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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故明点点头：“哦哦，本来还想挑挑日语翻译的错呢。”
郑同尘有点惊讶：“你还会日语？”
“差不多就是能给他们挑错的水平吧，”李故明说，“不能写复杂的文章。”
郑同尘说：“你会的也太多了吧？英语日语都会，还会钢琴。诶你还会别的乐器吗？”
李故明神秘一笑：“我还会两门乐器，你猜猜是那两门喽？给个提示：一门是管月，一门是打击乐。”
郑同尘猜：“管乐是箫吗？”
李故明摇摇头。
“笛子？”
“不对。”
“是号吗？”
“不是。”
“那打击乐是鼓？”
“哈哈哈尘尘你思路完全错了。”李故明已经笑弯了腰。
郑同尘又猜了一大堆乐器，他觉得自己知道的乐器都快猜完了。
这时候李故明已经笑了整整两分钟，他趁着喘气的间隙告诉郑同尘答案。
“管乐是……口哨，打击乐……是响指。哈哈哈哈哈……”
郑同尘没忍住，和他一起笑了起来。两个人在街上前仰后合，看起来像极了两个傻子。
第16章 秘密
晚上回家之后，李母已经把晚饭快做好了。郑同尘一尝，果然味道很好，他一边夸李母手艺好，一边不住道谢。
吃完饭，李故明和郑同尘洗碗，李父李母则出去遛弯了。
洗碗的时候，李故明也不老实，一会用屁股撞一下郑同尘，一会往郑同尘脸上洒两滴水，就十几个碗碟让他俩洗了足足半小时。
好容易洗完了，郑同尘在李故明的带领下参观了他的房间。尽管这间房平时只有放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来住，但是看起来仍然很有生活气息。书架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书，郑同尘看到有日语教程，有钢琴的琴谱，有李故明小时候写的日记。当然，和郑同尘家里的书架一样，更多的还是物理竞赛的教材和习题集。
郑同尘一边看着，李故明拿出了一沓相册，里面是年轻的郑父郑母和小时候的李故明，有一些还有李故明祖辈的照片。
郑同尘发现李故明小时候就帅的不同凡响，而且就没有一张照片里他不在笑。随着年龄增长，李故明稚气渐渐褪去，变成眼前赏心悦目的模样。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听到李故明说：“整理客房好麻烦的，尘尘你要不跟我睡吧。”
郑同尘：“啊？好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郑同尘想，“这可是他自己说的，不是我要和他一起睡的。”
但是和超级大帅哥一起睡觉，怎么想都是赚的。
他俩躺在床上，开始聊天。没多久李故明就秒睡了，前一分钟还是在和郑同尘扯些有的没的，后一分钟就叫不动了。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李故明的身上，他的胸口随着呼吸稍稍起伏。
平时李故明脸上写满了表情，现在无知无觉，却别有一番风味。
郑同尘看着李故明的脸，觉得他真是惹人喜欢，大概他就是从小一直这么被喜欢到大的吧。也难怪他总是带着点“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
自己喜欢他吗？郑同尘第一次认真地问自己。但是他马上觉得自己在想没有意义的问题。李故明是异性恋，有女朋友，而且就算没有这些障碍，他和李故明其实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尽管大家都在T大，但是其实T大是有两种人的。
一种是像郑同尘那样，从小认认真真踏踏实实，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迈进T大的。在通向T大的一路上险象环生，困难重重。最终，他们终于走进T大，却发现之前的所有努力换来的都是重新开始奋斗。
另一类像李故明那样。他们家境优渥，幼承庭训，天纵英才。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别人一辈子的努力也未必能换来的东西。他们本有机会在全世界范围内选择高校，但是最终还是来了T大。而选择T大，也只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学校可选罢了。他们，都注定会成为佼佼者。
他和李故明的关系，大概也就只能止步于在他们家过年了吧。之后，大概李故明会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样，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有一些简单的交流，然后再慢慢淡去。
不过像李故明这么要好的朋友，也真的是前所未有。
不管自己喜不喜欢他，哪怕李故明知道自己对他有身体上的欲望，他们大概都做不了朋友了吧。
没了李故明，他还有谁能一起聊天呢？
和父母的关系，估计已经差到极点了吧。
以前的同学，交往总是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在离家出走的时候，一个能求助的都没有。
除此之外，郑同尘也不认识多少人了。
但是李故明突然出现了。自己第一次遇到他就犯了大错，泼了一盆鱼汤在他身上，但他丝毫没有介意。
之后李故明在他晕倒的时候，拖住了他。
李故明邀请他一起洗澡。
李故明鼓励他来当老师赚钱。
郑同尘很怕失去李故明这个朋友。
所以，不管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都要深深地埋在心里，决不能让他知道。
第17章 年
第二天就是除夕。
郑同尘一大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跟条八爪鱼一样缠着李故明。他睡觉爱抱东西，在宿舍的时候就有个抱枕。
结果昨晚旁边有个李故明，就一把抱住了。
当然抱住并不是最尴尬的，他还发现自己早上一直戳着李故明的腰。
他赶紧松开李故明，希望他不要太介意被自己抱了一个晚上又戳了一个早上。
随着郑同尘逐渐清醒过来，他突然又感觉腿边湿湿黏黏的。
他的第一想法是：“完了，我又添麻烦了！这回麻烦大了！”
“不对，”他突然发现，“不是我，是……”
李故明这时候也醒了，他迷糊了一会，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然后脸红了。
郑同尘认识李故明一个学期了，这是李故明头一次脸红。
李故明平时八面玲珑，脸皮也算是很厚的了。上台讲话不紧张，被开玩笑他也面不改色。但是现在，郑同尘突然发现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郑同尘觉得尴尬指数已经超过了他所能忍受的最大值，忙说：“我去洗脸！”然后一溜烟跑远了，留给李故明足够的时间收拾自己。
郑同尘来到客厅之后，发现空空荡荡的。看了冰箱上留着的纸条才知道，李故明父母一大早就去采买年货了，让李故明中午请郑同尘出去吃。
过了好一会，李故明才从卧室里走出来，估计是羞怕了，他一早上都显得有点别扭，话格外地少。
两人没怎么说话的时候，郑同尘正好能想点别的。他觉得毕竟过年，跟家里虽然闹僵了，但是也不能不问候以下。
郑同尘拨通了郑母的电话。
在隔壁的李故明只模模糊糊地听到郑同尘说：“嗯……都好……我现在在同学家……我爸和你都好吗……嗯……嗯……新年快乐。”
李故明不知道郑同尘为什么没回家，但是听到他声音隐隐有些失落，自己竟然稍稍有点心疼。
他也顾不上尴尬了，等到郑同尘挂了电话之后，他走到郑同尘面前，跟他说：“走，咱们吃饭去。”
等两人吃完饭回去，李父李母也都回来了，郑母正在洗菜，郑父在往窗子上贴窗花。郑同尘和李故明则承担了贴春联的任务。
四人里有三个都是能说的，今年过年又多了郑同尘一个听的，所以就更能说了。李故明家里笑得比看小品还热闹。
吃过年夜饭之后，四人开始包饺子。李母擀皮，三个男人包。
李父包得最快，一看就是和李母配合久的。李故明的速度只能赶得上他爸的一半。而郑同尘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速度又只有李故明的一半。
李故明说：“尘尘你别这么包，应该用手捏。你看我这样……”
李父见状：“明明你自己还差点火候呢。这个手法就不对……”
一直埋头擀皮的李母突然转过来，拿过李父手中的饺子皮就开始包。
李母双手上下翻飞，速度又足足比李父快了一倍。
包了七八个饺子之后，她在三个男人崇拜的目光中说：“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郑同尘没忍住，笑了得饺子皮都掉了。而一旁的李故明则说：“还是母后厉害。”
李父这边下着饺子，那边春晚就开始了，四个人边看边聊边吃饺子。
郑同尘平时在老家过年都是一堆亲戚搓麻将，他自己抱着电视看。
而事实证明，电视这东西还是大家一起看更带劲。小品抖包袱的时候，有四个人在拍八条大腿傻乎乎地乐的感觉比一个人傻乎乎地乐要好得多。
李母看着看着，就歪倒在李父怀里了，丝毫不介意两个小辈在旁边看着。
李故明见状，也学他妈歪倒在郑同尘怀里。郑同尘只能苦笑不得，半推半就地抱着他。
不知不觉间，旧的一年就快要过去了。
第18章 梦想
看着看着就快到十二点了，李父李母睡得早，先歇下了，留了两个小的熬年。
李故明开始瞎想有的没的了，他突然想到郑同尘那天上课，突然问起学生们有没有梦想的事情。
李故明问郑同尘说：“尘尘，那天咱们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说到了梦想，你有梦想吗？”
郑同尘回忆起自己把第一志愿偷偷改成物理学的经历，心想：“我岂只是有梦想，我还因为梦想和我爸吵架最后被赶出家门呢。”
于是郑同尘说：“有啊。”
李故明好奇，又问：“是什么呀？”
“我说了你不许笑。”
“不会。”
郑同尘并没有打算告诉任何人过，首先是他觉得“当科学家”这种梦想听起来太像是小学生懵懵懂懂时立下不会完成的远大目标，另外他也一直怀疑自己的能力够不够当一个好的研究者。所以他并不会逮个人就告诉他们自己的远大志向。他觉得这种事情一般都需要埋在心里。
但是既然李故明问起来了，那就告诉他呗，毕竟是李故明啊。
郑同尘深吸一口气，说：“我想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他觉得自己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
以前他其实并不这么想。
他小时候偶然间读到关于黑洞的文章，然后兴冲冲地去找爸爸：“爸爸你知道吗？黑洞边缘的时间在我们看来是停滞的！”
郑父彼时股票亏损严重，没理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家伙，让他好好学习，别把心思都放在邪魔歪道上。
他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得时候，告诉他们轻的东西和重的东西下落地一样快，结果这事成了他的笑柄。大家都笑话他：“羽毛和秤砣能同时落地？读书读傻了吧？哈哈哈……”郑同尘张张嘴，终究没能说出“空气阻力”这四个字。
再大一点，邻居家的爷爷跟他说阿波罗11号登月的录像是美国人在好莱坞拍的，他还据理力争。结果最后爷爷笑着摸摸他的头：“孩子你还小，不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同尘就再也不在外人面前提物理了。他买了一大堆书，有科普，有科幻。
初中的时候，父母批评他成天看这些有的没的不好好学习。
郑同尘下次月考就考了全班第一，之后继续在他的房间里把量子物理史话看得津津有味。
再后来，跟他讨论物理的人渐渐变多了，但大家都在问怎么做物理题。不论哪个理科生似乎都恨物理，因为物理难。
郑同尘就像潜伏中的异教徒一样暗中喜欢着物理，默默地去物理竞赛班蹭课，偷偷地攒下饭钱买物理竞赛的书。然后他的班主任发现了他在自己做题，让他专心高考，冲个理科状元才是正道。
郑同尘就没再去搞竞赛了，但是他也没成理科状元。不过他在青春期的结尾，终于叛逆了一把，来到了T大物理系。
之后又遇到了李故明。
李故明现在就坐在他身边。
李故明去关了没在看的电视。电视一关，郑同尘眼前一黑，随即视力恢复，又看到李故明的眼睛反射着楼外的灯光，显得亮亮的。
李故明说：“尘尘，我觉得你拿得到诺贝尔物理学奖。”
郑同尘说：“嗐，其实也就是个目标了，求上得中，求中得下……其实刚才是开个玩笑，我并没有真的想得……”
“不，我觉得你就是能做出超级棒的研究。”
郑同尘沉默了一会：“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会？”李故明反问。
“我为什么会？”郑同尘说，“在T大，我根本算不上聪明。我的知识也不算多。”
“你看上一届咱们系的特奖，大一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立科研了。今年寒假冬令营的那些高中生，一个个都已经开始研究咱们高年级的课程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你看看我，什么都不会，拼死拼活地学也只能在系里混个差不多的水平，和你们比根本差远了。和别人的关系也处理不好，来了T大半年系里就一百个人我连一半都没认全。我估计现在去找老师做科研都没有人会要我吧。”
“我有时候都觉得是不是我上T大是个错误的选择，我是不是不配享受这么好的教育资源，是不是本来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上T大物理系……”
郑同尘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他想说点什么别的转移一下话题，但是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李故明却开口了：“尘尘，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这么想。”
“即使在T大，你也超乎寻常地努力，超乎寻常地认真，超乎寻常地有梦想。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已经太努力了，努力到你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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