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姬慕清眉头皱紧。他先前来寻花楼只带了段彦,而现下段彦正好在不远处。
察觉到对方飘向旁边的视线,尤玉君摇了摇头,“不是总跟在将军身边的小哥,但确是在那几天见过。奴家看人看的是身形,八九不离十。”
他的话音刚落,姬慕清的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在最后一日,萧北辰携了随身近卫来到这里。“糟糕!”他忙唤了段彦,即刻就走。
尤玉君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甩着手中的香帕道:“将军,有空再来啊。”
登上马车回府后,姬慕清一路暗恼。这几月忙着对付宋正修,竟把家里那个流落民间的皇子给遗忘了。虽说容云飞的存在终究要告知萧北辰,但这么大的事好歹也容他准备准备。
“殿下应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要谋权篡位吧。”姬慕清侧靠在马车内咬着下唇。带着这份不安的思绪,他很快返回了姬府。
是时已见残阳,萧北辰好像还没走。
姬慕清平静地行过庭院,轻声询问暗处的府卫:“殿下可一直在房中?”
府卫回:“太子殿下先前在外边闲步了半刻钟,然后便一直在主子寝室。”
“好,知道了。”姬慕清垂眸,负手回屋。随后,他刚要推开门便见萧北辰将门敞开。他踉跄了一下,撞进对方的怀中。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姬慕清便就着这个姿势侧首靠着人,“……等久了吧?”与此同时,他游走的手透过薄薄的布料能感觉到对方的温热。
“我同太傅说,你不知何时回来,便不去主院用饭了。”萧北辰顺手抚上他的发丝,话语间歇隐约闻到了些味儿,“传膳还要时间。现下备了些点心,你若饿了可以先吃。”
“殿下怎还在等,晚上无事?”姬慕清仰高头看着人,眸中光彩流转。而萧北辰却是平静无波,只凝望着他的眼睛。
过了良久,萧北辰才认真地问:“你方才是坠入了花丛?”随之。他见姬慕清眨了眨眼没有意会,便直言道:“胭脂味很重。”
姬慕清的瞳孔肉眼可见地紧缩。他立刻后撤了几步,僵直在门边。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忘了,明明先前在寻花楼自己还反复想着回府要先换洗一番。
“是去了趟寻花楼。”如今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坦诚了。“殿下……”虽见萧北辰似乎并没有不高兴,但他还是心虚,“那我先去更衣。”言毕,他转头就走。
“回来,”萧北辰见布菜的侍从已至庭院,便温声叫住他,“先吃饭。”
姬慕清一只脚悬在半空,“……好吧。”
***
饭菜摆上桌后,姬慕清提心吊胆地为旁边的人盛了碗汤。他前面才反应过来,现下最重要的不是他去寻花楼染了一身别人的味,而是他去做了什么,包括几月前的那次。
陆兰昭一事倒没有隐瞒的必要,但方才萧北辰确实没问。又或者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容云飞的存在,所以自己与寻花楼有交情,他也不意外了。
苦恼了许久,姬慕清正想着如何旁敲侧击,萧北辰却先言了其它:“前几日莫羽已在父王的入口之物中发现了端倪,虽还不知放了何物,但确是最近一月才出现的。”
他倏尔一顿,继续道:“是苏姨,她每隔些日子便会煮点江南的粥食端去长华殿。据说那些是母后生前念家喝的,父王这些年也养成了习惯,即使他分明不爱有汤水的吃食。”
忽然提到了萧天泽身体愈渐不佳的可能原因,姬慕清回了回神,正重整思绪,便听得萧北辰又道:“可苏姨不应该向着母后吗?她怎能帮外人毒害父王。”
姬慕清瞧着他抚不平的眉头,细声反问:“殿下对苏姨有感情吗?”
萧北辰叹了叹,“自然是有的,所以此事我没有声张,只是暗地里把她端给父王的东西都换了,也没找她问罪。”
这些天姬慕清伤愈后,他便再次投入上一代的陈年旧事中。但数年前很多痕迹都被抹去,仅仅从三个人的恩怨展开查探并没有更多的信息。而他名义上的外祖云游天下,短时间内也暂且寻不到。
但与此同时,萧北辰却发现了一件更鲜为人知的事——君后楚南凝入宫的时间似乎也被篡改过。
此刻与姬慕清探讨此事,他的内心有着强烈的预感,便试探着问:“清清,你是不是还有其它事瞒我?”
姬慕清喉咙猛地发紧,但还是保持着面上镇定,接了他上一句话道:“殿下六七岁时,苏姨好像就被遣到了后宫。据说是她心疼你每日挑灯夜读,总有事没事就来看望你。最后君上嫌她妇人之仁,便让她搬离了清辉殿。”
随后,姬慕清正准备继续滔滔不绝地引开对面注意力,未想萧北辰突然凑近,发狠地咬住他的耳垂。
“嘶——干嘛咬我?”
“这一点你真的很讨厌。”萧北辰松开口,在他的耳畔沉声说着,“你我已是比翼连理,还这样不坦诚?”
姬慕清听出了些埋怨的语气。无言许久,他才解释道:“因为殿下并不是坚不可摧,也不是完全的遇事不乱。我是不想说,但你想知道吗?而你想知道,你又一定会问吗?”
他偏过头与萧北辰对上视线,敛着嘴角道:“毕竟殿下可从没问过我喜不喜欢你。”
“这是两码事。”萧北辰撤回了身,难得不敢看他。
姬慕清不以为然,“同是你深爱的人,一样怕失去怕遗憾。就像如果我说我压根没喜欢过……”话音未落,他便自觉失言,忙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萧北辰眼疾手快拦下了。“再胡说。”他的语气有些强硬,却无半点威慑之意,而说完话后,他的气势也弱了下来。
姬慕清猝然顿住。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任别人如何胡言乱语,你都不会信以为真。我一句气话,你这温柔就变成哀求。”
随后他看着对面的嘴角浮上苦笑,心也疼了起来。声音噎住了许久,姬慕清才支起身倾倒过去。
被稳稳地接住后,他坐在人膝上,双手托住萧北辰的面庞缓缓道:“阿辰,我好爱你。”
萧北辰呼吸微窒,目光逐渐幽深,“你以为一句话就能哄好?”姬慕清从中竟听出了些委屈。他扬起笑容,说:“当然不这样觉得。”
……
夜逐渐深沉,屋内的一点声都能撩拨心弦。
眼前的吻来得火热,脑海中杂乱的事都被摒弃到五感之外。姬慕清仰着头喘气,瞧样子已是意乱情迷。旖旎的气氛升温得厉害,布料的摩擦都能教他颤栗。
萧北辰见此连忙制止他将衣裳褪去,“天色已晚,本殿要回宫了。”
“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姬慕清眼眸含水,被抱到一旁后又粘上了人。
“别闹。”萧北辰敞开房门,迎面一丝风让他清醒了些,“外面人都过来了,你还敢缠?”感觉到有手环抱上腰,他又将门关上。
这人身上比自己还烫,姬慕清的唇角偷偷勾起一点弧度。又缠绵了一会,他才不舍地松开手,“知道你今夜要述职,走吧。”
“早点休息。”萧北辰的语气柔了下来。但他刚走出几步便又听得姬慕清在身后朗声道:“阿辰,如果哪一天我变了,另有图谋,你一定不要对我失望。”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他逐渐肃下神色。但他转头时却见姬慕清的眸光亮了亮,接着道:“本将军骨子里浪,要图谋也是图谋美色,睡几天就变回来了。”
“……”
这回直至吻到人双颊红润腿脚发软,不敢再出声了,萧北辰才挥袖离去。
***
露愈重,繁街也空荡。萧北辰靠着侧窗,细细回味着临别前姬慕清的话。就算是回到宫中,一路长阶也在冥想之中。
倏尔面前来了个人,挡住檐上的宫灯。
他还未出声,便听得对面不客气地道:“本王一直想错了你,觉得你没有七情六欲。如今一看,太子哪有民间说得那么神乎,不过就是凡夫俗子。”
萧明轩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揶揄道:“说不定血肉里也是耽乐。”
萧北辰抬眼,依旧平和,“大哥说笑了。”
见人不回击,眼中也没有半点波澜,萧明轩轻哼了声,便从人身边擦肩而过。萧北辰回首,正见他从里至外透着神气。
人走远后,莫羽才走近宽慰:“这话属实脏耳,主子莫要在意。”
萧北辰仍看着那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良久后,才不疾不徐地说:“有事要发生了,你可察觉到风声?”
“他们尚未同属下说什么。”莫羽垂首低语。
“这样啊。”萧北辰负手叹了叹,又道:“走吧,可不能让本殿的太子妃笑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的情节应该持续高能(叉腰
第63章 蛾子
夏日除了闷热,亦是多雨。
雨歇的最后一声雷鸣过后,天边挂着虹彩。清凉感随风而来,略带着夹杂青草的泥土气息。
姬慕清今日休沐,待在府中百无聊赖,而且最近萧北辰似乎政务繁忙,入宫在清辉殿呆上一整天也相处不了多久。对此,姬慕清自是理解,只是隐隐开始担心今后的日子。
而这些天毫无意外,宋正修有派人四处寻找陆兰昭和她的母亲,但藏人的地方实在匪夷所思,多日未果后,他似乎就直接抛弃了那个教养许久的棋子。
对此,姬慕清犹疑过自己的行动也许会倒逼着人,只怕宋正修之后的举动会愈加狠绝。
此刻,雷雨也停了有一会儿了。暂时扫开思绪后,他在院中的小亭乘凉,见四面纱帘上的字皆被雨水打湿糊到了一块,便十分可惜地叫人拿了笔墨和白纱来。
“也不知顾兄到底是如何在这上面写字的。”他正想照着字形临摹一幅,却在笔尖触及那轻飘飘的白纱时突然不知所措。
是时段彦从院外走来,低垂着头似在斟酌着措辞。
“何事?”姬慕清余光瞥见人,便直接问了。
段彦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才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让四方馆里的人传了信给宁王。”
听罢,姬慕清执笔的手猝然一顿。
他偏过头来,面色尚且辨不出喜怒,“可知书信内容?”
“不知。”段彦埋下头。随之,他听得身前人的冷哼声,忙弥补道:“不过昨日宁王曾上奏为赤金使者求情,望君上能准许赤金再次出使东乾。属下猜测书信内容多半与此事相关。”
姬慕清的脸色逐渐变冷,“所以你们是等人把事办完了,才反应过来?”说话间,他在白纱上画下了两笔。
“属下知错。”
话音落下后,见姬慕清迟迟没有开口,段彦便悄悄抬头。他正好瞧见白纱上一个七扭八歪的“宁”字,而姬慕清这时也缓缓说道:“没有足够的利益,宁王不会做求情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信件内容多半早已销毁,查不到便算了。但至少你们得告诉本将军他们是如何暗通款曲的。”
“属下领命。”在冷厉目光的注视下,段彦只觉手心冒了汗。
他倏尔忆起姬慕清出事后曾吩咐手下严加注意四方馆的一举一动,但如今他们还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来往信件。所幸赤金使臣已在萧天泽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算是姬府侍卫也知求情难成。
随即,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正要告退时,却见远处的近卫赶来,汇报道:“主子,宁王跪了一夜,君上就同意赤金再次派来使节了。”
段彦:“……”
浓墨从中央直直画到了边缘,又无意牵连到了旁边的白纱。姬慕清见此叹了叹,“白白浪费了一匹好料子。”
随后,他将笔放下,看向两个近卫的眸色暗如古潭,“叫西境尽量扣下人,这回若再没瞧清楚就放人,便同本将军去校场拉练。当然,包括你们。”
……
赤金如今还有何底牌,姬慕清一直没有想法。但赤金人狡猾诡诈确是惯性,无论有何,总归是会恶心人的伎俩。
不知不觉,暮晖带走了一天的烦闷。到最后,姬慕清还是担心在他闲散时又出了幺蛾子,便在夜色浓时亲自前来盯梢。
如今西境的主将尚未归,赤金来使便会由其他将领护送。今晨,赵轲还未发话,姬慕清得了消息便急令下去要扣人。而且此举出于谨慎,朝廷自然不会有意见,但好不容易成事的宁王就会急了。
姬慕清这夜便是来碰运气的。此刻,他平躺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眼前是薄薄的积云。云外有星光,隐约能瞧见其中最亮的那颗。
难得见姬慕清亲自来盯,随行的段彦不自然地找了话题:“主子,值守的侍卫中有清辉殿的。”
“嗯。”姬慕清闭着眼回。
突然,段彦猛地一缩,低语道:“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怕什么。”姬慕清懒懒地翻了个身。房顶上瓦片参差不齐,他在上面躺着分外不适,“我们的人逃不过王宫侍卫的眼睛很正常。”语毕,便是良久的静默。
头顶倏尔有飞虫经过,段彦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主子,属下一直有所疑惑,今后咱府里随您的这些人会到王宫里当差吗?”
姬慕清闻言愣住,片刻后笑道:“你们恐怕当不得。在清辉殿里的人一切以殿下为先,而你们从拿到军职的那一刻就不太一样了。”
他缓缓睁眼,寻着那隐在云雾后的明月,“你我不再只是主仆,更是将与士,你在得到军令的时候亦要有自己的判断。而终有一天,你能够自己领兵,护国卫君。”
“主子……”段彦一时语塞。他进入姬府时,姬慕清还未弃文从武,他那时只以为今后要护主子一世,未想有一天也能披甲上阵。
他深有感触间,姬慕清却勾起唇角,颇为骄傲地道:“而本将军就会在王宫里吃香喝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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