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头上的两搓毛跟个天线一样,立刻就支棱起来了,雷达信号向手机那头直射过去。
电脑屏幕上还开着视频,狄乐接了电话没怎么说话,只是简单的“嗯”和“没事”“不用了”之类的回应,大多数都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说。
两分钟后,狄乐挂了电话,汤九邺暗戳戳地问:“谁啊,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
“一个同事,我前两天帮了他一个小忙,他说明天想请我吃顿饭。”
汤九邺说:“那他工作时间怎么不说?”
“忙忘了吧,现在临近年底,大家手头的事情都堆起来了。”
汤九邺咄咄逼人:“那他也可以明天再说啊,差这大半夜的几个小时吗?”
狄乐眸子微微动了一下,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大少爷明显的不爽。
大少爷本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见狄乐听出来了,就愈发放肆起来:“再说了,你们最近工作不是忙吗,在公司说声谢谢的工夫都没有,还有时间出去吃饭呢?”
狄乐默默关掉刚刚看的娱乐网页,把汤九邺的聊天框放大。他说:“我刚刚拒绝了。”
汤九邺呸了一声:“你拒绝有个屁用,要让他彻底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狄乐微微笑着,但没说话。
汤九邺继续嘴上讨伐:“你提防着点他们,他们最喜欢骗你这种纯情男上司了,利用你上位然后再把你狠狠踹掉!”
狄乐还是没回,撑着下巴看汤九邺,越看越觉得他像个跳脚的短腿柯基。
大少爷开启嘴炮模式,越说越没个边儿:“我跟你说,大半夜的动机不纯,可以定义成骚扰的你知道吗?”
狄乐放下手,听大少爷胡扯这么久,终于开口道:“那你呢?”
汤九邺正在气头上,一时间没听出来狄乐什么意思,问:“什么我呢?”
“你自己大半夜的打电话,动机纯吗?”
大少爷气死了,恶狠狠地看着狄乐:“你说呢!”
汤九邺人生第一次吃这么大的醋,整个人就像是从醋坛子里拎出来的,连毛都散发着浓重的酸味。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不是很有胃口,就随便扒拉了几口菜,背上吉他回了练习室。
昨晚即兴写的那些旋律他一直带在身上,这会儿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一边对照着谱子拨弦,一边又想到哪里随手在草纸上添添补补。
那些旋律虽然不成熟,但确实像那段安静的时间一样,真的让汤九邺在烦躁中慢慢静了下来。
午饭时间练习大楼里很安静,赵同展还没走到练习室门口,就被一段悠扬旋律给吸引了。
他好奇地推开练习室的门,见汤九邺靠着墙角抱着吉他,样子异常认真,低缓的音符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在练习室有限的空间里却划出了无限的意蕴。
赵同展本还因为昨天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但看见汤九邺这个样子又觉得那些笑闹就像一场倏忽而过的大雨,而昨天的某个瞬间,他们这几个人是一起淋着雨奔跑在宽敞的大路上的。他们一个赶着一个,湿了头发,脚下踩着溅起的水花,前面的人回头招手向身后的同伴挑衅,一转头却笑着跑得比谁都快。
赵同展明白自己的性格不易合群,而汤九邺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个需要以团队形式表演的小组更好地接受彼此,他昨天其实是高兴的,和《煎熬》2组队员相处的时间,仿佛也带着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
汤九邺松开手指,听见几声不轻不重的掌声,他转头见赵同展站在门口朝他看过来。
“这是你自己写的?”赵同展这次很自然地也坐在地上,和汤九邺一起。
汤九邺点点头:“瞎写的。”
“挺好的,虽然有些地方不太成熟,但刚刚确实让我耳前一亮。”赵同展说,“你们下一轮公演不是要考原创吗,如果到时候选择的主题符合,你完全可以把这段旋律再好好编曲用到舞台上去。”
汤九邺本来没想那么多,这只是他昨晚的一时兴起,可赵同展此时这么说却让他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
相比作词,赵同展其实更擅长作曲,他这几年的作品几乎全部都是自己亲自作曲和编曲,数量不多但精,每一首发行的时候都能引来很多圈里乐评人的夸赞。
队员们还没来,练习室里氛围也刚好,汤九邺趁着这个机会向赵同展请教了一些作曲上的问题。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一直到队员们全员到齐他们才从地上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叮——
醋缸大少爷上线——
☆、造型
第三次公演在一月中旬左右,虽然从来没人主动提过,但《煎熬》2组的人都觉得压力很大。倒不是说有谁刻意施压,而是第二次公演以后一直围绕在辰烁和汤九邺身上的话题以及这次又选了同一首歌的巧合,让他们作为局中人有点无所适从。
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第二次公演的时候辰烁组虽然赢了,但汤九邺组在后面追赶的劲儿太足,他们就像是一只追着猎物尾巴的狮子,只要猎物放松了,他们就能立刻咬上去。
而且上次公演汤九邺组有一个任何一组都无法比拟的优点,就是他极具特色的舞台表现力,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把这种表现力分享给了整个团队,而不是让自己独自发光。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对自己的强大自信和对队员的无条件信任。
因此上一次那段新奇的编舞,不仅仅是观众,就是其他的选手也同样觉得惊艳。
《Who Is Clear》2组的队员来自各个不同的宿舍,他们受到汤九邺的信任,也把这种很舒服的组内状态分享给了自己宿舍的选手,所以这次分组的时候,每个被汤九邺选中的队员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他们带着期待想在他这儿看到更大的不一样。
他们是来比赛的,他们希望这种表现力能够吸引观众的眼球,打动观众。他们同样强烈地热爱舞台,也想让自己成为那种惊艳里的一员。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也确实是对的。
其实从第一天练习开始,汤九邺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赵同展之前那段话的,但那段话好像从汤九邺的耳朵流进了血液里,很直接的,在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钻进脑子里揣摩。
赵同展的话其实很好理解,他想表达的就是要把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单线输出变成双线的交流,而这种交流不一定要是传统意义上的交谈,更应该是一种情感共鸣。他觉得这是表演的意义,而不是一味的炫技。
这些话说着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从第三次公演的曲目发布以后,汤九邺就一直盯着这首歌琢磨。他想在节目组已然给出的固有格式里找到他们自己的突破空间,后来他在反复思考里慢慢开始有了点思路,当它逐渐汇聚成一个有待发掘的雏形时,他把这个想法拿了出来,拉着组里的队员一起讨论,寻求不同队员的不同看法与意见。
他们的讨论是真的各抒己见,虽然偶尔也有摩擦,但总归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更好地往前走,最后等大家都讨论出了一个一致认为可实行方案以后,几个人才商量着去找赵同展。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以及汤九邺有意无意的互相拉扯,赵同展和《煎熬》2组的队员们已经没了最开始的隔阂,大家的相处虽不如汤九邺和赵同展那么随性,但总体要比之前随意得多。
“什么意思,你们想改唱法?”队员们忽然提出这么个无厘头的建议,让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讨论的导师觉得他们是不是疯了。
这件事最初的构想是汤九邺提出来的,而且在整个构想的发展过程里也是汤九邺给出的想法最多,他又是《煎熬》2组的队长,因此队员们一致把他推到前面担当发言人。
汤九邺站在最前面,看着头上杵了好几个问号的赵同展,开口说:“赵老师,您上次不是告诉我们要注重表演本身和情感互传吗。我觉得这首歌原来的编曲虽然很好,但他少了点真正能抓住人心的东西。”
赵同展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认真回望过去,问:“所以呢?你们想怎么做?”
汤九邺野心勃勃:“我想在它原有的基础上,让这首歌的表演变得更有冲击力,让我们只要一出现在舞台上,就能迅速抓住所有观众的眼球。”
*
接下来的几天里,《十分星》第三次公演的训练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公演的舞台布置也渐渐开始。
《十分星》录制到今天,随着前几期节目的播出,无论是话题度还是口碑都一直攀高,后续公演无一不受到观众的强烈期待,因此投资方出资给公演场地换到了更大的地方,现场更是直接设置了左右两个可移动舞台,以保证至少有两组可以同时准备,待他们都表演完以后再将两个舞台合并。
因这两个舞台的缘故,同一首歌PK的两组也被换到了不同的后台,这一做法不仅仅是在正式亮相前给了观众十足的神秘感,就连选手本身在正式登台前都不一定能看到对手的样子。
公演前两天,造型师过来给公演设计造型。负责《煎熬》2组的造型师听完他们组队员自己的意见以后,有点被冲击到了的惊讶,问:“你们确定要这么染吗?”
汤九邺似乎对这种反应很满意,回过头看了眼其他队员,大家都笑着点头。
他又转了回来:“对,就这么做。麻烦您了。”
公演当天,赵同展是带着帽子来的。他一到录制地门口,就见广场上已经有了不少提前到的粉丝在这里打卡留念。
赵同展压低帽檐并且又把羽绒服帽子也扣到了头上,把自己的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在他自认为的夜行侠造型里走进了后台。
于是,第三次公演观众甚至都没检票入场,网上就迅速升起了一大批讨论:赵老师为什么戴着两层帽子到公演现场?帽子下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网友们各执一词,虽还没见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们已经在网上疯狂下注了,其中最受欢迎的一条是这么讲的。
【我觉得赵老师肯定是烫头了,还很有可能是爆炸头那种级别的,不然不能瞒这么彻底。我赌十包辣条!】
【我也这么觉得!我加码十包!】
【我再加码二十包!】
……
汤九邺刚做完造型,在化妆间听工作人员说得直乐,结果听见开门的动静,一回头见赵同展像个黑粽子一样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其余地方都被口罩和帽子挡得彻底。
汤九邺第一次看到赵同展这样,笑的比他进来前更厉害了。
赵同展听见笑声朝汤九邺的方向望了过去,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见他的发型时还是愣了一下。
赵同展坐在汤九邺旁边把自己的帽子一层层摘了下来,镜子里顿时露出了一个和汤九邺几乎一模一样的发型。
不。
其实不是一模一样,应该是完全相反。
☆、三公
《煎熬》是节目组为第三次公演请来的飞行导师李元老师的歌,同时他也担任了《煎熬》1组的合作导师。
谈起这首歌的创作,当时发布任务的时候,李元老师曾说:“这首歌是我十年前写的一首歌,当时年轻气盛,因为看不惯一些暴力事件的发生所以选择用写歌的方式记下这种心情。”
“它讲的是一个人在受过一些暴力伤害以后,想忘反而烙印得更深,他在屈服与反抗之间反复挣扎,最终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疯子的故事。”
悲凉又无助,可怜还可怖。
这是一首很疯狂的歌,原曲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这首歌名字叫煎熬,整首歌的旋律却近似疯狂。它的曲风有一种诡谪的美感,歌曲前奏充斥着玻璃砸碎的响声,汽车急刹车的吱嘎以及更多让人会产生心底一颤的动静,然而在这种预设氛围的带动里,歌曲结束的部分却是长达十五秒钟鸦雀无声的寂静。
李元老师的编曲前后对照,把那种想忘不能忘和屈从反抗之间的挣扎表现得淋漓尽致,那是种灵魂的相互撕扯,把人的肉|体生生劈成两半。
然而拿到节目组来以后,因为要考虑舞台上的呈现,所以原来编曲中最惊心动魄的部分被大幅度删减,留下的部分对原本歌曲想要表达的意义难以为继。
其实节目组也想留下原本完整编曲,但无奈有些旋律适合放在播放器里,不适合呈现在舞台上,所以如何让这首歌融进他们的舞台上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汤九邺就是在这种心情里开始了自己的摸索。
起初,汤九邺觉得无论这首歌的意义落在哪个层面,它都躲不开两者间的挣扎,那么如何把两者之间大相径庭的对比表现出来就是他们的首要任务。可那天他和狄乐在雪地里遥望,他回到宿舍以后回想自己当时的感觉,有开心也又难过,觉得满足却又贪婪。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而这种复杂基于人的情感根本无法单一地分辨清楚。
就像对于很多人而言,有时候一个人望向另一个人的方向,他可以看到他在笑着讲话,却听不到他的眼睛里翻滚浪花。
快乐可以随时转化为难过,哭也可以在下一秒就变成笑,这是人类最浪漫的神秘感,是一种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无形也无法感知的情绪幻境。
所以汤九邺慢慢觉得,歌里面的所谓挣扎并不是屈从与反抗的来回撕扯,也不是忘与不忘的纠葛,而是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会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彻底颠倒相互转化。
屈从的盾牌上插着反抗的利剑,而反抗的利剑又刺开了屈从的盾牌。
离公演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赵同展做完造型化好妆,看汤九邺走过来站在自己的镜子前,拿来一件打算给他的衣服。
镜子里,他们两个化着一模一样的妆容,相同颜色的头发,远望过去他们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可走近了就能发现,汤九邺的头发左半边是银色右半边是黑色,而赵同展左半边是黑色,右半边是银色。
其实这种极具冲击力又有挑战性的造型,一度让《煎熬》2组的造型师相当为难,他觉得过于大胆了,对于观众而言不一定是惊喜也可能会成为惊吓。
可当时他们组的队员一致决定要这么做,造型师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商量以后选择遵从他们自己的意见。
而后,汤九邺又跟节目组商量,希望能找到六套同样风格的衣服,两两相同但又两两相反,于是有了他现在身上的这件和拿给赵同展的那件。
33/75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