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里没有主子,宫女们一处洗澡,太监们一处,容呈虽是伺候皇上的人,但无名无分,和奴才是一样的身份,自然不似在承欢宫那样。夜色昏暗,容呈第一次来梨园,竟迷了路。
他走到假山处,正要掉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看见身后的人后,陡然一怔。关横玉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容呈意外道∶"王爷怎么在这?"
关横玉深邃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掩住嘴,咳嗽了两声,"出来消消食。"
容呈看了看四周,只有关横玉一人,连他身边的小太监也没跟来。不合常理。
容呈不去细想关横玉为何会逛到梨园来,要知道步柳堂离梨园可有很长一段距离,甚至身边连个太监也没带上。关横玉面色淡然,"龙伎呢,你为何在这里?"容呈垂眼,盯着脚下碎石,"皇上让我在这里学戏曲。"关横玉没有意外神色,轻轻点头。二人一时间无言,关系如同陌生人。容呈开口说∶"我先走了。"
,不等关横玉开口,容呈从他身边经过,仿佛听见攥紧拳头的声音。兜兜转转,终于找到沐浴更衣的地方。
此时夜深人静,已无人沐浴,容呈角落寻来许久无人用过的木桶,冲洗干净,放好水后,脱下衣裳。他背对着门口,没有察觉身后的木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个黑影靠近,猛地将容呈抱进怀里。容呈心里一惊,猛地回头,竟是关鸿风来了。
他不知道关鸿风何时来的梨园,更不知道他有没有瞧见自己与关横玉说话。
难得见容呈露出惊慌神色,关鸿风心里不免起疑,皱起眉头,"怎的这幅模样,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容呈观察关鸿风神色,若是真看见他和关横玉在一起,不可能如此淡然。一颗悬着的心回到原地。
容呈推开关鸿风,"只是被你吓到了。"
关鸿风眯起眼,不依不饶,"你该不会背着朕找了妍头吧?"容呈用力挣脱开关鸿风的手,"疯子,说什么胡话。"
看着被掐红的一截手腕,关鸿风目光掠过一缕阴霾,沉声道∶"朕听说班主安排你和一个戏角儿住一起?"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容呈转了转疼痛的手腕,淡淡嗯了声。
关鸿风扳过容呈的脸,盯着他的双眼,"那戏角儿长得如何?"他眼中毫不遮掩的怀疑,容呈若是说实话,一定有苦头吃。他不想平添麻烦,面不改色撒谎∶"满脸麻子,丑陋不堪。"关鸿风这才舒心了。
料那戏台子里也没有好看的戏角儿。
关鸿风威胁地捏了捏容呈下巴,"若是敢对不起朕,看朕怎么收拾你。"
屋里连盏烛火也没有,窗外稀薄的月光照在容呈不着寸缕的身子上,白嫩滑腻,像块水豆.腐似的,关鸿风的呼吸一下粗重了。他把容呈按在木桶上,解开了龙袍。
容呈难得没挣扎,他知道躲不过,与其磨蹭吃苦,还不如让关鸿风尝了甜头,赶紧离开,免得被人发现。堂堂一个天子,竟像偷情的奸夫似的,传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
许是他的温顺讨好了皇帝,关鸿风难得温柔了些,可容呈还是难以忍受,额头渗出薄薄的汗珠,双手死死捂住嘴,将声音吞回肚子里。夜半时分,浑身舒畅的关鸿风整理好龙袍走了。
容呈连沐浴的力气也没有,他趴在木桶上歇息片刻,拿起水瓢随意舀了点冷水冲洗身子,套上衣裳,便离开了。回到屋子,里头还亮着烛光。
决明还没睡,一见到容呈回来,马上从床上坐起来,"你回来了。"容呈没什么力气,走路虚浮,应答的声音也弱了些。他坐到床边,伸手解开外衣。
决明正要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才这么晚回来,还没开口,骤然睁大双眼,看着容呈白暂脖颈上露出的咬痕。
分明出去时还没有的。
似乎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容呈回头,疑惑道∶"怎么了?"决明心虚地转开眼,喉咙发干,"没...没什么。"说着,他跳下床,吹灭了烛火,跑回床上躺尸一般。容呈眉头微皱,没多想,将衣裳放在枕头旁,闭眼睡觉。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决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日清晨,决明和容呈排戏曲儿,他是熟手,自然是由他来教。可书里的东西实在不堪入目。
决明满脸通红,"我还是第一次唱这种戏曲儿。"容呈无情地泼冷水,"日后你就习惯了。"
他一开始也以为,自己堂堂九五之尊成了禁脔,一定活不下去,可如今还不是苟延残喘活着。只要有一条命,没什么不可能。
二人在屋子里看了一日的品花宝鉴,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决明出去,拿了几个馒头回来。
二人填饱肚子后,又继续看,直到子时才吹灯歇息。
决明发现容呈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是个热心肠,他虽从小进了戏班子,有师傅指导,可还有许多字不识得,厚着脸皮去问容呈,容呈倒也肯教他。
一来而去,二人关系倒是亲近不少。这日,决明说∶"龙伎,不如我们排练一遍?"
两人虽熟读了品花宝鉴,却一直还没对过戏曲儿,皇上那边也派人也问了几次,催促他们快一些。容呈觉得有理,排完这戏曲儿,他也能快一些回承欢宫。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书中有一段,男子想和妇人玩,进了屋,吃了茶,便要办正事,于是容呈扮男子,决明扮那妇人,二人开腔唱戏曲儿。可容呈到底不是长年练唱的戏角儿,唱得不好听不说,活像在念书。
决明怕皇上怪罪,思来想去,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耳根顿时浮起一抹红晕,"要不,咱们便演边唱?"容呈一顿,"演?"②
决明点头,难为情地说∶"就是按书里的来演。"
容呈想了想,只是逢场作戏,也许能快些把戏曲儿唱好,于是答应了。
二人来到床榻上,决明躺在身下,容呈按着书里的男人,把他的腿抬了起来,搁在自己肩上。正要开口,房门突然从外面推开。
关鸿风本想来看看两人排练得如何,不曾想却看见容呈将决明按在身下,姿势浪荡的一幕,脸色顿时黑得可怕。
第40章 免得惹火烧身
关鸿风的眼神像要杀人,"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决明抬头,被突然闯入的人吓了一跳,忙放下腿。看清是当今天子后,他浑身都软了。
容呈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上的书就被拍落在地,关鸿风一把掐住他的脖颈,直将他掐倒在床上。容呈脸色涨红,喘不上气。
决明见状,急忙下床跪倒在地,"皇上,我..…...我和龙伎是在排戏曲儿。"关鸿风目露寒光∶"排戏曲儿排到床上去?"
如果不是他来,这对奸夫淫夫指不定还要做什么出格的事。
更何况,那日他问容呈,那戏角儿长得如何,容呈告诉他满脸麻子,丑陋不堪,如今看来竟是在骗他。这戏角儿的容貌分明和温言不相上下。
决明用力摇头,急得快哭了,"皇上,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排戏曲儿。"关鸿风恶狠狠瞪了决明一眼,"你给朕滚出去。"
决明害怕掉脑袋,抖得不成样子,在看见容呈艰难地朝他点了点头后,爬起来撒丫子跑了。关鸿风发了狠掐紧容呈脖颈,"几日没侍寝,就耐不住寂寞,去找其他男人了?"容呈眼睛都红了,嗓音嘶哑∶"我和他衣裳都没脱,能做什么?"关鸿风话里寒意更深,"你还想脱衣服?"
容呈快喘不上气,吃力地去扒关鸿风的手,眼角泛红,连眼眶也出了水,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关鸿风在掐死他之前松开了手,猛地把容呈翻过去,脱了衣裳检查。幸好,容呈身上没多出不该有的痕迹,否则他就把那戏角儿千刀万剐。"这几日,你都和他住在一起?"
容呈直觉不能在这时候回答,抿紧嘴不吭声。关鸿风霸道强势地逼问∶"朕问你话。"容呈闭上眼,哑声道∶"是。"
关鸿风气得不清,若是个丑八怪便算了,偏偏是个容貌出众的戏角儿和容呈住在一块,二人还整日排戏曲儿。说不准这短短时间,已经心生情愫。
关鸿风心里憋着口气,撂下狠话,"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若再排不出这戏曲儿,朕便送你去龙乐府。"一说罢,他惩罚般用力拍了下容呈的臀尖,身下的人一颤,关鸿风转身离开,走出门外。决明见到他,急忙跪了下去,连头也不敢抬,紧张地盯着地面。关鸿风扫了他一眼,忽然停下脚步,"你,抬起头来。"
决明无措地抬头,对上一双深邃无情的眼睛,关鸿风捏住他的下巴,端详片刻。果然是个漂亮戏角儿。
他意味不明冷哼一声,收回手走了。
经过长廊,关鸿风冷冷道∶"去把班主给朕喊过来。"身后的杨公公一愣,忙道∶"嘛。"
班主来时,见关鸿风一脸阴霾站在树下,他心里一咯噔,急忙跪下去,"参见皇上。"关鸿风斜眼睨他,"朕让你给龙伎找个戏角儿,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他们安排住在一起?"
班主这才明白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惊惶解释道∶"草民原是想着他们住在一起,排戏曲儿能省不少功夫,是草民考虑不周,罪该万死。"关鸿风还没有让他死的念头,冷冷道∶"把他们给朕分开,越远越好,且日后排戏曲儿的时候,你必须在场。"二班主不明所以,还是应下,"是,草民知道了。"关鸿风碾碎了手里的花,扔到一旁,大步离开梨园。
跪在外头的决明等关鸿风走得没影了,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裳上的土,他走进屋子,看见容呈头发凌乱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问∶"龙伎,你没事吧?"
容呈摇头。
关鸿风还不至于杀了他。
决明看见容呈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红印,他心里一紧,急忙到屉子里找出药膏,坐到床边,要、给容呈上药。容呈伸手去拿,"我自己来。"②
决明摇头,把药膏背到身后,"你看不见,还是我帮你吧。"他固执地不把药交出来,容呈没再拒绝,点头道∶"辛苦你了。"
决明挖了点药膏,轻轻涂在容呈白皙嫩滑的脖颈上,指尖像烧着了似的,一路蔓延至心头火热。
他忍不住抬眼,偷偷瞧着容呈的侧脸,一双漂亮眼睛傲慢冷漠,眼睫毛长又卷,像只慵懒高傲的猫,随时会伸出利爪抓人。真好看啊。
以前决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祸国殃民的美人,可如今他见了容呈,却是信了。难怪皇帝如此在意眼前的人。
药上好了,决明整个人像烧着似的,他借着放药的空隙,轻轻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他支吾道∶"我在外面听到皇上说,要我们三天内将戏曲儿排出来。"容呈淡淡嗯了声。
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欲言又止,容呈说∶"放心,我不会拖你的后腿。"决明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这意思。"
他只是忽然有些落寞,和龙伎待的日子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容呈不在意他心里真正所想,弯腰捡起地上的品花宝鉴,抚平上面的褶皱。看来要加把劲才行了。
因着关鸿风的话,两人只能熬夜练戏曲儿,可这时班主来了,站在一旁看着二人。决明疑惑道∶"班主,你怎么来了?"
班主实话实说∶"皇上让我亲自盯着你们练,免得偷懒。"不仅如此,帮主还让人把决明的行李挪去了别的屋子。决明气得直跺脚,"我和龙伎什么也没做,为何要搬?"
"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只能照办。"班主叹了口气,"更何况,皇上就是天,他吩咐下来的事,你敢不听?"若是不听,只有一个下场。掉脑袋。
见决明还要说什么,容呈开口道∶"你搬吧,免得惹火烧身。"他太了解关鸿风为人,这次放过决明,下次可就未必了。无奈,决明只能搬去了班主的屋子里睡。
没了容呈在另一头睡觉,他翻来覆去,失眠了,脑子里满是那日容呈脱下外衣,露出白皙脖颈上的齿痕那一幕。龙伎的皮肤一定很滑,跟女子似的。不,也许还要诱人。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幕,决明呼吸一紧,腿间竟然有了反应,他难堪地夹紧被褥,不敢再想下去。之后,二人背词唱曲儿,从白天到黑夜,一刻也不能休息。一转眼,到了三天之后。
二人在屋里上妆,这还是容呈第一次化成戏子模样,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胭脂假面,丹蔻指,险些认不出来。再看身旁的决明,天生的戏角儿,轻轻几笔一勾勒,便掩去了少年的欢脱稚气,变得老练起来。有时容呈倒羡慕起决明。
可以行走于天地间,不似他一般,被囚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半点盼头。
化好妆面,决明转头望向容呈,奇怪的很,一个如此好看的人儿,上了厚厚的胭脂,依旧漂亮极了,犹如生长在酷寒之地的雪莲,冶艳动人。
容呈察觉决明的视线,摸了摸脸,"很奇怪?"决明回过神,耳根爬起一抹红晕,"你怎么样都好看。"
话出,又回过味来这话不太对,幸好容呈没在意,放下心似的,他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上台之前,班主叮嘱决明,"今日不仅皇上,连皇后娘娘她们都来了,你可要好好地唱,千万别出什么差池。"决明点了点头。
他虽从小唱戏,可到底是在当今圣上面前献丑,若是唱得不好,掉脑袋还是小事,恐怕连整个戏班子都要被他拖累。二人交换眼神后,便上台了。
台下来了不少妃嫔,关鸿风则是坐在中央,容呈不经意瞥向他身后的男子,当看见关横玉也在时,容呈脸色一变。关鸿风从没说过十八王爷也会来。
而且以前这些场合,皇帝是从来不会喊上病弱的关横玉。
容呈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总觉得关鸿风怀疑起什么,只能安慰自己别多想。台下的关横玉在容呈上台时显然也认出了他,惊讶的神色一闪即逝。他第一次看到容呈这种装扮,觉得十分稀奇,却不得不承认好看。关鸿风没察觉气氛中的异样,淡淡道∶"行了,开始吧。"
乐声响起,决明先开口,他到底是半个台柱子,一开口便惊艳众人,连台下的妃嫔们也露出欣赏神色。关鸿风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视线随着决明移动。
台上,容呈磕磕绊绊接唱,嗓音逊色许多,挥袖的动作也显得笨拙。皇后在底下看见了,掩嘴偷笑,"粗鄙不堪。"
容呈不在意台下讥讽的眼神,他只想快些唱完,好逃离这苦痛折磨。虽磕磕绊绊,但好歹没出差错,二人还算配合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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