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种亲昵的举动,早已经做过许多遍。
为什么会这样。
茕淮看他毫无防备的露出茫然的神情,跟着勾起了多年前的回忆。
他当年也是这般戏弄玹珺。
只是那人太过无情无义,把他打了个半死,还不忘出言嘲讽。后来次数多了,他就学乖了,敢想不敢做了。
“喂。”
玹珺眯起眼,戳了戳变回小团子的茕淮,不满的捏了几下。
“哎呀,我只剩下半层法力了。”茕淮声音软绵绵的,飘来飘去,时不时在玹珺身上蹭蹭,怀里蹭蹭。
玹珺无奈的叹了叹气,怀里还抱着个小团子,整个人想严肃起来都不行。
“这里是哪里呀。”怀里的小团子舒服得软着声音问。
玹珺迷茫的看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胡乱的跑到了一个山林里。
夜晚,正是一切黑暗生物出动的大好时机。山路纵横交错,月色斑驳了叶子,树影婆娑。寂静无声中偶尔能听到几声狼嚎,与风吹响了植物的窃窃私语。昏暗的林间,渐渐起雾,阴森可怕。
但是谁敢惹这两人啊。
一个是活了六百多年的鬼,一个还是块引起无数腥风血雨的邪玉。
小团子蹭在玹珺胸口不离开:“玹珺玹珺,看看周围哪里妖气比较重,然后我们去找他们借宿一晚。”
“好。”
黑夜里,玹珺一身黑衣墨发,唯独这双眼睛,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漫不经心的抱着怀里的小东西,时不时揉捏几把,茕淮还会“哼哼”几声。
越是靠近月亮的地方,妖气就极为深重。妖怪都喜欢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吸收更多的日月精华帮助自己修炼。
“嘿嘿,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黑暗中几双暗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玹珺。借着月光色看,是还没可以真正幻化成人形的狼妖。嘴还有獠牙露出来,手背上还有毛茸茸。
呵,他们不想想,一般人岂敢深夜乱跑。
能乱跑的,又何止是一般人?
玹珺速度极快的捏住一只狼妖的颈,眼神中的淡金是不容触犯的威严。力度不大,但是足以吓到了它。
“你、你是何人?”
“我?”玹珺睁大眼睛,无辜的说:“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
剩下几头狼互相望了望,谁都不敢上前。
玹珺嘴角一弯,温柔的问:“请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借宿一晚?”
“有、有……”
手松开,玹珺轻轻拍了拍手,优雅的示意让狼妖带路。
一直黏在玹珺身上的茕淮已经两眼崇拜的看着玹珺,可惜不能化成人形,不然他肯定拍手叫好。
这种傻劲玹珺都看在眼里,心觉好笑的捏了捏茕淮的脸。
几只狼不敢打小举动,玹珺一脸轻松自在的跟在他们身后,仿佛是来赏花邀月般。
“不知这里是何地,我原本从灵州而来,没想到竟误入这里。”
狼妖都被方才玹珺的举动破了胆,哪敢不如实说:“这里是玄九仙域,位于灵州西北方。”
“仙域?”玹珺反问他:“这里妖气冲天,还能叫仙域?”
“这里曾是烽莱城,城主是魔君玄忹泽之。后来魔君下落不明,这里败落后变得荒凉。我们一些小妖小怪见这里阴气充足,便大家聚集一起。”
走了一段路,阴气越来越浓郁,茕淮特别喜欢。他本来就是鬼,最爱这些阴暗潮湿的地方了。
他们随狼妖走进一个洞,洞中甚是巧妙。大大小小的宫殿房子,建立在石墙上。玹珺粗略看了一下,这里应该是狼族栖息地了。
所谓的狼王,也不过是个刚刚可以修炼成人形的妖物。
哼,区区一狼妖,法力平平,还好意思自封为王,玹珺轻微收敛了神色。
“大、大王,这位高人说想要借宿一晚……”
玹珺纠正道:“不,是两位。”顺便还揉了揉怀中的小东西。
“是是,两位。”狼妖急忙纠正过来。
狼王看自己手下这般吞吞吐吐,再瞧了瞧这玹珺,压根没有一点害怕,甚至笑眯眯的对他点点头。应该是哪路大仙,或者修为极高的妖怪,在这里迷了路。
“不知阁下是何方……”
“在下不过是想借宿一晚,并不会打扰狼王多久。”玹珺拱手行礼。
狼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才道:“给这位公子找家上等客房。”
“有劳。”
☆、第五节
玹珺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
这是他借了几味药熬成的,他明明对那些草药一窍不通,可这双手,似乎非常懂它们用处般的不受控制选了几样出来。
抬起细长的眼一看,茕淮穿着他那灰白破旧的长袍,翘着腿坐在窗栏上。
外面月色皎洁,洒在地上,映得茕淮愈发透明。
只听他悠悠的唱着: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是世间传唱的《玉楼春·春恨》。
素来是歌姬所唱,只是如今换成一个男子的声音,也别有一番风情。字字句句中,无一不夹着浓烈的相思。
像诉说相思苦,苦进心里,又耐它不可。
心脏忽然受了撞击,疯狂的收缩,绷紧得透不过气。
是错觉吗。
玹珺摇了摇头,想要忽略难受。
用余光瞧到玹珺进来,脸上荡漾出笑容,方才略失神中透出的孤独,一下子烟灰云散。
“来,先把这个喝了。”
茕淮瞧那黑不溜秋的东西,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好东西。”玹珺也说不出来,反正没下毒就是了。
“看起来就很苦的样子。”茕淮接过来,没有犹豫的一口气喝完。
果然很苦。
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刺激着味蕾,感觉舌头都要麻木了。
“让我喝这么苦的东西,却不给一颗糖。”
茕淮抱怨归抱怨,他整个人又开始赖在玹珺身上。玹珺一看茕淮,各种不自然起来,依旧僵着身子。
这样简直就是纵容了茕淮的胡来。
他只是跨坐在玹珺的腿间,轻轻的咬着眼前人的嘴唇。
再深入。
轻而易举的纠缠着那条想要退缩的舌头,勾起舌尖的触感。湿润中的火热,瞬间燃烧得旺盛。
“唔……”
玹珺傻愣着,不推开也不继续,脑里一片空白的与茕淮四目纠缠。
看到这呆子的模样,茕淮忍俊不禁的松开他,然后用指尖抹着那双微红的嘴唇。笑道:“嗯?看来你也很享受嘛……”
玹珺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再一次被调戏了,面色浮现出少许怒意。
“你……走开!”
玹珺白皙的脸忍不住变得通红,他有些暴躁的瞪着茕淮。
恨不得用眼神来杀死这个罪魁祸首。
“哎呀,是是是。”茕淮讲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夜我们睡……”
玹珺反应极快的回他:“你睡地上!我睡床!”
“真是……”茕淮目光里的火热仍然未消去。
看到茕淮这“吃人”的眼神,玹珺思索着今晚估计得设个结界,隔开他和这个大流氓。不然哪天醒来,自己就被吃得一干二净。光是这么想,身体不禁打了个冷颤。
明明并不把什么天君魔帝放在眼里,连所谓的小妖小仙听到自己名字都要抖三分的人物,怎么对着这个人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说生气,他的确是生气了。
但……但根本没什么用。
“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安全很,你到床上睡去!”
若不是茕淮带着伤,他才不会这么好心的把床让给某只色鬼。
顺便……睡地板上,怎么都方便突发事件逃走。
头疼,实在头疼。
第二天清晨。
睡得极好的茕淮,因恢复了不少灵气,神色显得十分精神。倒是玹珺,连连打着哈欠,一看就知道一夜没睡多少。也难怪,他警惕的堤防着茕淮,以免那只野鬼,不,是如狼似虎的饿鬼悄悄咪咪爬上他的床。
“怎么一副没睡够的样子?”茕淮趴在玹珺肩上,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难道你昨天一整晚都在等我来宠幸你?”
“……”
“我体力没恢复多少呢,不敢随随便便乱来,你放心呢。”
“……”
“玹珺,你生气了?咳咳,今天我体力还不错,不如我们早上来补一个?”
“滚……”
“精神不错嘛。”
玹珺顿了顿,道:“我猜你生前……定是被自己烦死的。”
茕淮身形一颤,不过他掩饰很好,玹珺没看到他僵硬的表情转瞬而逝。
“可不呢。”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了几声,两名粗壮的男子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弯着腰:“打扰两位大仙了,狼王为两位大仙准备好早宴,希望两位大仙能够赏脸品一品。”
玹珺和茕淮相视一看,茕淮点了点头,先说:“那好,有劳你们带路了。”
踩着没入石墙上的木桩,下面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掉落,恐怕只会粉身碎骨。高山上弥漫着湿润的雾气,没多久,他们便可以伸手触摸白云。
狼族身手矫健,又常年走惯这样的路,自然是驾轻熟路。玹珺稳而不惊,身形宛如游龙,可以看出他轻功了得。跟在身后的茕淮也不虚,他本来就是个死人,还怕死多几遍?
“哎呀。”
玹珺听到身后某人叫了一声,连忙回头看。
茕淮坐在一根木柱上,揉着脚踝。
“怎么?”玹珺折回几步,在他面前蹲下。
“好像……紧张过头,崴到脚了。”
“你真是……”玹珺无奈的叹了一声,一手小心的托着他的脚,一手在脚踝上不敢用力的揉了几下。
“疼!”
“做鬼了也会知道痛?”
“那当然,要是没有感觉,不然要十八层地狱干啥。”
玹珺背了过去,指了指自己肩膀,“双手搭上来。”
茕淮听话的双手搭在玹珺的肩膀上,然后环住他的脖子。前面带路的两名男子见状,问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玹珺轻而易举的把他背了起来,却被灵魂的重量轻得不可置信。
背上的人倒是心不在焉。
他希望玹珺可以走慢一点。
让他好好记住这一刻。
生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亲近的机会。
☆、第六节
山的顶端建了一座清雅的别院。
主人应该是爱花之人,除了门前种满了不合季节不合气候又奇迹能活着的花苗,连庭院外他都能嗅到阵阵清幽的花香。
刚踏过门槛,一名看似二十出头的青年正给一盆花修剪枝叶。他一身儒雅的锦袍,身形清瘦,但也难掩丰神俊秀,与身后一群强壮彪悍的大汉好格格不入。
“在下是萧意安,不知两位昨日睡得可好?”
茕淮与玹珺相视一眼,不待玹珺开口,茕淮先道:“挺好的,我们正想去找狼王答谢一番。”
萧意安那双清亮的眼眸荡出几分浅浅的笑意,“这边请。”
早宴不过是一些小米粥,酥饼与糕点。和普通百姓吃的没什么区别,茕淮早就不进食人间烟火多年,只是客客气气的饮茶。玹珺倒是偏爱这类口感清淡的食物,心情愉悦几分,连脸色都红润起来。
萧意安与他们一同坐着,时不时聊几句,享用半巡,迟迟不见狼王,茕淮稍有好奇。
看出他的疑惑,萧意安给自己满了杯茶,慢悠悠道:“我是狼王。”
“咦——”茕淮皱着眉头,“昨天那个?”
“那是我族的东使者,晚上由他来代替我。”萧意安撕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就在茕淮想着怎么有人连吃个粗粮都像名世家高门在吃山珍海味般优雅时,耳边又响起他那清脆如珠的声音,“一人一鬼,衣衫褴褛,气息不稳,又半夜三更迷路在此处,莫不是躲避什么仇家?”
看他讲得如此明白,茕淮也不掩饰。只是加了一层警惕,心里盘算着若是出了什么事,该如何化解。
“正是。”
“二位放心,我对玹珺并无异心。”萧意安平静的打量着玹珺,当属容色惊艳,叫人过目不忘。“若得玹珺,必当遭天下人窥视。我只求一方净土,不愿过问世间纷扰。”
茕淮不由得暗暗称赞眼前人。
所有人都在犯糊涂,唯有这人,看得通透。
“我们今日就走。”在一旁吃得沉默的玹珺点了点头,他明白萧意安话里的意思,也不会特意为难。
“既然相遇即是缘,在下有一物赠与二位。”料到他会这么说,萧意安从袖口掏出一个锦盒递给茕淮,“这位公子看似受了内伤,想必这个应该能用得上。”
茕淮没有接过去,他盯着那华贵的锦盒,目光一暗,“谢过狼王好意,我不过是区区一缕孤魂,自然是用不上这么名贵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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