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很快结束，正式上课的日子开始了。周一早上八点，物理系同学们的第一节 课在第六教学楼准时开始。
这堂课微积分，是位数学系的年轻老师开的。
老师对同学们格外客气，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大家都已经学过微积分了，所以很抱歉这一年我不能教给大家任何东西。
所以大家不想听我讲的话可以不来，但是希望大家考试的时候尽量来一下。另外作业最好交一下，这样才方便给大家成绩。”
第一节 课的第一句话就把郑同尘惊住了：他可没怎么系统地学过微积分！另外平时上课可以不去是什么说法？难道不点名的吗？
上过两个礼拜的课之后，郑同尘才明白了：他们的专业课真的没有点名……
不仅是第一学期，郑同尘在T大的四年里，数学课和物理课就真的没有点过名。老师们都是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态度。
但是郑同尘并不敢真的不去上微积分，即使是作为好学生的惯性也驱使他一直去上课做笔记。
而且他发现微积分课程的老师虽然很客气随和，但是教学水平非常高，把一门微积分讲得绘声绘色。上过课之后他才明白以前为了做物理竞赛题所理解的微积分是多么粗浅。
而李故明就不一样了，他整整一年地微积分课就只去了第一节 。郑同尘后来才知道，不去上课并没有妨碍李故明在微积分考试中拿满分。
不过老师这种豁达开放的态度只限于专业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知道，不管他们怎么不在意学生来不来听课，都还是会有人来的。毕竟专业课难，大部分人不来听考试是会不及格的。
这天，郑同尘在宿舍楼下半天没找到自己的自行车，无奈只能走路去上课，为了赶时间连早饭都没吃。
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因为是学期刚开始，大家学习热情还很高，教室坐得满满当当。他赶紧溜进去，随便找了个靠边的空位坐下来。
结果扭头一看：李故明。
李故明正抱着一根玉米不紧不慢地啃着。郑同尘看着他不禁纳闷：为什么有人啃玉米都能啃得玉树临风？
李故明看郑同尘急急忙忙的样子，估计他也没吃早饭。从包里拿出另一根玉米，问：“要么？”
郑同尘忙说：“没事没事，不用了，谢谢……我吃过了。”
然后，他的肚子很争气地响了。
李故明噗嗤一笑，把玉米放在他桌上，说：“那看来你没吃饱啊！”
第7章 Excel
按照套路，郑同尘会因为这个玉米和李故明开始一段非常浪漫的爱情故事。
但是十七岁的郑同尘已经是老同性恋了。虽然他从小到大恋爱经历为零，但他阅片无数。而且好看的男人一抓一大把，李故明也只是其中一个比较对郑同尘胃口的罢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而且郑同尘现在有别的事要操心。
一是学业。T大的课业压力不是说着玩的。
回想郑同尘高中的时候，物理课和数学课基本上都是在埋头做题。基本不会抬头看黑板。只有老师什么地方讲错了的时候他才会抬头看一眼。发展到后来，老师们都很怕郑同尘会抬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毕竟全国物理学得最好的一批人都在一起上课，所以课程难度也水涨船高。
一开始的几节课，郑同尘都还能听懂。但是后来，郑同尘渐渐只有前半堂课能跟得上进度，后半堂课他都在疯狂抄笔记等着课后自学。
虽然一天基本只有三四个小时在上课，但是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图书馆泡着自学。
他要操心的第二件事，是钱。
虽然这一年的费用基本搞定了，但是他大学还有四年。他爸的钱他不屑于用，他妈的钱他不舍得用，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挣点了。
一天他在教学楼里看到学校组织的勤工俭学。一开始他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好，但是想起在饭店那两个月除了泼了李故明一身鱼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报名参加了。
之后他每天花一小时在图书馆整理图书，每天基本能挣个饭钱。
穷人家的孩子遇到经济困难的时候，最常见的思维方式就是省。他除了吃饭之外几乎不花钱，所以算上勤工俭学的收入之后基本收支平衡。
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上心。社团招新的“百团大战”他没去，竞选班长和团支书他也没参加，各种学生组织和活动他也基本不怎么去。每天白天去教室和图书馆，晚上回宿舍，生活甚至和高三没什么不一样。
毕竟郑同尘吹拉弹唱样样不会，见人说话舌头还老容易打结，更没有组织管理的经验，从小到大担任的最高职务是小学的时候当组长。在学习的小圈圈里待久了，就不愿意出去了。所以，可以说是他不习惯参加除了学习之外的活动，或者也可以说是害怕参加这些活动。
而李故明就完全是他的反面。郑同尘通过每天上课前和课间他和同学们的聊天就知道，他既是他们班团支书，又加入了键盘队，每天去练钢琴。要不是大一新生不允许加入学生组织，他还打算去学生会玩玩社会工作。
马上国庆假期了，李故明还四处拉人打算出去玩。
郑同尘每天听着李故明精彩纷呈的生活，觉得自己跟这种人绝对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也不怎么羡慕李故明的生活，毕竟学习才是他的生活重心。
但李故明学习上似乎也压他一头，他曾偷偷竖着一只耳朵听过李故明给同学讲题，讲的部分正好解答了他好几天的困惑。这时他才感觉到了一点点心理不平衡。
但是郑同尘和李故明的下一次接触比他预想的要快。
第一节 基础物理实验课上，郑同尘和李故明同一小组。实验不难，就是一个通过单摆测量重力加速度的实验。助教说完要求之后，告诉大家说实验报告的数据处理推荐用Excel，报告要交电子版。
助教都是研究生，比同学们大不了几岁。郑同尘就壮着胆子问：“Excel是什么？”
助教：“……”
坐在对面的李故明跟他说：“做完实验我教你。”
实验做完之后，两人一起出了教学楼，骑车回宿舍。
李故明骑在车上问郑同尘：“你以前用电脑的时候没玩过Excel吗？”
郑同尘回答说：“我上大学前只在学校的微机室里用过电脑。”
李故明就没再往下问。
回去之后，两人一同进了李故明的宿舍。李故明的桌子乱得格外引人注目，他把桌子上的各种文件和书刨了刨，又把自己的吉他挪开，拉了个凳子过来让郑同尘坐。
李故明问：“你的笔记本呢？”
郑同尘拿出了自己在超市刚买的线装笔记本。
李故明说：“不是，我是说笔记本电脑。”
郑同尘有点慌，问他说：“需要我有电脑吗？我没有啊。”
李故明难掩惊讶：“那你之前要交电子版的作业是怎么办的？”
“文科图书馆一楼有免费的计算机能用，”郑同尘回答，“我又买了个U盘。”
李故明没再继续问，拿出自己的电脑给郑同尘讲了讲Excel的基础操作。他们实验的数据处理不怎么复杂，郑同尘一会儿就学会了。
讲完之后，李故明突然问郑同尘十一想不想一起出去玩。
郑同尘一听，先想到的是：要花多少钱？然后想到的是：自己作业都还没写呢。
他觉得说自己没钱有点过度卖惨的嫌疑，所以就说自己得做作业。
李故明说：“果然是巨佬啊！那回来我作业不懂的就问你了！”
郑同尘说好，有多嘴问了一句都有谁去。
李故明说了系里几个人的名字，然后又补充道：
“哦对了，还有我女朋友。“
第8章 浴室里
看着郑同尘稍稍有点惊讶，李故明解释说：“其实你见过的呀，就是那天和我一起吃饭的女生。”
李故明的女朋友是他高中同学。他和谁都谈得来，和他女朋友更谈得来，所以谈着谈着她就表白了。
李故明乐于尝试一切这个年纪应该尝试的事务，包括恋爱，所以他欣然接受了表白。
这恋爱一谈，两人的学习都受了影响。但李故明物理竞赛成绩很好，清华物理系给他降分到了一本线，他高考随便考考就过了，来到了清华。
但是李故明的女朋友就没那么幸运了，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发现北京的大学要么分太高上不了，要么根本看不上，索性填了所外地的大学。
她开学早，开学前一天李故明想送送她，于是去五道口吃饭。
结果就被郑同尘泼了一身鱼，约会泡汤了。
郑同尘想，不知道郑同尘的女友是否还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还好自己没答应十一和他们去玩。
国庆七天乐，郑同尘就在图书馆待了七天，早上他背着书包从宿舍骑车去李文正图书馆，中午下午去清芬食堂或者听涛食堂吃顿饭，晚上去西大操场跑个三公里。
T大有个传统，男生每年体育课要测三公里跑步，女生则是1500米。平时也自然不能松懈，体育部和校团委联合校外的公司搞了个跑步APP，每学期要求学生在上面跑够一定次数的三公里或者1500米。否则体育课要扣分。
学校美其名曰：阳光长跑。但是据郑同尘观察，似乎所有人都是晚上跑的，所以叫“月光长跑”可能更合适。
不过结果就是，郑同尘每天被线性代数，微积分和力学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时候，还要再接受□□的折磨。
好处就是郑同尘的身体素质很快得到了提升。
随着国庆假期一天一天地流逝，离校的同学也陆续回来了。
在开始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李故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放下书包，拿了纸笔就去了郑同尘宿舍。
李故明一看到郑同尘，就问他说：“巨佬！你作业都做完了吧？快给我借鉴借鉴！”
郑同尘边拿出作业纸边说：“别膜我，我也好多不会呢。”
于是李故明搬了个空凳子过来，开始和他边看边讨论。
其实李故明在假期的时候也见缝插针地做了一些题，有些还没时间想明白，就过来寻求郑同尘的意见了。
他们俩一个想题想了整整七天，一个又天生脑子转得特别快。所以最难的题基本讨论讨论都能出结果。
这样的势均力敌的讨论最容易让两个人互相产生倾慕之情，所以他们平均每五分钟就有一个人说一声：“你太巨了！”另一个人就又回一句：“你才太巨了！”
作业写完，李故明一看表：“完了完了，都快十一点了，再等会热水就停了。快快快，去洗澡！”
郑同尘一听就懵了，他国庆七天专注学习，都没来得及照顾一下自己的小兄弟。这一去澡堂，一看李故明不穿衣服的样子，绝对把自己的一腔色心暴露得明明白白。
怎么办怎么办？
他告诉李故明说：“我想上个厕所。”
李故明还催他：“那你快点。我等你。”
郑同尘：“……”直男都这么喜欢和同性一起洗澡的吗？
他来到厕所隔间里，解开皮带。此时他脑子里面充斥着那次看到李故明洗澡的画面，已经蓄势待发了。
他闭上眼睛，一边想象画面中的细节，小心地注意听着别人的脚步声，同时左手飞快地运动。
事实证明，李故明确实长得够勾人：郑同尘短短两分钟之后就提着澡篮和李故明钻进了澡堂。
这个时候不论多大的刺激都不能让郑同尘跃迁到激发态了。所以他倒是可以随意欣赏李故明洗澡的样子。
李故明照样洗澡的时候也闲不下来，他一边打肥皂一边和郑同尘聊天。
“诶，巨佬，为什么以前没在澡堂看见过你啊？”
“啊？我也没看见过你啊？”郑同尘边搓着头发边说。
“我们宿舍都是南方人，特别害羞，洗澡都躲着人。”
“哦，南方人不太习惯北方的澡堂文化吧……”郑同尘其实还蛮喜欢大家坦诚相见的感觉，只要不会因为李故明这样的人硬起来就行。
李故明边抠着自己的脚趾，边抬起头来，对郑同尘说：“那咱们以后一起洗澡呗？”
郑同尘：“？”
第9章 考试
郑同尘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答应每天晚上和李故明洗澡。
第二天晚上十点半，李故明提着个澡篮出现在了郑同尘宿舍门口。
李故明看到郑同尘还在写作业，膜他说：“巨佬怎么还在学习？快和我共赴澡堂。”
郑同尘便提着澡篮跟着李故明去洗澡。
澡堂里，李故明边冲头边口齿不清地问：“巨佬，你有没有什么外号啊？”
郑同尘回他说：“没有啊，不过我小名叫尘尘。”
李故明：“我能叫吗？”
“可以啊。”
一天后的十点半，李故明又一次来到郑同尘宿舍门口。
“尘尘，洗澡啦！”
从此之后，每天他俩雷打不动地去洗澡。一开始李故明还完整地说“尘尘，去洗澡啦”，而后来简化到“尘尘，澡”，最后只要郑同尘听到李故明欢快的脚步声，就会提着澡篮去洗澡。
一开始为了防止自己的生理反应，他都得在白天做点准备。而后来看得多了，也就不用那么注意了。偶尔压不住的时候，他就想点别的什么分分心。
本来李故明叫郑同尘去洗澡，他还觉得有点抗拒，但后来发现自己可以每天光明正大地看李故明，他还是觉得很享受的。
而且李故明十分健谈，和他聊天往往是一种享受。李故明的健谈并不只是自己能说，他总有办法找出和别人想表达的东西，然后引导别人说出来。郑同尘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和李故明说话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变得喜欢聊天了。
李故明一来二去，和郑同尘的室友也都混熟了，大家都亲切地称李故明为“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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