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偿所愿地摆脱了云舒,也葬送了自己对生活的热情和期许。
“麻烦再给我一杯。”顾微然将酒杯往前推了推。
“威士忌有什么好喝的,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一杯斑斓的彩色鸡尾酒出现在眼前,顾微然抬头,红姐颔首一笑,“为你调的彩虹酒,尝尝。”
“红姐?你在啊。”顾微然有些惊喜。
“是,我在,既然这么有缘,当然要请你喝一杯。”红姐作了个请的手势。
彩虹酒有七种颜色,每层悬铺在酒杯里,这个晶莹彩色的世界里,藏着微醺的意境。
“谢谢红姐。”顾微然端起酒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顾微然蹙眉:“好像有些苦也有点涩,你不是说等我懂了彩虹的意思才请我喝吗?”
红姐笑着燃起一支烟,悠悠吐着烟圈,迷醉的眼中,透着女人的风情万种,顾微然第一次觉得女人抽烟可以这么美,就连夹着烟都那么优雅。
“你再品品。”
顾微然捧着酒杯又尝了尝,感觉口中好像回甘,“是甜的?”
“好喝吗?”
“好喝。”顾微然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正沉浸在彩虹酒的酸苦回甘之中,云舒的电话来了,她望着来电显示,心不由得一疼,把手机倒扣在桌面。
红姐瞥见了来电名字,深深吸了口烟,看向顾微然,问:“彩虹酒入口酸涩,甚至有苦味,回甘很甜,能久久徘徊在心里,过后你会发现,再回想起它的味道,就只有甜。”
“嗯,对。”顾微然点头。
“像不像一种感觉?”
“什么?”
红姐眉眼微扬,红唇微启,作了个ai的发音。
“爱?”
顾微然心情正低落,被红姐的话弄得云里雾里,酒跟爱有什么关系?
“红姐,您想说什么?”
“我这里每种特调的鸡尾酒都有故事,彩虹酒是我调给自己的,也给有缘的同路人,酒这个东西,入口穿肠,过后就忘,只有亲身体会才会刻骨铭心的,永远长存心里。”
“其实这杯酒是红姐自己的故事吧?”
红姐笑笑,掐掉了烟蒂,没有回答,而是说:“回去吧,有人牵挂是幸福,如果有人在等你,一定不要辜负这份等待。”
顾微然低头,翻开手机,多了两条信息。
“你在哪?”
“回来吧。”
简短有力的几个字,在她心里荡起了涟漪,红姐的话让她顿悟。有什么比云舒在家里等自己更幸福的呢?这些年她缺失的,期待的,向往的,甚至梦境里出现的,不正是这一幕吗?
她不该走开的,她不该被情绪牵着鼻子走。
“红姐,我先回去了。”顾微然一口饮完了彩虹酒,向外奔去。
红姐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如果自己还有年轻人的这种自信和血性,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可惜,她那些糟糕的过去和卑微的出身,配不上她心之所向的人。
出了Rose,顾微然打了个车,往十三街赶回。
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超过了云舒给她规定的睡觉时间。顾微然悄悄地打开门,云舒正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一幕像极了以前晚自习回来。
那时候的云舒,每天都晚睡,哪怕是等她的时间,都会拿着笔,分析客户情况,对自己的工作进行总结,比学习的自己还认真。
“你回来了。”云舒眼皮抬了抬,用遥控器关了电视,走过顾微然身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牛奶在厨房,自己热一下,洗完澡早点休息。”
云舒头疼不已,顾微然没回来,她无法安然入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
看到她进门,才放下心来。
看到她闷闷不乐,顾微然急了,“我有事问你。”
云舒转眸看她,“有什么明天再问。”
“我一定要今天说,不会耽误你很久。”
“好,你说。”云舒没什么笑意,“不过在你说之前,我希望你以后能够保持电话畅通以及养成回复信息的习惯。”
“对不起。”
顾微然低声的道歉让云舒有些心软,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她不知道吗?
现在的社会不像过去,云舒会忍不住担心她的安全,如果不住一起也就罢了,既然在一起难免会牵挂。
云舒重新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你想问什么,说吧。”
顾微然跟过去,正襟危坐,正色问道:“你对爸爸没有男女感情,你们也没有实质婚姻,你那样做是为了照顾他,也为了成为我的监护人,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是不是?”
她一口气问出了所有,她渴望从云舒的眼中看到讶异,期待云舒最真实的反应,可云舒只是眼皮抬了抬,连一闪而过的惊诧都没有。
她害怕,害怕这封信只是爸爸为了缓解她和云舒的关系,更担心她听不见自己想要的回答。
云舒拿了只靠枕放在头边,忍着头痛,望着顾微然,“过去很久了,不重要。”
“不重要?当年因为这些事你受尽小区人的白眼和学校师生的指指点点还有我的冷暴力,这不重要吗?”
“你说的这些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没人喜欢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以前我抵触跟你交流,你也不解释,现在我问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云舒轻按眉眼,疲态尽显,“非得现在问?”
“我现在就想知道。”顾微然回答的笃定,这些比任何事都重要,如果她早点知道真相,她绝不会让云舒离开自己五年之久,更加不会屡次说想摆脱她。
云舒点头,“好,我告诉你。我尊重顾老师,无关爱情,两位老师供我上完大学,照顾我那么多年,我就算养你一辈子,也无法报答他们的恩情。”
“那你对我无微不至,只是因为他们对你有恩?”
难道她享受云舒所有的馈赠,都是因为爸妈的善心善举,顾微然的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期待和渴望。
云舒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炽烈的目光,仿佛化为一团火,将自己紧紧包围。
她低眉,淡淡回答:“都过去了,不提了。”
对于过去,她并不想多作解释,再多的遗憾,都换不回林老师,再多痛苦和悔恨都回不到从前。
云舒的痛苦在于,活得太通透,想得太明白。
“对不起。”顾微然再次低声道歉,“我为我曾经幼稚的语言和伤害你的行为道歉。”
顾微然从小就很傲气,性子也很倔,从没见过她这样说话,云舒眉头深蹙,心有不忍,想断绝她的执念。
“你大可不必一副内疚万分的样子,没有当初你家的困境,哪有我后来去明德的机会,没有你的极力摆脱,我也不会离开宣安,调到A市总部,从此平步青云。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我现在的地位和成就,足以弥补曾经失去的一切,所以,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听你这语气,好像还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可不是吗?”云舒笑着站起,漫不经心地说:“一起都是拜你所赐呢。”
“你不要这么说,我会信以为真的。”顾微然压抑不已,眉头蹙成了川字。
云舒说出来的话,比什么都有力,让她深信不疑。
提及过去,她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云舒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顾微然很受伤,终究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激动,她以为自己的道歉会让云舒开心些,她以为彼此解开心结可以靠得更近。
可哪怕云舒就站在自己身边,都觉得好远。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赶我走,也是给我自由,遇到明董事长后,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云舒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如水,让顾微然心里凉透。
又是明尚东,这种时候云舒还在提那个老头的名字。
顾微然有些激动,“你意思是,摆脱我以后,追求到自己想要的归属和未来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你一口一个明董事长,还跟他逛街买东西,他到底是你伯乐还是你男人啊?”顾微然情绪失控地吼出这句话。
云舒像被人触及了雷区,脸色瞬间沉下,眼中略过一丝冷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跟明尚东的关系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漠,曾经的温柔和关怀,消失殆尽。
这一刻的云舒,很陌生。
这确实是她的私事,顾微然不该多嘴,她有什么资格问,有什么立场去管?
真是可笑至极。
“抱歉,下不为例。”
云舒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回了房间,重重的关门声,震碎了顾微然的心。
她太天真了,以为每个人都会像自己,留着初心,靠着回忆度日,执念这么多年。
她和云舒,其实早已渐行渐远了,也回不去了,可她再也无法把云舒从心里赶走。
心,像极了寒冬腊月的天气,冷得发颤。
云舒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自己。或许,这三个月,是自己弥补云舒的最好时机,如果注定要分开,就不能再留下悔撼。
顾微然走进卫生间,在盥洗盆里放满水,把脸浸泡进去。寒意袭遍全身,也让她的脑子渐渐清醒。
今晚聊天的不欢而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但也无力改变。
她把堵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也得到了云舒的回应,对于过去,她没有遗憾了。
在水里憋了一分钟,顾微然想通了许多事,憋到要窒息时,她猛然抬头,咳了几声,心里终于没那么难过了。
往后的日子,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房间内,云舒望着窗外发呆,回眸之际,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照片,心不由得一痛。
那是顾霖为林蕴和她拍的合照,照片里的云舒穿着学士服,捧着一束花腼腆地站着,林蕴的手搭在她肩膀,笑得灿如阳光。
云舒轻抚照片,喃喃道:“林老师,希望我的话不会伤到微然,活得无牵无挂总比牵绊一生好,我想她活得轻松自在些,不要背负那些什么恩情,什么愧疚,没什么意义。这段路,我会陪她好好走,您放心...”
服下一颗安眠药,云舒才渐渐有了困意,失眠症时好时坏,有时候需要岑书雅的心里疏导,她才能好转。
但愿,今晚无梦。
这次深度交流后,顾微然心态平和了很多,早上她没有注意云舒是否在家,自己径自出门了。
顾微然决定要好好融入明德,去了解每个人。她先请全办公室人喝了奶茶,随后谦虚地去每个部门,自我介绍,跟大家正经地认识了一遍,最后还跟企划部交流了最近的工作。
在她与大家打成一片的时候,云舒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位带着墨镜的女人,还有两个保镖随行,进入办公室后,保镖就守在了门口。
总经理办公区域就像被封锁一般,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连顾微然都不能回自己办公室。
正当她疑惑时,收到了闺蜜苏清的短信:“我马上来明德跟云总谈电影投资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顾微然:你爪子伸得够长的,她还管投资?
苏清:我没钱不拉投资有什么办法,景言做主演,云总这边才有希望
顾微然:啧啧,景言都叫上了,那祝你好运
苏清:希望云妈(狐狸精)能够慷慨解囊
你才狐狸精!顾微然tui了一句。
以前顾微然跟苏清吐槽总喜欢说云舒是会勾引人的狐狸精,现在舍不得云舒这么被人说了。
没想到,云舒的权限这么大,管理明德这么多板块,连投资也有决策权。所以在宣安管这些项目业绩,对她来说,真的是鸡毛蒜皮了。
为什么明尚东那么器重云舒,真的是因为不能言说的男女关系吗?
想到这个,顾微然心里就难受,什么心情都没了。
“小顾。”正想着这些,撞见了王森。
“王总好。”
王森笑着点点头,“云总业务日理万机,每天都要会见各种重要人物,怎么没带你呢?”
“哎,我是小人物嘛。”顾微然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下去,王森眼珠转了转,“去我办公室聊聊?”
凭这句话,他感觉顾微然应该是看清局势了,可以试探试探了。他要好好的用用这个小助理,给云舒制造点麻烦出来,让她知难而退。
进办公室之前,顾微然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做好充足准备。
有云舒在的一天,王森地位就岌岌可危,白杰做事谨慎,业务能力强,几乎是无从下手,云舒想提携白杰威胁自己地位,王森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小顾啊,你之前在企划公司做的也挺好,现在来甲方是你的职业规划还是云总意思?”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微然知道他想知道什么,皱着眉头开始演戏:“我其实并不想来明德,只是云总开口我不敢不服,我在乙方还是很有空间的,而且就算进甲方,我也应该进企划部当策划是不是?您看我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位置,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烦的很。”
“看你好像是有点发展受限,也很不开心的样子?”
“是啊,可是云总定标风起,我就算为了公司也不能不从。其实我俩没那么熟,她就是想形式上帮我一下,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王森推了推眼镜,拉过烟灰缸,抽出一根烟,笑得狡黠,“我也看她好像没那么器重你,好歹你们关系特殊,总该替你想想,做助理可不是办法。”
“可不,三个月后她走了,我怎么办呢?但我也算幸运,遇到了王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您好好学习,或者说有更好的发展空间?”顾微然一步一步地引话,她知道这个老狐狸不会轻易透露自己想法,但总要先打开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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