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们发型设计如出一辙,在这场表演里,他们仿佛互为彼此的另一面。
化完妆,赵同展站起来换上汤九邺递过来的衣服,再看两人时,他们的相似度好像又添了几分。
汤九邺调侃:“没想到我们俩这样看还真的有点像。”
赵同展不吃汤九邺那套,极力撇清关系:“我跟你可不像,我是个正经人。”
汤九邺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听一个正经人一本正经地讲自己是个正经人,这种事怎么看都像个酒鬼喝醉了却说自己没喝醉时欲盖弥彰的瞎扯。
《煎熬》2组其他队员也陆续准备完毕,他们一群人凑在一起,不必开口就已经觉得这个画面相当诡异了。
不过他们追求的就是这种诡异的效果。
汤九邺又跟队员们确定了一下台上的舞步,因为赵同展几乎不会跳舞,所以有两个人陪他一起不设计舞蹈动作,只留下简单的走步和一看就能上手的肢体动作。
公演现场进入最后的准备时间,外面观众基本已经入场结束,汤九邺听见外面时不时传来的欢呼声,说:“赵老师,这应该是你出道以来最颠覆性的造型了吧?今晚以后你的粉丝可能会彻底不认识你了哦。”
“何止。”赵同展整了整衣服,“托你们的福,这是我从小到大最颠覆性的造型了。”
半小时后,《十分星》第三次公演正式开始。
虽然这次公演换了场地,还把舞台分成了左右两个,但表演顺序和以前一样,每一首歌按照1组和2组的先后顺序来。
这场公演共有六组,三首歌。《煎熬》被排在了最后,为保持神秘感,汤九邺他们坐在候场室等前两首歌都表演完了才走出门去。
《煎熬》1组的人正在台上做自我介绍。
汤九邺站在幕后,朝旁边舞台望过去,见他们同样分成两两一组,不过每一小组的两个人都穿着和对方颜色完全相反的衣服,比如他一眼就看到了辰烁和李元老师分别穿着黑和白,而且他们的造型和妆容也大相径庭,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彼此的角色。
没过一会儿,右边舞台上的灯光黯淡下来,1组的表演开始了。
李元老师是这首歌的原作和原唱,他的声音一出来就有一种想让人倒吸凉气的紧张感。辰烁也是节目自播出以后稳居不下的第一,实力不言而喻。他们两个的组合开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耳朵。
汤九邺站在右边舞台的幕后,没办法仔细看清楚那边每个人的动作,可节目组斥重金打造的音响效果却把1组每个人的声音毫无保留地传送到现场所有角落。
区别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有很多种方法,可体现在一首歌上的时候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在表现在唱腔上,这是他们1组和2组不谋而合的地方。
李元老师和辰烁截然不同的唱腔将两种心情的区分划开地泾渭分明,李元老师悲凉又无奈,而辰烁鲜活且激愤。
他们组的表演像一把利刃,将现场氛围划开了一道鲜明的鸿沟,两种情绪像鸿沟两边的巨大气团,隔着深不见底的裂缝,不敢靠近也不可能靠近。
观众的情绪完全被带进去了。
如果此刻拿来高维的望远镜,一定能看到有很多观众都默默地在胸前交握着手,那是一种紧张状态下的不自觉反应,是1组的这场演出最完美的回馈。
汤九邺由着工作人员给自己补妆、整理耳麦,1组的表演接近尾声,他们马上就得上台了。
他身边的一个队员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叹:“1组太强了,太强了,我真是服了!”
汤九邺走过来,一脸淡定:“我们不强吗?”
那个队员愣了一下,看到汤九邺的造型,又看了看自己,随即咧开嘴:“那必须强!”
“就是。”另外一个队员打趣道,“我们不仅强,我们还敢在原作面前胡作非为。”
后台大家被逗笑了,冲散了空间里因为1组表演而带来的巨大压力。
汤九邺的感染力无敌,就这么半个月的朝夕相处就让一整组的人都和他一样自信又张狂,或者说对自己这场演出自信又张狂。
他们坚定地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哪怕现在李元老师已经直接通过舞台向他们每个人展示了原作的看法,可在他们脸上依旧看不到退缩。
汤九邺想起他第一次告诉队员们自己想做改动的想法时,当时2组的队员直接拒绝了他,包括后来告诉赵同展以后,赵同展也接受了很久。
汤九邺的想法过于大胆,他们组走到今天,无论是对彼此还是对自己的抗拒和怀疑都曾存在过。汤九邺不仅一次受到质疑,他们的想法在一次次互相否定里熄灭再涅槃。
作为队长,汤九邺明白自己不能靠这个位置强迫大家必须要怎么做。他一直努力担当这其中调和的关键因素,像每次尝试让赵同展更融入这个集体一样,变成缝隙里的粘固剂。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继承了一些爸爸和爷爷的领导和管理能力。
他总是提出意见,却不强求别人接受。他把所有利弊和考虑清楚摆在每个人面前,要他们自己体量。所以现在每个队员能在巨大压力下坚持他们共同的想法,是因为最终说服大家的其实是他们每个人自己。
遵从自己真正想表达的,大胆又孤注一掷。
训练的日子里,他们不止一次地想,自己偶尔也想做一次这样的人,想尝试做从首秀起就锋芒毕现而张扬的汤九邺。
想有点不一样和突破,队员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当初选择汤九邺组其实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1组的表演在全场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里结束了。
临近登台,2组的队员们互相加油打气,汤九邺却沉默起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大概是在回想刚刚1组的舞台,也有可能回忆起了这次公演之前自己的勃勃野心。
他其实比谁压力都大,可他几乎什么都不说。19岁的少年像个老成持重的长者,身上架着全队人的期望还有自己的张扬,簇拥着他努力向上跳,伸手去够头顶上方的星空。
他想起之前问狄乐人会不会一直热爱自己年轻时候热爱的事业,现在他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太重要了。
大概是因为年轻而精力充沛吧,他不觉得累反而总是精神百倍,大步往前走也不想退路。
几个月前的顾虑渐渐被扫空,爱和勇气让他变得义无反顾。
赵同展跟他一个小组,看其他两个小组的队员都挺和谐,自己这个搭档却心不在焉,走过来问他:“想什么呢?”
“想李元老师。”汤九邺目光从那边即将下台的几个人身上转回来,说,“我记得那天发布公演曲目到最后,他好像还说过一段话。”
赵同展想了想,疑惑道:“很重要吗,我记不清了。”
汤九邺这段时间跟赵同展说话越来越没个顾忌,直接开麦嘲讽:“您不是因为重不重要而不记得的,您是因为年纪大。”
赵同展总是端着性格,可现在竟然也开始放飞自我了。他环望了一眼四周没人,屈腿撞在了汤九邺的膝盖后面,小声对着汤九邺骂过去。
过了会儿,加油的加完了,打闹的也闹够了。台上的主持人介绍《煎熬》2组的队员登台。
汤九邺在抬脚的那刻又想起了那天李元老师的后半句话。
赵同展不记得了,但他记得。
李元老师说:“现在我这个年纪,虽然对很多事情都有了更多更深层次的看法,但当初少年时代的意气却很难找回来了,所以收到节目组邀请的时候,我拿来这首歌,希望……不,我其实没什么希望,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可能更想看到一个真正属于你们的《煎熬》。”
全场的灯光一起在右边舞台上方点亮,《煎熬》2组的队员随着主持人介绍的尾音登上了舞台。
给足了一整天神秘感的赵同展包括每个队员终于上场。
聚光灯照在他们身上时,台下的所有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间连不断的惊呼,就连提前知道情况的主持人,此时看到的时候也还是微怔了片刻。
他们的造型太诡异也太独特了。
无论是妆容、发型还是服装,每个人身上从中间隔开一道缝隙,因为所体现出的泾渭分明又混淆难辨,都让他们赚足了注视。
汤九邺之前说:“我们只要一出现在舞台上就能迅速抓住所有观众的眼球。”赵同展看着台下的反应,心想汤九邺确实做到了。
待他们都站好位置,主持人放下手里的台本,玩笑道:“我们2组的队员和导师都非常独树一帜啊。要不先给观众们做个自我介绍,不然我怕他们都快分不清楚你们谁是谁了。”
气氛刚好,台上台下都笑了起来。
按流程,自我介绍完了之后就该表演了,可由于方才2组上场后直到现在台下都没停止过的呼声与议论,导演组通过耳机让主持人多问了个问题。
主持人临场反应很快,听完耳机里的前半句就知道导演组想让他问什么,因为这也是他想问的,而且他相信更是全场观众都想问的。
“我听说我们2组队员的造型都是自己设计的,太厉害了。既然这样在你们表演之前,我想代表所有观众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主持人看着一排的他们,觉得看久了点头晕,“你们是为什么想到用现在这种造型呢?”他说完,队员们包括赵同展都相当默契地把话筒递给了汤九邺。
毫无疑问,他是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的人。
汤九邺接过话筒,笑逐颜开,一如既往是大家熟悉的张狂。
他说:“为了让你们在这里能留下一场别开生面的视听盛宴。”
前奏响起。
舞台灯光被调暗,又被调亮,明灭变化,在整个场馆内昭示着一种强烈冲突的对比与触目惊心。
《煎熬》2组的人在来回转化的灯光里迅速在舞台上找到了自己的站位。
和1组的设计相似,舞台被一片冷光和另一片暖光切割成了两块一望而知的区域,一半人低着头立在冷光里,一半人昂首挺胸望着前方。
旋律开始催着氛围渐入佳境,哪怕目前为止2组的演出和1组并无太大的不同,可台下的观众仍旧像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一样,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
他们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不同颜色的灯牌或是荧光棒,可此时无论何种形式的亮光似乎都只眷顾舞台上的那几个人。台下的观众屏气凝神,熄了手中寻光的火把,台下安静又黯淡,给足了台上六个人开口与动作的空间。
汤九邺低着头,直到赵同展的部分结束以后,他才在昏暗里举起了话筒。
他刻意压抑着声音,和赵同展截然相反的嗓音,透着软弱与病态。
汤九邺本就很会唱,嗓音独特,他特别懂用声音讲故事,这次公演又受赵同展的专业指导,以致于一开口就把观众在赵同展的情绪里瞬间拉到了他的身边,并不显得逊色丝毫。
极端的情绪体验,直截了当地显露在感官上。
每一小组都完成了前面的表演以后,观众以为2组和1组的表演不会有太大不同,慢慢丧失了一开始的惊喜。可谁都没想到,汤九邺的目的这才初露端倪,像只枯瘦的利爪瞬间穿过眼睛和耳朵,攥住内里跳动的心脏。
头顶的灯光猛地一转。
台上的几个人在一小段没有歌词的间奏里,滑步迅速换过了位置。
当灯光再次在汤九邺头顶亮起,他霎时停住脚步,目光开始耐人寻味起来,那个屈从的人渐渐咧开嘴角,瞬间变成了反抗的鬼魅。
角色转换,声音互换,高潮来临。
这是临界点,也是最中心的模糊地带!
台下一阵惊呼,有些位置距离远的观众只能通过衣服和大概身形辨认台上此时在唱的是谁,可偏偏除了造型,他们连衣服都是极相似的。
真正的疯子是很难让人辨别出他的真与假的。
这是1组和2组最大的区别,也是2组最大胆的想法。
如果说1组是为了划开两种情绪之间最深刻的鸿沟,那2组就是在挤压这道裂缝,让两边的气团彼此融合,极力打造一个彻底混淆的世界。
从第一次拿到这首歌开始,汤九邺在对它的思考里逐渐意识到相较于分清楚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特征,他更倾向打造一种情绪幻境。不是单线的情绪体味,而是择不清楚的多线感官。
他不想让观众认清楚哪一种风格对应哪一种状态,以上帝视角去审视这场表演。
他想让他们都沉在表演带给他们的混淆不清的幻境里,真切地体会这首歌的撕扯与痛苦。
他做到了,那些渐渐流逝的好奇心再次被彻底拉了回来,变成了更加强烈的期待。
《煎熬》2组的每个人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严格练习,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在这首歌的表演里真正做到了混淆视听的效果。
每一小组的两个人都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把自己交给这场演出,再拉着观众一起沉陷。
他们把真假的效果拉满,把两者之间的界限彻底模糊,放进去了足够大的留白与吊人胃口的悬念。
他们为观众打造了一个完美幻境,情绪在这种幻境里反复更迭又反复被推翻。
汤九邺站在台上,看不见下面每个人脸上最真实的反应,可和上次公演尖叫声都能直接传进耳机完全不同,今天的观众们一言不发,因为只要转头去跟别人讨论就得分散注意力,他们怕自己会漏掉什么关键细节。
他们被完全带进去了。
一首歌的时间并不长,2组的设计却拉足了意犹未尽的快感。
没有欢呼没有尖叫,在演唱的后半段里,台下万籁俱寂,并且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最后。
原版编曲虽被改掉了很多,但最后15秒的空白却被留了下来。
他们的表演结束,这首歌没就此结束,场内依旧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灯光变换,所有激烈的或是压抑的色彩全部变成了一种昏黄的暖光,它们铺在舞台上,集成了一条长长的跑道。
台上六个人站在这条路上,沉默相望。
台下还在停着,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作。
最后的时间过去,《煎熬》2组的所有人默契朝台下鞠了一躬。
随即时间重启,尖叫声沸反盈天,响彻整个录制地。
☆、首胜
《煎熬》2组的队员几乎创造了《十分星》节目公演以来的一个记录——一个表演结束后最难让主持人开口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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