苇心慌的不行。
她蓬乱的卷发被风扬起来。她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扬起来。她黑睡裙的裙脚被风扬起来。
姜黄色的球鞋,连鞋带都是姜黄色,此时被她踩在脚下,凌乱的一团。
顾晓池说:“苇姐,别哭。”
顾晓池很专注的望着她这边。
葛苇擦了擦眼睛,才能发现顾晓池不是在看她。
而是在看她身边的乔羽。
“羽姐。”顾晓池轻轻叫了她一声:“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葛苇一愣。
身边的乔羽面色沉静:“你在说什么?”
顾晓池把手机抛出来,韩菁像是跟顾晓池很默契,伸手一把在半空中接住。
韩菁捏着手机,向乔羽走过来。
她问乔羽:“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葛苇不明白韩菁在说什么,跟着看了乔羽一眼。
乔羽的脸色很白,但她的皮肤本来就是冷白色,这会儿也说不清是平静,还是内心受了什么震动。
她的嘴唇动了两动,又沉默,最后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韩菁笑了一下,她低头,给顾晓池的手机解锁,翻着些什么。
葛苇心里疑惑:为什么韩菁知道顾晓池的手机密码?
韩菁翻出了什么,递到葛苇面前。
乔羽伸手想去拿,韩菁躲开:“你不用看了,你很清楚里面的内容不是吗?”
绕开乔羽,把手机递到葛苇面前。
乔羽也不好抢得太明显。
葛苇接过手机,低头看,是顾晓池和乔羽的聊天记录。
乔羽经常在陪顾晓池聊天、开导顾晓池,这事葛苇是知道的,韩菁之前告诉她了。
只是这会儿越看,葛苇的脸色就越沉。
她抬起头来看着乔羽。
乔羽也看着葛苇,不过她的脸色很平静。
乔羽这样的反应,让葛苇看向乔羽的眼神渐渐变得疑惑起来。
她开口,声音是颤抖的:“你这是……诱导自sha你知道吗?”
乔羽很平静的说:“我只是在开导她,如何从痛苦中解脱。”
葛苇捏着顾晓池手机的手指,也在抖。
那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写着:
“吃yao其实没用,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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