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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衍问他：“你为什么喜欢广玉兰啊？”
现在的人不都喜欢玫瑰满天星之类的观赏花么？喜欢广玉兰的好像还蛮少。
季寻垂眸看着桌子上仅剩的烤串残渣，说：“你喜欢什么花？”
“我啊？”黎衍说：“我喜欢海棠。”
“为什么？”
“没为什么，海棠好听呀。”
他喜欢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好听，海棠海棠，比玫瑰牡丹这些好听多了。
可在季寻看来，确是不谙世事的少年心思单纯，喜欢一样东西就是喜欢，无关乎这个东西有什么含义。
他们两个在这个搭着红色帐篷的烧烤店对坐着聊了很久，大多时间是黎衍插科打诨，季寻坐着听他扯东扯西，偶尔应几句，一般是堵他的话，看他吃瘪。
吃完后黎衍去算账，被告知已经付钱，老板指了指季寻，说他五分钟之前已经结账了。
往回走的时候，他看见季寻正望着某处出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穿着灰色运动亲子装的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妻俩一路说笑，不知道男人说了什么，女人笑着打了一下他，小男孩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一个溜溜球玩。
平淡而又温馨。
黎衍又看了眼季寻，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季寻的侧脸，他下颚有些紧绷，可神情却是动容，像是咬紧牙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没成功，眼神掩盖不了喷薄而来的情绪。
这一刻，黎衍仿佛有某种感知，感知告诉他，也许，好像，平时看起来冷淡的季寻也在向往这种生活。
可能是家庭环境原因，黎衍不太能理解，这样平淡到满大街都能见到的一家三口有什么好羡慕的。
他从来没有羡慕过什么，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所以尽管能感知到季寻的情绪，他也不太能充分理解。
以至于他只能猜测，季寻可能有个不太幸福的家庭。
八点多的时候他们打道回府。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尽了，凉风习习，带着盛夏的燥热，走道旁边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路灯摇曳，打下一片片阴影。
从围墙翻进来后，他们走到教学楼前面，黎衍做贼似的左顾右盼，走到小树林眼看着就要钻进去，季寻扯住他的领子问他：“干什么呢？”
黎衍压低声音说：“教务处主任会在这个时候巡逻，抓那些偷偷谈恋爱的。”
季寻挑眉，“抓谈恋爱的，你怕什么？”
“废话，目的是抓谈恋爱的，遇到逃课的就一网打尽，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死脑筋。”
季寻：“…………”
黎衍虎头虎脑的弓着腰，见光死似的往阴影下面走，生怕被光照到暴露自己，他看见季寻走得大摇大摆，没好气的拽着他往下蹲，一起走树影子下面。
“别站那么高啊你，影子都包不住你了。”黎衍责怪道。
季寻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什么时候这么怂过：“用不着这样。”
“我特么还不是为了你？你还嫌弃上了。”要是他一个人逃课，谁管会不会被教务处主任抓到？
季寻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还没说完就被前面突然射/来的手电筒强光打断，一束光擦过黎衍照到旁边的树干上，黎衍心头猛然一条，伸手拽着季寻的手腕慌不择路的往教学楼的后面躲。
他们的身影刚闪进去那一束强光就照到他们之前站的那个位置，不远处是教导主任越来越近的脚步，皮鞋踏在油柏路上，“咯噔咯噔”的，伴随着不断变化方向的手电筒光线。
教学楼后面是围墙，他们两个在中间卡着，胸膛对着胸膛，手臂挨着手臂。
教导主任的皮鞋声越靠越近，黎衍不由得屏住呼吸，伸长了耳朵。
手电筒强光从他们藏身的墙边扫过，落到后面的围墙上，连带着他们所处的这一方小天地都映亮了不少。
借着光出现的一瞬间，黎衍恍然看见自己和季寻之间的距离有多近。
近到鼻尖相对，近到呼吸交缠在一起。
要命的是，季寻也在看他。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汹汹的来势，打得黎衍猝不及防。
光束消失，黎衍却像不能动似的，僵直身子，手脚一阵酥麻。
周围一片漆黑，微风拂过，季寻额前的发被吹得阵阵浮动，不经意间从黎衍的额头刷过，后面的树林里有几只萤火虫忽闪忽闪的，盛夏带来的燥热在这一刻似乎尤其明显。
两人之间热烘烘的，鼻间萦绕着季寻身上的玉兰花香。
“咚咚咚”的心跳敲打着耳膜，黎衍为这如鸣鼓般的心跳弄得脖子都红了，季寻身上的肌肉和温度如此明显，在这个狭隘的空间里。
季寻也慌，他没想到黎衍身上能这么热，暖呼呼的，像个小太阳，温度清晰的隔着皮肤传过来，接触的那一寸皮肤尤为滚烫，似乎连带着把他的心脏都烫了一下。
他想起那一次捂住他的嘴时喷洒在手心的热气，也如同这一次般烫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弱弱的，悄悄的求一个收藏T_T
☆、广玉兰
外面的教导主任还在拿着手电筒光线四处扫/射黑暗的地方，殊不知两个17岁的少年在这栋教学楼后面漆黑的空间里情/潮暗涌。
这种带着浓重隐秘感极大的冲击着季寻，他在这一刻强烈的想证明些什么，待外面的人扒草丛弄出声响时，他压着嗓子说：“黎衍。”
他从来没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黎衍心跳漏了一拍，惶然看他。
“你是不是……”
“里面的那两个学生在干什么！给我出来！”
季寻话刚开头就被教导主任的吼声震住，他和黎衍皆是一僵，心中警铃大作。
两秒后，季寻叹了口气，动身要挪出去，刚跨出一只脚就听见女生诺诺又焦急的声音——
“主任……我们不是……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季寻的脚步顿住，黎衍也反应过来这是教导主任抓住了别人，眼看季寻的半边身子要露出去，他连忙拽着他往里窜了一点。
教导主任一边训那两位偷偷谈恋爱的，一边叫他们往教务处走。
等人走完了，黎衍才动了动，他在里面，季寻把他堵着，只能说：“你先出去。”
出了这个空间后，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着，黎衍低着头不吭声，季寻也闷着。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课，临近教学楼就渐渐嘈杂起来，这种听不见内容的成片噪音缓解了他们之间的尴尬，等到教室已经恢复如常。
一班教室吵翻了天，每一个书桌上书都堆成山，摇摇欲坠，可丝毫不影响那些人打闹，相反，在这种原本就不方便打闹的条件下，他们好像更兴奋，更来劲。
可能正是少年的叛逆。
绕过人群回到座位，卢子昂拽着张同过来。
“哎衍哥，快看张同这孙子送人的花，我他妈笑了一节课了，该你了。”
黎衍看去，只见张同手里抱着一朵小菊花，他问：“你拿菊花送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正经，卢子昂噗嗤一声又笑翻了。
张同脸色涨红，解释道：“这叫雏菊，雏菊！人家有花语的，不要说得那么龌龊。”
卢子昂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花语是什么沉默的爱，酸叽叽的，还玩暗恋，连表个白都是这种青春气息的，我同哥就是文艺。”
黎衍也跟着笑：“送个花还要什么花语？好看不就得了？”
“你个糙老爷们懂什么？”张同说：“很多人喜欢花除了花好看，大部分是因为花语，送花也是有学问的，花语基本代表送花人想说的话。”
卢子昂插科打诨的闹，张同到最后臊得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瞪他，黎衍也跟着酸他。
*
回到家后，黎衍吃了夜宵上楼洗澡，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正想往床上躺就看见季寻发过来的消息。
季寻：【语文作业是现代文阅读专项训练17到19页，英语听力H卷】
黎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大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十一点半！！！】
季寻：【明天检查】
黎衍嗤了一声，并不打算做，看着季寻的头像，忽然想到张同说的话——
“很多人喜欢花除了花好看，大部分是因为花语。”
他打开浏览器，搜索“广玉兰花语”。
页面跳出很多个回答，他挑了个最火的点开。
广玉兰花语是生生不息。
黎衍心想季寻一17岁风华正茂的怎么会喜欢这种老成在在的花语，还生生不息，跟过不下去用花语激励自己一样，搞得跟非主流似的。
紧接着他又看到下面的话——
广玉兰耐阴喜阳，能忍受黑暗却仍然向往光明。
不知道为什么，黎衍看到这句话，像是被最细的针尖戳了一下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令人不适的感觉。
这些天，他隐约看到了一个轮廓，关于季寻冷淡外表下那个被他藏匿起来的灵魂。
各种不间断的兼职，看见关斯雅送蛋糕给他的反应，对着那一家三口愣神，以及眉心的那道疤……
电视剧上他看到过很多童年不幸的孩子，但现实中，他没办法把那些东西跟季寻联系起来。
毕竟那个人那么优秀，优秀到黎衍潜意识里觉得他不应该跟那种生活纠缠在一起。
黎衍对着手机走神，那边季寻一连几个消息发过来，震动惊醒了他。
季寻：【语文一道题十五分钟，英语两个听力五十分钟，两点前完成】
季寻：【现代文阅读解题技巧在五三第172页】
季寻：【针对学习第五个要点】
季寻：【阅读的前三篇都可以用，最后一篇用第七个要点的技巧】
季寻：【明早我先检查听力】
季寻：【不准翻答案】
黎衍看着这一排排消息，眼前一黑。
三点，三点之前他还能睡吗？
他磨蹭半天没回消息，讨价还价起来：【语文我只做前面三个行不行？一晚上接收太多知识会乱的】
季寻冷冷回复：【不行】
你爷：【那四个，只做四个】
季寻：【行，还有听力】
黎衍觉得自己谈判成功，短时间反杀高智商大佬，暗自喝了个彩，回季寻个OK的手势就翻书学习，翻开书一看，整个人都凝固了，语文哪里来的第五题，总共就四个题。
他不仅没讨到便宜，还在季寻面前表演了一把数不清一二三四的傻白甜。
惆怅几分钟，他气不过，把季寻发给他惨无人道的那一串对话截了个图，季寻头像截掉，发到朋友圈泄愤，附文：家教人很好，一千多一天也便宜，不仅能压榨休息时间还冷酷无情，时间管理大师，很满意，好评！
*
第二天一早，黎衍起床看手机，朋友圈里有几个人点赞，也有几个评论。
关斯雅在一点多评论的：【儿砸辛苦了，要不要吃小蛋糕？】
黎甜：【这还得感谢为你每天花一千多找家教的姐姐】
张同：【你找家教了？】
卢子昂：【好死亡的家教，居然逼你熬夜学习？怎么不打死他？】
黎衍一一回复，趁着班里的人不知道那是季寻，狠狠的在朋友圈骂了一顿才熄火。
等他回复完突然看到季寻给他点了个赞。
黎衍一阵窒息：“…………”
完犊子，忘记屏蔽季寻了。
吃早餐的时候关斯雅对黎衍说：“阿衍啊，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请你的家教住咱家，你看行不行？”
黎衍舀蛋汤的勺子一顿，“为什么要叫他过来住？”
“你看你那么晚了还在学习，晚了还要打扰人家，不如叫他住家里面，你们有什么学习上的事情也方便讨论。”
黎衍不服气：“我那么晚还在学习就是给他压榨的，我们成绩就不在一个水平上，能讨论出来什么？”
“你多努努力就在一个水平上了啊，你爸已经叫人联系季寻了，你等消息吧。”关斯雅谈判失败，虎着脸直接下最后通牒。
黎衍都给听笑了，“你们都敲定了，还跟我商量什么？是有上级领导要来督查家庭教育情况所以你们走走过场？”
关斯雅被他气得要打人：“你个不省心的东西，说什么呢？就是通知你一声，免得季寻搬过来的时候你不适应。”
黎衍：“…………”
到了教室，季寻在黎衍坐下后就叫他拿作业检查，黎衍从书包里翻出来放他桌山，凑过去悄声问他。
“我爸找人联系你了？”
季寻翻他的专项练习册，闻言抬眼看他。
“有没有跟你说去我家住的事情？”黎衍以为他没听懂，提醒道。
季寻“嗯”了声。
黎衍：“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季寻问他。
黎衍说：“就是，你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季寻看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问问你答没答应。”
他话说完，季寻好半天没说话，低头兀自检查作业，好半晌，黎衍才听见他问：“你希望我答不答应？”
黎衍不知道。
他脑子蹦出来的答案是不答应，他不想被学习捆住，他想玩，但这三个字好像怎么也说不出口，在不想季寻束缚自己的同时，内心深处却又隐隐希望季寻来他家住，这种期盼很小很小，可他忽略不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别扭。
想就一个字，不想就两个字，有这么难么？
他之前决定给沈佳怡写情书都没这么纠结过。
沈佳怡……对啊，他还有沈佳怡要追呢，怎么把这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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