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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与你/夜会有期(GL百合)——顾徕一

时间:2021-05-01 15:04:49  作者:顾徕一
  另一只塞在葛苇的耳朵里,被她卷曲的长发挡住,顾晓池没发现。
  车子开出两个多小时,车上的人都睡着了,有男生轻微的打着呼噜。
  顾晓池悄悄伸手,接过葛苇手里的耳机。
  手指碰到葛苇的手指,凉凉的,好嫩,又滑。
  顾晓池把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整理了一下头发,把耳机挡住。
  音乐声传来。
  是一首英文歌,旋律悠扬,顾晓池没听过,只能依稀听清英文歌词: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一个温柔的女声,浅吟低唱,有点哀伤,又带着一点点希望。
  中午的阳光本来炽烈,被顾晓池用书本挡着,也温柔了下来,像夕阳。
  满车的人都睡了,顾晓池大胆的睁着眼睛,看着葛苇。
  葛苇的脸藏在阴影中,只有额头上有一点光。睫毛长长的,扫在下眼睑上。
  侧脸的线条美炸了。唇峰微微翘起,不张嘴,也跟在勾引人似的。
  顾晓池想,如果这样的葛苇坐在一列火车上,她会错过吗?
  不,她不会。
  她一定拼了命的去追,拼了命的去跑。跑到呼啸而过的风,全都灌进胸腔里,传出一阵撕裂般的疼。
  她还会继续跑下去。
  忽然葛苇藏在阴影里的嘴动了动。
  顾晓池看到葛苇用嘴形说:“傻。”
 
 
第32章 表白
  大巴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开进山里,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
  韩菁打了个电话,就招呼大家下车。
  葛苇轻轻一扯,在顾晓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就掉了。
  葛苇塞进包里,走上前去,跟韩菁勾肩搭背的。
  好像那半边耳机,从来没有塞进顾晓池耳朵里一样。
  顾晓池跟着熙熙攘攘的队伍,走进一家有些破败的餐馆,招牌上写着“春花”,红色的瓷砖上有腻腻的油渍。
  一个低马尾的女人,穿一身干练的西装加大衣,迎上来:“苇姐,菁姐。”
  是这次的责导。
  这一次进山支教,节目组花了大力气,请的都是一线咖位的明星,还有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因为是做慈善,大家乐得参与。
  怕老艺术家太辛苦,行程安排得不算密。在进村之前,还能组织大家先在小镇上,吃一顿饭。
  顾晓池刚在帮小平清点上课要用的道具,拖在最后,和小平一起走进来的时候,不大的餐馆,基本上已经坐满了。
  唯有一个座位还空着。
  顾晓池瞥了一眼,座位的左边是葛苇。
  按道理大家都会愿意挨着葛苇坐,不应该呀。顾晓池又看了看右边,明白了。
  右边是何苑晴。
  连顾晓池都认识她。退出影坛的时候还上了新闻联播,大街小巷滚动播出。
  得有八十了。中国电影的奠基人之一,后来也演了很多电视剧,从秦朝到清朝的皇后太后演了个遍。
  演到后来,所有人见了她都想跪在她面前,说“太后吉祥”。
  据说脾气不太好,在剧组经常把人骂哭。
  小平机灵,快速溜到橙果娱乐后勤的那一桌:“加个椅子加个椅子。”
  顾晓池抿了抿嘴,看看葛苇。
  葛苇在低头玩手机,不知又看到什么傻雕视频,笑得龇牙咧嘴,拿给身边的韩菁看。
  顾晓池向着那个空位置走过去。
  路过小平身边的时候,小平低声说:“我敬你是条汉子!”
  顾晓池坐到葛苇身边,葛苇还在跟韩菁一起看视频,好像顾晓池又化为了一团空气。
  何苑晴问她:“你也是演员?”
  顾晓池摇头:“不,我是苇姐的司机。”
  何苑晴:“那挺好,没进演艺圈。一旦进了,就是表面上人五人六,背地里不三不四。”
  桌上坐了好几位演员和歌手,此时脸上一阵黑一阵红的。
  也没人敢反驳。
  顾晓池明白了,何苑晴是加强版的葛苇。
  菜端上来,很家常。酱骨头,白菜汆丸子,木须肉,炸花生米。
  责导招呼大家:“开饭吧?”
  葛苇面前的碗,还是90年代那种,用一层透明的塑料封着,昭示自己消过毒了。可不太洁白的碗上,分明还沾着点点黑渍。
  葛苇拿起一次性筷子,戳那层塑封膜,戳不破。
  顾晓池没说话,很自然的拿过葛苇面前的碗碟。
  用自己的一次性筷子戳破了,又拿起面前瘪掉一块的铝制茶壶,往碗和杯子里倒满热水,拿起来晃了晃,倒掉,放回葛苇面前。
  葛苇拿起筷子晃了晃:“饿死姐姐了。”
  顾晓池正在帮何苑晴烫碗碟,此时又拿起何苑晴的一次性筷子掰开,两根筷子架成十字,来回摩擦:“这筷子上很多毛刺,您这样刮一刮,不然容易扎着手。”
  何苑晴问:“你怎么知道?”
  顾晓池说:“我家那边的小镇上,也都用这种便宜筷子。”
  葛苇学着顾晓池的样子,掰开筷子互相刮,掌握不好要领,总是卡住。
  顾晓池从她手里接过筷子,刮好了,放在她面前。
  至此两人都没有看过对方一眼。
  责导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各位老师。感谢各位远道而来,为山区的孩子打开一扇窗。”
  大家举起小小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深成琥珀色,杯底沉着茶渣。
  杯子碰在一起,丁零当啷的。
  众人的手腕聚到一起。顾晓池低头,看到葛苇的手腕从黑色皮衣里伸出来,白得发光,青紫色的血管淡淡透出来。
  葛苇跟大家一起喊着:“干杯。”
  她一向挺能活跃气氛的,咋呼得起来。
  还是没理顾晓池。
  握着杯子的手背,却碰到了顾晓池的手。举杯过去的时候一下,收回杯子的时候又一下。
  手背凉凉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顾晓池抿了一口茶水,跟着众人一起坐下。
  手背上还残留着葛苇皮肤的触感,鼻子里是葛苇身上的酒香和茶香。
  却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任何人眼里,她们都是除了工作交集以外并不太熟的上下级。
  顾晓池虽然挨着葛苇坐,却缩向何苑晴那边。
  葛苇更是像只树袋熊,恨不得贴在韩菁身上。
  两人之间的空隙之大,再坐一个人都没问题的那种。
  何苑晴举着筷子看了一圈,抱怨:“我保暖内衣都穿XXL码了,这桌上全是肉,我怎么吃啊?”
  责导马上去安排炒青菜。
  等菜的时候,何苑晴的目光落在了葛苇身上:“小葛,还没找对象啊?”
  葛苇和韩菁对视一眼,用嘴型说:“苍天饶过谁。”
  何老太太不仅嘴上不饶人,还特爱帮人介绍对象。
  葛苇对前辈很尊敬,笑道:“我看上的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看不上。”
  经典推托之词。
  顾晓池却听得心里一堵。刚吞下去的一颗丸子好沉,把整个胃都拽了下去。
  是忘不掉……乔羽吗?
  何苑晴叮嘱她:“别找演艺圈的,找个司机就蛮好。”
  顾晓池正在喝水,被呛得咳嗽一声。
  葛苇笑:“我的司机都是女的。”
  何苑晴瞪她一眼:“女的怎么了?心胸别那么狭隘。你之前不是还跟那个模特,叫什么来着?”
  有人提醒:“乔羽。”
  何苑晴:“对!跟乔羽黏黏糊糊的。我跟你说乔羽不行,两个眼睛小灯泡似的,闪着贼光,一看就不踏实。”
  葛苇轻声说:“她以前不那样。”
  何苑晴:“演艺圈的人都那样,想要的比到手的多,永远欲求不满。你算好的了。找个司机、快递员、摊大饼的都挺好。”
  葛苇哈哈大笑:“您说的我跟扶贫大使似的。”
  “庸俗!”何苑晴气得抬起拐杖,越过顾晓池去戳葛苇:“你缺钱呀?你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顾晓池想起,何苑晴以前和葛苇,一起拍过一部宋朝戏。
  看起来两人还挺熟。
  ******
  一顿饭吃完,葛苇都没跟顾晓池说过一句话,也没看顾晓池一眼。
  吃完了往外走,葛苇陪着何苑晴走在前面,顾晓池拖在最后。
  小平凑过来:“何老太太骂你没?”
  顾晓池摇头:“没有。吃完还给了我一颗薄荷糖。”
  小平大惊:“那她挺喜欢你呀!你对她做什么了?”
  顾晓池想了想:“好像就帮她烫了碗筷?”
  “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不应该呀。”小平又看了看顾晓池:“可能还是因为你长得好,小狼狗似的,又野又奶。”
  眉峰很凌厉。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很安静,想事情的时候垂下来,显得有点可怜有点丧,让人很想摸摸头,帮她打打气。
  小平总结:“也许你这种长相,对年上女性特别有杀伤力。”
  年上么……
  顾晓池望着葛苇的背影。
  ******
  下午进村,路挺难走。车开了一半,下起大雨来,一路泥泞。
  葛苇没再跟顾晓池坐一起,坐到了韩菁旁边。
  少了那半边耳机,顾晓池连轮胎压着泥浆、滋水的声音都能听到。
  整个世界,寂静得空旷。
  进了村,顾晓池帮着小平,把道具搬进教室。
  所谓教室,不过是低矮的泥坯房,墙里面的稻草都能瞧见,用不起砖。
  摇摇欲坠的,风大一点都能刮倒的那种。
  屋顶漏雨,地上放了四五个生锈的碗,接着。豆大的雨水打在里面,丁零当啷的。
  教室里黑板都没有,全靠老师自带。还有CD机,铃鼓,沙锤,三角铁。
  摄像机已经架好了,责导和几个摄像,站在教室最后排待机。
  小平被韩菁叫去安排晚上住宿的事了。
  顾晓池一个人站在屋檐下。
  葛苇在教室里教孩子们唱歌: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
  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下面的孩子,脸有多脏,眼睛就有多亮。
  望着葛苇,跟着她唱歌,全心的信赖。
  葛苇的脸红了,嘴里叨叨咕咕:“cao这歌词谁写的,种那么多太阳干什么,这不晒都晒死了……”
  责导在后面叫她:“苇姐!”
  “对不起对不起。”葛苇挥挥手:“那句脏话,播出的时候帮我消个音。”
  顾晓池站在屋檐下,背靠着墙壁,听得笑了起来。
  瘦削的指间握着一支烟。
  那天抽过葛苇的烟之后,就去便利店问:“有一种女士烟,薄荷味,很细,盒子是绿色的……”
  买到了。
  从那天开始,兜里一直揣着这样一包烟。
  也不抽,就揣着。
  想起那个清晨,葛苇沐浴在晨光中看着她。她身上的味道还残留在自己身上,嘴里却在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像这些暧昧又勾人的小动作。
  不要告诉任何人。
  顾晓池点了一根烟,抽了。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挺快,没有再咳嗽。
  缭绕的烟雾,隔开了眼前的雨帘。
  烟雾散开,雨滴又瞧得清楚了。从灰瓦的屋檐上落了下来,淋的人心湿漉漉的。
  很沉。
  也许心里面装了一个人之后,都会变得这么沉。
  顾晓池沉默的抽着烟、看着雨,听到教室里葛苇的声音响起:“要不我换一首歌教你们唱?”
  孩子们声音天真:“好。”
  一阵沉默。应该是葛苇在思索。
  顾晓池点了第二支烟,静静等待着。
  眼前的雨更大了。
  一阵歌声响起:
  “我怀念有一年的夏天,
  一场大雨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看着你那被淋湿的脸,
  还有一片树叶贴在头发上面……”
  葛苇勾人的声音,好像被这阵大雨淋得软了,化成了一块绸子、一缕烟,在人心上绕啊绕的。
  顾晓池抽一口烟,望着不远处的树。
  正值寒冬,树枝上光秃秃的。一阵风吹过,有些萧瑟。
  小平走过来:“苇姐还在上课?”
  顾晓池笑了一下:“教小孩谈恋爱呢。”
  小平站到顾晓池旁边:“你往里站站,雨都溅你脸上了。”
  顾晓池摸摸脸:“呃……是么?”
  果然教室里,责导喊卡的声音传来:“苇姐,为什么选这首歌啊?立意不行吧?”
  葛苇笑嘻嘻:“我还没唱完呢!我选这首歌是有正当理由的。”
  葛苇继续唱:
  “那时我们被困在路边,
  世界不过是一个小小屋檐。
  你说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
  我们就厮守到永远。
  Rain,falling in my heart……”
  葛苇问责导:“听到没!还有英文!寓教于乐,又契合今天的天气,简直太合适了!”
  责导:……
  顾晓池手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完了。她望着雨幕发愣,手指被烫得一缩,烟蒂丢在地上,踩灭了,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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