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樾笑了笑没再吭声。
晚上吃饭气氛还挺轻松，那张总和几个高层心情都不错，喝了不少酒，又提起市北那个地皮项目，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像是会势在必得的。
边樾依旧坐在边上，喝了两杯酒，身边的同事笑眯眯地看着他，“刚我们几个都在聊你。”
边樾侧头，声音压低，“聊我做什么？”
“有女朋友没，没的话姐姐给你介绍一个。”
边樾笑着摇头，“不用了，我有女朋友的，高中就开始谈了。”
“真的假的？”
边樾后背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高中时拍的。”
“哎，还真是，这是在游泳啊？”
“我当时是泳队的，比赛赢了，他过来给我祝贺，照片就是朋友拍的。”
“你这小女朋友还挺漂亮的。”
边樾有些上头，捏着手机按在胸口，笑道：“他是最好看的。”
边樾觉得自己可能是真醉了，他往外看了眼，用手支撑着桌子慢慢起身，对身边的同事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边樾慢吞吞走到厕所，进去后拉开隔间的门，靠在门板上咬着电子烟抽了一口。
要说抽烟还是真的烟让人舒服，但他是不能碰真烟的。边樾长吁一口气，呼出烟雾，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里头呆了会儿，手机就震动，收到的信息是部门同事问他在哪儿。他瞥了一眼，压根就不想回，丢进口袋里，发了会儿呆，隔了片刻，拿起手机慢吞吞打了两个字，“拉屎。”
对方回了他一个“哭笑”的表情。
后来也没待多久，打算出来时，却听到门外有个声音，挺熟悉的，他就没动。
“那个小秘书怎么样了？”
边樾一愣，微耸的后背瞬间拉直。
“别留把柄。”
就那么两句，却让边樾浑身发冷，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拨给方宁致。
颤抖的手指摁下按钮，重复的忙音，冷冰冰的电子人声，就像是方宁致联系他那样，一次又一次的没有回应。
外面响起水花，边樾握紧拳头，脱掉外套缓缓推开隔间的门，一步步往外走而后站定。
张茂刚挂了电话，一件衣服劈头盖脸蒙了上来，眼前骤黑，脖子被扭向一边，他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人踩着后背抵在了地上。
身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对方问：“你……都做了什么？”
第80章
边樾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是被锯开成了两半，裂开的豁口则持续不断自滋滋冒着腥臭的毒药。
他失手杀了人，进了监狱，便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他自甘堕落，掉进了沼泽后也不挣扎，眼睁睁看着那快乐顺遂的另一半生活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被这些污浊染上色，只他一人就够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牵扯到方宁致。
扬起拳头比少年时更有力，狠狠往下砸，把他张茂打得痛哭大喊道：“你是谁？怎么敢打我？我是……”
边樾没让他说下去，一嘴巴扇歪了他的脸，声音压低，“电话里你是在和谁说话？你们都做了什么？”
“什么？”张茂抽搐，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打着哆嗦的声音从蒙在脑袋上的衣服里闷闷传出来，“就……就叫了人开卡车去撞了一个人。”
边樾长吸一口气，是不敢相信的，抱着希望又问：“谁？”
张茂迟疑，下一秒整个脑袋就着衣服被拽起，狠狠摔在墙壁上。
他惨叫着，落在地上的身体挣扎着想要往外跑，却听巨响，“啪嗒”一声，门锁扣下。
“张总怎么还没回来？”
包厢内大伙儿吃的都差不多了，边樾从外面进来，几个部门主管正说着话，看到他后便叫住问道：“你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张总？”
边樾摇了摇头，脸色微白，回到自己的位置，侧头对身边的同事说：“我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胃有些疼，得先走了。”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没事的，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他说着又和部门主管打了个招呼，而后从一侧离开。
方宁致是被人给摇醒的，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听到对方说：“你没事吧？”
方宁致迟钝了几秒，缓缓摇头，“谢谢，我没事。”
他说着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他的确是没有事，只是觉得有些累。
自责与内疚在心里煎熬，像是一桶刺骨的冰水浇在他的心上。
他低着头往外走，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想要离人群远一些。
摇摇晃晃踉踉跄跄，涣散的思绪仿佛飘向上空的一枚氢气球，没了引线，四处摇晃，最终轻轻卡在了某个地方。
眼前投下阴影，方宁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撞到了人，他迟钝道：“不好意思。” 说着也没抬头，侧过身就要走，胳膊却被攥住，后肩上一沉，接着身体被丢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方宁致……对不起。”
是边樾，是边樾抱着他，可是……为什么又要道歉。
方宁致肩膀颤抖，心里的那团恐惧终于是压抑不住，他张开手紧紧抱住那个搂着自己的人，抽泣着哽咽道：“边樾，我好怕。”
人来人往，他们站在人群之间，交错过往的人流把他们这汇聚成了一个中心。
在四周目光中，边樾用另外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手指捋开他脸上的泪。方宁致像是一个缺水的人，他仰起头，脸颊蹭着边樾的手掌。
“我们的车被撞了，何利他现在还没醒。”方宁致靠过去闭上眼，断断续续道：“都是因为我。”
“别这么说。”边樾揽着他的肩膀，想要用力却不敢用力，那片骨头太单薄太脆弱，于是只能轻轻扶着。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边樾搂着方宁致走到偏处角落椅子上坐下。边樾侧过身，盯着方宁致额头上的白纱布。
方宁致往后缩了缩，眼神闪烁，“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边樾沉默，深吸一口气，把他搂进怀里道：“傻瓜。”
方宁致仰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听着边樾的心跳声，缓缓闭上眼，低落道：“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和你发脾气。”
边樾愣神，“你什么时候对我发脾气了？”
“那天……那天晚上和绍璟的人一起吃饭，你后来来找我的时候。”
“我没感觉到……”边樾摸摸他的脸，“你在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那天晚上，我不应该那样子和你说话。”
方宁致的语气那么软那么柔，但对边樾来说却像是冰刀一样扎在他的心口，又冷又疼。
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紧紧贴在方宁致的后背，身体在颤抖，心也是。
伴随着比平时更快的心跳，边樾克制着，呢喃道：“方宁致，你为什么要那么好？”
第81章
因为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方宁致在心里默念，一遍又一遍。
何利躺在病床上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只要等麻药过了后他就会醒。
再三确认了何利的状况没有大碍后，方宁致长吁了一口气，何利的父母对他连连道谢。
从病房出来，方宁致就一直揪着边樾的衣角不放开。他很怕边樾又突然离开了。
边樾走到哪他都攥着不放，就连要去厕所也不松开。边樾无奈，站在卫生间门外回头看着方宁致，“要一起上厕所吗？”
方宁致摇头，抓着衣服的手松开，小声说：“我在门口等你。”
“方宁致……”
“嗯？”方宁致抬头，
边樾微微侧头在他左脸上快速啄了一下，后退半步，声音放软，“我不会再走了。”
边樾是鲜少会害羞的，但这一次他说完这句话后却不敢看方宁致的脸，急急忙忙转身，像是逃一样快步走进厕所。
厕所里的人奇怪地看着他，边樾笑了笑，找个了边上站了过去。
其实也没过多久，差不多两三分钟，边樾站在宽长镜前，刚洗完手，背上突然一热。
他怔愣，身体反射性抬手要反击，好在大脑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反身搂住方宁致的腰扣到自己怀里，交叠的身体踉跄摇晃，“嘭”一声闷响，边樾的后背撞开了隔门。他们掉进隔间，互相对视，彼此的呼吸变重。
方宁致看着眼前这张被无限放大的脸，屏住呼吸，吞咽了一口唾沫。
边樾的鼻子轻轻抵着他的鼻尖，声音很沉，“你刚刚那样很危险，虽然我知道是你，但我的身体还是会下意识做出回击的。”
方宁致听了不禁咬住下唇。
边樾注意到他的动作，抬手用食指拨了拨他的嘴唇，“别咬。”
方宁致松开牙齿，就在边樾要缩回手时，他张开嘴含住了那根手指。
边樾怔住，食指微蜷，盯着方宁致，忍着笑道：“让你别咬嘴，你就咬我的手啊？”
方宁致不吭声，伸出舌尖抵在那截指关节上，小心翼翼舔弄。
边樾脸上的笑慢慢隐去，被含住的手指缓慢搅动而后抽出，
方宁致发出一声咕噜，像只被主人抚摸的小猫。
他睁大眼看着边樾，湿润的嘴唇微张，用气音说道：“我不想回家了。”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轻，边樾没听清，凑过去让他再讲一遍。
耳边是一缕缕热气，方宁致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磕磕巴巴道：“我待会……可以和你去酒店吗？”
边樾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是惊讶他会这么说。
方宁致等着他的回答，羞臊得耳根子都红了，却还是巴巴地看着边樾。
就见边樾抬起手来，温热的掌心捂在他的眼上，柔柔地擒着那一汪带情的春水。两颗心靠得很近很近，边樾依在他耳边，咬着耳朵说：“别这样看着我，我还不想当禽兽。”
第82章
方宁致原本以为边樾搬走后会住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然而没想到的是，边樾暂住着的酒店竟然离他小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来。
车上下来，方宁致立刻抓住边樾的手，边樾侧头看他，“怎么了？”
方宁致抿抿嘴，踮起脚挨过去靠在他耳边说：“你住那么近……”他欲言又止，后半句话咽在心里，哽成淡淡的酸涩。
为什么……那么近却不来找我。
“嗯？”边樾疑惑地看着他。
方宁致有些慌，没站稳，身体不经意往前倒，嘴唇不小心擦过边樾的耳垂。
他的吻，像被风吹开的蒲公英落下，飘到了边樾的耳边有些痒。
“没什么。”方宁致后退半步，低下头看着两个人几乎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手臂晃了晃，两个影子的手“牵”在了一起。
他跟着边樾进酒店，到了房间，边樾牵着他的手绕到床边，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要喝水吗？我给你烧壶热水。”边樾说完也不等方宁致回答，走到桌边拿起电水壶到卫生间里去灌水。
他等着电壶蓄水，左手往口袋里掏出电子烟，抽了一口，突然腰上一紧，低下头就看方宁致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腰侧。
边樾不禁笑了，拿开电子烟问：“怎么了？”
“你背过身去我就看不到你的脸了。”方宁致的耳背发烫，停顿了几秒后道：“想你了。”
边樾捏起他的下巴，鼻尖凑近蹭了蹭，张开嘴含住方宁致两片柔软的唇，舌尖轻轻抵开，轻而易举地缠住了他的舌头。
电子烟是桃子味的，方宁致感觉到扑鼻的甜味。他闭上眼，忍不住想到那年夏天，游完泳灌了半瓶沁桃水的少年勾住自己交换甜腻湿漉的吻。
放在水槽里的水壶哗啦啦溢水，
“水壶……”方宁致小声提醒。
边樾左手背在身后，食指微蜷关上了水后继续吻他。
鼻息逐渐加粗，边樾环住方宁致的腰慢慢用力。突然方宁致低哼一声，边樾停顿立刻放开他，目光落在他的额头上，“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有点头晕，我能趴在你身上靠一会吗？”
“嗯。”边樾不再动，就这样任由方宁致靠着。
房间里变得好安静，光线也是柔和，方宁致抓住边樾的衣角，在这样的氛围里他知道有些话也许不应该去说，可脑袋里就好像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划过，就算是害怕，却依旧低声道：“边樾，你能不能别做这行了？”
边樾没有回答，方宁致忐忑地靠过去。他把脸埋在边樾的肩窝里，闷闷道：“我不是想要指责你什么，我只是……我只是很担心你。”
边樾张开双手环住他，不敢搂太重也不愿抱得太轻，只是小心翼翼环着，头微微撇向方宁致这边。
“方宁致，我这个人就这样了，你知道那些长在深海里的鱼吗，它们已经习惯了在那暗无天地的黑暗中生活，想要再往上游回到有光的地方是不可能了。”
“可你不是深海鱼。”方宁致仰头，手指点在他的心口，缓缓地画出一个形状。
他永远都会记得的，他在海底的时候，是边樾把自己拽上岸的。
站在光源里的边樾对于他来说就像神明一般，那一句“男生女生都成，只要是你，只要是方宁致就够了。”
就像是朝拜时嘴里喃喃念诵的经文，他不停地在心里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心怀感激憧憬，懦弱胆怯的他何德何能，能够进入万众瞩目的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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