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店生意火热,原就是些做活的人爱早起来预订下,好顺道上班去。不成想我们今日来的这样早,还是晚了些。”
他嘴上回句“没事儿。”
心里想的却是,谁在乎的是这事儿啊,感情这是早就计划好了要给我做衣裳吧。
可他想不到的是,历禛不仅想要给他做身衣裳,还想给自己也做一身。当然,他现在是万万不知的。
于是他仍旧的低头想着,难不成这小子……有什么企图?
他这头还没想完,就听历禛唤他“白兄,白兄?”
他回过神来,“嗯?”
“白兄,我看这队还长,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他侧着身,指指街对面的铺子“白兄今日应还没吃过早饭吧。”
原来历禛一边不停的往成衣店里张望,一边又留意着白乔。
见他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以为是他腹中无物,饿得不高兴了。
他顺着历禛的手指望过去,应下来。
待两人坐定,要了些吃食在桌上,白乔悠悠然开口:“不知历兄为何要拉我来做衣裳啊?”
“那自然是给白兄你,”历禛说道“接风洗尘啊。”
“风尘昨日便已经洗的干干净净的了”他拿着分寸接着问“这新衣裳我可不敢要。”
说着,他将手边的茶杯缓缓朝历禛的方向推去。
“白兄这便是不领我情了?”历禛伸手敲敲茶杯的沿儿,反问到。
“历掌柜,”他眯眯双眼,好使自己显得更气派些,“你我都是生意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历禛听了,却不做声,半晌,才哈哈一笑“白兄,白兄啊白兄!你啊!你啊!”
他不答,也不应。任由历禛说下去。
“白兄啊,你可冤枉我了啊!我能贪图些什么呢?我不过是贪图你这个朋友罢了。”历禛拿过茶壶给他斟上茶。
白乔听后,神情微微的松懈了些。
历禛接着说,“我昨日见白兄衣着考究,可唯独袖口有一破口。想来定是长途的火车上不小心弄坏了。虽无伤大雅,可也难登君子之堂不是?”他把茶杯推回白乔面前。
“原来历掌柜还注意到了这种小小细节?”他盯着历禛的眼睛,语气却平缓了不少。
“凑巧看到罢了,再者,这也权当做是我给白兄的回礼了!白兄不要嫌弃才是!”他压压眼角,示意白乔喝茶。
白乔沉默了半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历兄摸怪啊!”说罢举起茶杯将内里的热茶送至腹中。
喝了茶,算是和解。
起初,他只当是历禛要加害于他,而拿不定主意。
后来铺子里坐定,想来准是被他猜到了而惹得历禛狗急跳墙。
不成想,历禛竟是一片赤诚,应对自如。
他虽仍有不解,可也不便多问,既是朋友,便也该有些事不可相说。于是他暂时放下了戒备心,而欢快的吃起饭来。
而历禛是个不记仇的人,不多久便忘了个一干二净,又变得像昨日那般热切。
这两人吃过了早饭,成衣店内也过了高峰暂时的清闲下来,两人进了店。
店内有各式各样的成衣展示也有布匹陈列。一位年老的裁缝接待了他们。
“两位想做身什么样儿的?”老裁缝和蔼可亲的问道。
白乔与老裁缝说过了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刚要转身。
历禛抓住时机凑上来,“我也做身一样的好了。”
“为何?”白乔问的饶有兴致。
“这布扯的实在多,拿回去也是放着,不如一起做了衣裳。”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他便没再说什么。
老裁缝点点头,慢慢站起身来,要给两个人量下身材尺寸。
厉禛叫嚷着“我的尺寸您老不是早量过多少回了嘛!”一边乖乖配合的举起手。
“人啊,变得是很快的,尤其是身体,”老裁缝举起软尺,“不保证尺寸新颖怎么能够每次都做的合适呢?”
白乔在一旁点头称是。
等两人从成衣店内出来,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早饭吃的有些晚,两人都还不很饿。便没有再吃午餐。
后来的这两天白乔都没,没有再见到厉禛,而是走街串巷的,把城内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瞧了个遍。再见到厉禛,就是三天之后了。
☆、第 4 章
这天,白乔起的很早,那时天还未亮,鸡啼未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起的那样早,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新衣将要拿到的日子。
“多大的人了,期待身新衣服!”他嘲笑自己一句。
他正往桌上摆着早餐,不经意的一瞥,瞥向门外。而让他定住了眼的,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时候厉禛正在门外犹豫着:时间尚早,不该打扰他休息,可屋内灯偏还亮着——在门外的,是看不见餐桌旁的。
这急的厉禛在门外来回踱步。
他看了许久,明白过来厉禛是在犹豫。可对方焦躁的模样着实把他逗笑了,甚至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门外厉禛听到了笑声,放心大胆地推门而入,“好啊,白兄,你这是成心想要看我的笑话呢!”
他也不否认,而只回击过去,“我还未追究你呢,你倒恶人先告气状来了。”
“不成不成!”厉禛并不心虚的挥挥手,“今儿啊,定是要讨白兄一顿饭吃才能好啊!”
“好好好”他点点头“吃饭吃饭。”
吃罢早饭,两个人便又去了成衣店。这次没有太多的人需要等,很快拿到了。试了试大小正好,便也没再多留。
倒是厉禛,灵机一动,快步往前走。
知道“万福照相馆”的牌子映入眼帘,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照相,他自然是乐意的。
都是一身崭新的西装,考究的面料和版式让人平添了不少贵气。
他照完了照片,有些累,坐在一旁休息,看着厉禛走上前去开始拍照。
他将厉禛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心里不住的感叹真是一副顶好的皮囊。
他端起茶杯,就要喝时,厉禛忽的朝这边转过头来,他来不及躲闪,就这么撞上了不远处的目光。
不得不说,白乔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数不清多少下的心跳,和忘却了的举在唇边的茶水。
厉禛的眼神温柔,又带着活泼和热烈,他看见那双热烈的双眼一点点弯了起来——厉禛在笑。
或许这就是出色的样貌最可怕的地方,白乔只觉得自己被勾魂夺魄,而没有丝毫反抗念头,他心甘情愿,就沉沦在这波光流转的眼眸中。
厉禛的眼角生的微微上扬,本是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却常常的盛满了天真与诚恳。
眼睛是会替嘴巴说话的,甚至有的时候更胜一筹,他这样无辜又轻快的看着你,胜得过世间一切的花言巧语。
白乔说到底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于是他时常的深陷于美的漩涡,又不自觉的去寻找。
无论是此刻亦或者经年之后他都说不上现在的感觉,是心动中夹杂着一丝的喜悦,是汹涌澎湃里万籁都掩去了声息,是对艺术一样的欣赏,却又好似不一样,与之前每一次的欣赏都不一样,多了些,他说不上来也描述不出的东西。
他不记得时间的流逝,直到指尖微凉的触觉将他唤醒。他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厉禛身前。而厉禛一手托着杯底,这倒像是在喂他喝茶一般。
他惊慌失措的收回目光,不知该往那里去看,只想躲避开厉禛眼中的炙热,他听见一声——
“咔!”
白烟升起,这幅画被保留了下来。
他后来没有要这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被厉禛洗来放进了上衣的口袋。
拿过来的时候,他悄悄的瞄过一眼,照片上的厉禛微微笑的像个调戏姑娘的风流少爷,而自己面颊红润,只顾盯着茶叶含羞。
这教他怎么能拿得了照片!自己这样丢人的照片,该是少一张是一张的好,不,最好一张都不要有!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张照片相馆掌柜极其满意,在厉禛不懈的劝说下,被放在了橱窗最显眼的位置。
这天晚上,白乔却辗转难眠。
他迫切的想要睡着,却又睡不着。
一闭上眼,全都是厉禛的那双眼睛。
他想要忘记,却越来越深刻。甚至于他发觉,睁开眼睛在黑夜里还是能够看得着,看的清清楚楚。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想着横竖睡不着,索性也不要睡了。
便穿了身棉袍,又觉初春夜间稍冷,外披上一件皮袄。
他走下楼,觉得口渴,便倒了杯水来喝。一声咳嗽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是姜掌柜。
姜掌柜已经年过半百,身材早走了样,只挺着个圆润的肚子,自然地露出和善的笑容来。白乔第一眼见到时便觉得,姜掌柜若是披上袈裟,无人会不称一声“方丈”。
白乔出声打声招呼:“姜掌柜,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姜掌柜慢慢的走过来,“年纪大了,经不起初春这忽冷忽热的,害了病。正要啊,去煎副药来吃。”
“初春确实是个害病的时节啊,”他附和一声,又礼貌的提出建议,“不如我来帮您煎药吧,您快去休息一会!”
“不用不用”姜掌柜却笑者拒绝他,“我这个年纪啊,觉少得很,躺着也睡不着,还烦闷得慌,不如找点儿事做。也不是什么大病,说不准啊,做做活,解解闷儿,这气一顺儿了,病还好了!”
他还要再开口推辞一两句,姜掌柜却没有给他机会,而接着问道:“白先生这是要出去?”
“是啊。”
“是去找厉禛吧,”姜掌柜叹一口气,“厉禛这孩子啊……”
“怎么了?”他好奇的问。
他这一问,可打开了姜掌柜的话匣子,“这孩子啊,从小就命苦。我初见他的时候,就只有那一丁点儿大。”
“是吗?”
“是啊,”姜掌柜又开始咳嗽起来,在桌边慢慢坐下,把肚子收在桌沿儿下,抬抬手示意他也坐下。
他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
姜掌柜结果水喝了一口,接着道:“那时候他约摸也就十一二岁,瘦瘦小小的,还没开始长个儿。”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弱的小孩儿在蹦蹦跳跳的。
姜掌柜接着说:“他呀,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
“都是伤?”他惊得几乎都要站起来。脑海中的小男孩瞬间就不支棱了。
“是啊,他也不哭,就那么看着我。我都怕他给我看出个窟窿来,那眼睛里边满都是红丝,还含着泪。我一看,这小孩儿,命硬,犟啊!”
他急切地想要询问其中的原由。
“诶呦!”姜掌柜却忽然惊呼一声“你瞧瞧我,一说就忘了别的事情,人老啦,就是罗里吧嗦的。白先生快去吧,可别误了时间。”
“可是,您……”
“去吧去吧。”姜老板摆摆手,不再说什么。
他知道已经不能也不该再多嘴,姜老板定是有用意,而需要自己去寻找。
于是他起身,和姜老板告辞,就走出了门。
其实他并不是要去找厉禛,只是姜老板一提,他便鬼使神差的应了。
这时候他没了方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他始终在胡思乱想,想不明白为什么厉禛会受伤,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由,而想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疤痕,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想不明白。
他往常总是淡定自若,可今天却屡次被拨弄起了心弦,他想要压下去,却总是被这样那样的胡思乱想惹得心烦意乱。
他走在路上,夜很深了,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灯还亮着。他走的时快时慢,想的急了,就不自觉的快步走;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慌张,就又慢下来。
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产生了一种,叫做“好感”的情绪,对,厉禛?
他不敢想,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非分之想呢,可心底急切地想要知道他的过去的欲望却使他不得不承认。
他爱好美人,看过不少古时的画像故事,也知道确有一种男人间的“爱情”。只是不知道,自己也会为一个男人心猿意马。
他想不好自己对厉禛究竟是何时因朋友间的关爱过了头而由什么原因产生了好感。
前方传来一声:“白兄!”
他听出是厉禛的声音,急急地抬头应他一声,“诶!你……”
他想要问出自己的疑惑,又猛地刹住——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问。
看着厉禛跑过来,他改了口:“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又到这里来?”
“白兄这不是也没有睡觉吗?”厉禛反问到。
“我就是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我也是。”
两个人就并排走着,身侧是灯火通明,万家共戚,他们走在黑暗中的光明里,不知去处。
“白兄。”厉禛忽然低低的唤他。
“怎么了?”
“白兄是要散什么心事吗?”
你不该最清楚吗?
“也没什么要紧事。”
“若是有什么,白兄不妨与我说说看。”厉禛贴心的说道。
我还和你说说,我就想看看,你能脱了吗?
他心烦意乱,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就闭口不答,而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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