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守门的弟子只看到一片衣影飞过,人钻进了门内。他大惊失色,以为是恶人来害贵客,自己又进不去,急忙问:“前辈,前辈,你还好吗?”
“…我很好,勿扰我。”
即使得了回应,守门弟子还是给张逢夏报信,得到无碍的答复才放下心来,去准备宗主交托的米饭小菜。
密室内,秦晌缓缓将心甲穿上,问虚空:“如此慌张,被人识破身份了?我的好酒好菜呢?”
空中落下两个馒头,传来子归恼怒的声音:“以后别想指使我,有事去找你的道侣。”
“张逢夏?他怎么了?”掰开馒头发现没馅儿,失望地送进嘴里。
子归叙述事情经过,将自己的不满尽数倾泻。当他提到自己已答应救助李德顺祖孙,秦晌已吃完了馒头和青菜,拍拍手说:“你说我一个受伤的病人,怎会亲自出马。这是墨研宗地界,凡人来求的也是墨研宗,让张逢夏随便找两个弟子去救人,你瞎掺合什么。”
子归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心慌才贸然答应,他也不懂人情世故,嘴硬道:“他问我了,我就答应了,有什么错!”
☆、表白
秦晌叹气:“人家是客气,你却当福气。也罢,就当消食吧,去走上一遭。至于你,藏在纳戒中别再惹事了。”
子归满肚子委屈,他是好心帮忙,谁料遭遇惊吓,落到秦晌口中就是个爱惹事的祸害。他寻不到理由辩驳,好似真的办错事,进入纳戒中不再言语。
秦晌将纳戒带在右手无名指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张逢夏急于知道真相,他正在烦恼如何开口,子归却替他说了,那么,张逢夏又会如何待他,是继续假装朋友呢,还是进一步呢。
却说李德顺带着孙女瓜儿在一心谷外住了一辈子,从外界看,一心谷只是个寻常平原,连草木都稀少,只听说常有仙人出没他就来试试运气,没想到他还真有仙缘。被两个好看得要人命的仙人认可后,又来了一个明显身份低些的仙人弟子,将他们带入了仙谷。
乍一进来,李德顺忙不迭先擦擦眼睛。这……分明就是个平原,为何被仙人手一抹就变成山谷了?谷中翠绿充满生机,各种仙兽神鸟在谷中漫步游走,间或还有一个个踩着飞剑的仙人从头顶飞过去,吓得张德顺扶正了下颚,一路上惊叹连连。
山谷正中央位置是一座浮空的蓝顶白底巍峨建筑,檐上站着八只奇妙野兽,门前彩云环绕,巨大水声从云中传来,低头看山谷下方,百丈宽的瀑布飞流直下,将下头黑色潭子撞得水花飞溅,阳光折射下半空形成虹桥数座,戏文里唱得再美的仙界胜景都不如他看到的壮观。
李德顺和瓜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墨研宗弟子不厌其烦催促他们:“先去小厅歇息,掌门马上就来。”
“唉唉,是是。”李德顺弯着腰低头走,再三警告自己不要东张西望,那样不礼貌。可他脚下就跟灌了铅一样,走得比乌龟还慢,眼睛止不住到处乱看。
弟子慢慢领着,瓜儿兴奋得不能自已。一心谷中被收入墨研宗的鸟兽都是资质上乘的灵兽,修炼之后皮毛油亮,讨喜又不怕人。瓜儿摸摸这个逗逗那个,李德顺拽着也不安分。
灵兽们以为她是墨研宗新来的弟子,纷纷来讨好,卖萌献宝忙得不亦乐乎。领路的弟子没有留神,瓜儿就吃了松鼠献上的红果子。
“喂,你没有修炼过,那个不能吃。”领路弟子打掉她手里的果子,松鼠们一哄而散。
李德顺眨巴眼睛,战战兢兢问:“神仙大人,吃了会咋样?”
领路弟子虽然不在乎凡人的生死,但这两个人是宗主带进来的,他怕瓜儿出事会被宗主责罚,赶紧给瓜儿切脉,发出“咦”的一声:“奇怪,东岭子性寒,普通人吃了会阻塞经脉,尤其女子食用当场气绝,你怎么没事。”
李德顺张大了嘴,一把抱住孙女摸摸心口和小脸,都热乎着,不由骂道:“娃儿咋这么不听话,仙家的东西是你能消受得起的吗。神仙老爷,我孙女还有救吗。”
“这个……”领路弟子正语塞,见到张逢夏急忙见礼:“宗主”。
“恩。”张逢夏已经看到始末,捉起瓜儿的腕子略一搭脉,眼神中透出惊讶:“居然是真阳体。”瞥一眼虽然衣衫褴褛但是小辫儿及肩的瓜儿,性别已经很明显:“是女孩儿~~”
张逢夏衣袖轻抚,瓜儿身上的破衣和风尘都被吹尽,换上了一套刺绣明艳的孩童宽摆小裙。张逢夏握着她的手,轻声问:“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瓜儿仰视张逢夏,再看看茫然的李德顺,皱着眉头道:“当你徒弟能救我爹吗?”
“大胆,我们宗主肯收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敢讨价还价。”
李德顺回过神来,抓着瓜儿催促:“傻丫头,仙人收你做徒弟,别人想还想不来呢,不准胡说。”
张逢夏笑着允诺:“既然答应了救你村人,就不会食言。”
瓜儿小眼睛一转,再加筹码:“那行,你给爷爷粮食是大恩,你要是能救回我爹,我就当你徒弟。”
一个小女孩居然敢和张逢夏讨价还价,弟子和李德顺都看傻了,张逢夏却不介意:“一言为定。不过一旦踏上修行路,就必须摒弃凡俗之情,凡间骨肉亲情再与你无关,明白吗?”
瓜儿悲壮地点头:“我懂,跟卖身一样。”
李德顺再也忍不住了,捂住瓜儿的嘴赔笑脸:“童言无忌,仙人不要见怪。”
瓜儿心直口快,年纪小说话没有顾虑,李德顺却紧张得要死。天上掉下了这么大的馅饼已经把他砸晕,如果因为瓜儿的口无遮拦惹怒张逢夏,让喜事变祸事,那还了得。
所幸仙人就是仙人,那气度也不是凡人好比的。被瓜儿如此顶撞居然不生气,似乎,还更高兴了。
“恭喜张宗主得此美玉,真阳体女子罕见,能得张宗主教导,此子前途不可限量。”秦晌信步而来,有伤在身不能御剑,可缓步而来不骄不躁,端得潇洒非常。
张逢夏心脏骤停,一双眼睛都锁在了秦晌温暖的笑容上头。元婴一阵抖动,他猝地回神,不由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刚才见他已经没有异样,为何现在又来了。
张逢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秦晌立刻就看出了不对。借着衣袖遮挡,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真元探入张逢夏体内替他稳定内息,传音道:“定心凝神,不过是双修情动,宗主定能处置自如。”
张逢夏深吸一口气,感受从掌心传来的浑厚真元,让他觉得舒服又熟悉,不由闭目调息。
秦晌一边替他调理,一边问李德顺:“既然张宗主收你孙女做徒弟,救人之事不宜拖延。能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吗,为何土匪只抓男丁不要金银。”
“唉唉,我说我说。”李德顺的孙女成了仙人的徒弟,今后就是个长生不老的仙人,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上天眷顾,两位仙人又要去救儿子了,他激动得抹去眼泪,倒豆子似地将来龙去脉细述一番。
一个时辰后,秦晌和张逢夏结伴离开一心谷,李德顺祖孙被留在墨研宗等消息。托了瓜儿的福,李德顺吃了不少谷里的天残地宝,硬是把身子骨吃成了二十岁的壮汉,头发胡子都黑了,皱纹也没了。
当然这些秦晌和张逢夏都不关心,与其说他们是去救人,还不如说是游山玩水。为了让两人独处,张逢夏没让弟子跟随,对于自己的举动,张逢夏深觉不妥,却抗拒不了秦晌的诱惑。秦晌只要一个眼神飘过来,张逢夏心底那一点欠妥都消散了。
御剑去北方的路上,张逢夏都在思索,如果说双修真能使人情chao涌动,那秦晌对他态度的急剧变化也是由此产生的吗。刚才还战战兢兢不敢看他,现在神情自如,笑容全然没有了对外人的隔阂,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张宗主,从前可有过道侣或者修道前婚配过吗?”秦晌轻飘飘一句话,张逢夏的龙醒剑差点摔落。
“……没有,我修真前是个苦学的秀才,有个未婚妻。原打算金榜题名就去迎娶,结果遭人冒名失了资格,心灰意冷之际被师傅点化,才走上了修真路。前尘往事都放下了,自然谈不上婚嫁。”
“哦。”秦晌又问:“那修真这么多年,也没有女修倾慕你,张宗主修为深厚,不应该啊。”
张逢夏讪讪一笑:“我觉得还得两厢情悦才好,如果只为了增进修为而要日日相见,强人所难了。”
“恩,是这个理儿。不过女修结成元婴后都会改变容貌,美丽不可方物,张宗主还是看不上,果真眼界奇高。”
张逢夏被嘲讽,老脸一红,不甘地反问:“如此说来秦先生有过道侣?”
秦晌毫不忌讳,脸皮奇厚,说:“恩,师傅说我就是感情太丰富,见一个爱一个,所以见到张宗主就情动难以自持。”
张逢夏破功,哪有人这么示爱的。单刀直入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给。秦晌说完这话就笑眯眯看着张逢夏,既没有试探的意思,也不逼迫他给答复,或许,自己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张逢夏撇开眼,闷声道:“秦先生,恕我直言。元婴入府是我大意,并没有牵制利用您的意思。我们之前不过一面之缘,彼此还不熟络。此后我已经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实在不利修行,还望先生海涵,别放在心上。”
秦晌笑容消失了,脚下猛踩龙醒剑,将它的方向改变,拉着张逢夏落到地上。抓着他的腕子满脸严肃:“只有一面之缘就跟以元婴助我疗伤,张宗主,秦晌不瞎也不聋,你对我有好感,为何不承认。”
张逢夏也不落下风:“秦先生风采出众,我有意结交,加上我派邱长老得罪秦先生,才冒险以元婴为先生疗伤,没有其他意思。双修之事,今后请不要再提。”
秦晌上前几步,直到两人的脸几乎要碰在一起,才轻声道:“如果我说,我倾慕宗主,想要与宗主双修呢?”
☆、剿匪
张逢夏略迟疑,问:“不是因为元婴入府?”
“不是。”秦晌笃定。
张逢夏难耐地退开两步走到一边,背手道:“秦先生,此事非同小可,勉强不来。”
秦晌笑开了:“那就顺其自然。宗主不必为秦晌心烦,缘分自有天定。”
张逢夏定定看着他,看他不似玩笑,笑容真诚。如果再拒绝,未免有悖心意,将来少不得为此心烦懊悔,渐成心魔。
张逢夏一点头,秦晌就迫不及待亲昵地拉住他的手,再不伪装:“逢夏,前面不远处就是李老爹说的土匪窝,我们走过去吧,不要打草惊蛇了。”
张逢夏感受身边人的气味、体温,又是一阵心驰神往。
李德顺说的土匪窝就位于村子以北百里的土坡上,黄土覆盖,没有遮蔽,奈何土匪头子曾经带过兵,会一点战术和布防,将山寨布置得如铁桶一般,外人就算是小股军队来了也难以攻陷。就靠着打仗带兵时的经验,伙同其他土匪打家劫舍,维持生计。
不过这回,他们没有掠取财物,只抓了壮丁回去,秦晌和张逢夏分析,可能是最近有过损失,缺人手了,就去邻村抓壮丁补充。
土匪头子名叫丁响,被人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丁香,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土匪头子是个女的,抓壮汉子去享受。这种旖旎遐想令事情添上一抹香艳色彩,但是抓住一个探子土匪打听清楚了山坡上的情形,秦晌失望地叹气。
“身为男子不务正业甘愿做个强盗,大概也是个面目狰狞形容猥琐的家伙,想想就没有胃口。”
张逢夏被逗笑了:“难道长得好就有兴致了?”
秦晌耸肩叹气:“自然,我们这种人寿数绵长,若能渡劫更是与天地同寿,往日里没点乐趣真要无聊死了。”
张逢夏觉得有趣,说:“秦先生果然与众不同,修士辟谷断尘缘只为剔除邪念专心修炼,你却懂得享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修炼成仙如果连人的情感乐趣都丢了,要这无穷寿命干嘛用。”
秦晌自然想起了子归的话,凡人为了永生不死去修仙,修真路上充满艰难险阻,一不错则永劫不复,与枯燥乏味的长生不老相比,难道不是有限的生命更有味道?如果让他选,宁愿做个快乐的修士,也不要抛弃情感做个泥菩萨。
秦晌贪婪地在修真路上寻欢作乐,张逢夏不敢苟同也没有驳斥,个人机缘不同,秦晌奇怪的想法或许与他功法有关。
“凡人容貌天生地养,自个儿做不得主。”张逢夏连连摇头,望着泥墙高筑但粗糙简陋的寨子,调侃问:“我们送拜帖还是直接进去?”
秦晌道:“对这种祸害百姓的匪徒不必以礼相待。”
张逢夏礼数周到,习惯使然才有此一问。他衣袖画圆一股气浪直冲寨门,将土墙轰出个大洞:“那我们走吧。”
放出龙醒剑,与秦晌一同来到山寨上空,看底下乱成一锅粥,张逢夏朗声道:“无胆匪类,快将尔等掳来的村民放了,或可饶你们性命。”
土匪们这才注意到天上多了两个人,悬空而立,长袖翩翩。有些没见识的立刻就软了腿,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有人向张逢夏射出两箭,都射在无形屏障上,当下知道厉害,拿了弓箭迅速后撤。
“噫,果然不一般,撤退有序还能兼顾战局,这是打算诱敌深入。”
张逢夏听出门道:“秦先生带过兵?”
秦晌避而不谈:“快截断他们退路,莫叫贼头逃跑。眼下还不清楚村民关在哪里,小心他们杀人灭口。”
“多谢先生提醒。”张逢夏运气,手印起一声“震”,如一记闷雷打在人心口,底下土匪弱的当场七孔流血昏死过去,强壮些的也被震掉了三魂四魄,丢了弓箭四处逃散,完全乱套了。也没人顾得通知首领,逃命都来不及。
涉及法印秦晌自然认得,不禁赞叹:“是七字真言,这种对战高手也绰绰有余的招数被你使得恰到好处,不伤人命,厉害厉害。”
七字真言以真元发动,分别是“震”、“破”、“擒”、“厉”、“收”、“生”、“降”。前五招都是对敌制胜的奇招,“生”却与佛宗的普降甘霖等调动生机的招数异曲同工,能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绝境求生的妙招。而最后一招“降”专门对付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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