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闫云书点头。
可他还没能坚持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上面记录的东西实在是太琐碎太庞杂了,难以那样复杂的信息海洋里寻找到他认为有用的东西,这样漫无目的地看下去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还有其他的吗?我能不能再看一看别的文档?”闫云书问道。
“我能调动出来让你看的东西就这么多了,更多的东西需要更高级的权限才能调得出来,我也没有办法。”陈霜芥无奈道。
“还有什么办法?”闫云书问。
“没有了,我这边的资料全是最全的了,我这边都找不到的东西,别的地方就更找不到了,不过……”陈霜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那朋友按理说早都死了,地府这边早就该有他的档案信息了,我却没能找得到。”
闫云书心里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也不能怪陈霜芥不上心,毕竟对方已经尽力了。
他只能道谢:“麻烦你了。”
陈霜芥点点头,说道:“你拜托我办的事我帮你办了,我倒是有事想要找你。”
“你说。”
“我发现你身上有比较强的气息存在,为了防止它危害两界平衡,导致阴阳失调,我要求你每个月都来我这里报备一次,防止我不能及时察觉到异变,时间你定。”陈霜芥说。
这并不难,只是麻烦些,对方都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了,面对这样一个不算特别艰巨的任务,他并没有推辞的理由,因此闫云书答应得也很快:“好。”
第28章 一力十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端在官方记录上的状态是死亡,而陈霜芥这里也是什么也找不到。
云端已经死了?
而且从记录上看对方还不是最近死的,不是他意识到云端消失了的时候死的,而是在十一岁的时候,十四年前。
他和云端是同一年生的,两人之间的岁数相差仅仅半年时间,云端十一岁的时候,也就是他十一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两人正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上课。
他俩都是五年级的学生。
不同于陈霜芥搜索出来的文档上记录的那样,闫云书对五年级里的那个暑假记忆十分模糊,在他的印象里,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被母亲以防止再出意外为理由圈在了家里,不许出门,之后他上六年级的一整年都被母亲带到了城里去,上小升初冲刺班,以求考上更好的初中。
在他的记忆里,那六年级一整年里的事情都好像隔着一层蒙蒙的水雾,他明明记得自己在五年级暑假后与云端分别了一整年,才在初中的新班级里又一次与对方见面。
而后的记忆便是他和对方足足做了六年的同桌,直到上了大学之后,云端才因高考落榜而不得不上了一所大专——刚好两人的学校离得很近,便又是形影不离地同住。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从小到大除了六年级那一整年里,他从来都没有和云端分开过。
而他也因为孤僻到只有云端这一个朋友,并不记得周围的人对云端的态度。
所以,他也无从证实对方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臆想。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从小陪着他长大的朋友,有可能早已死亡,而他却迟了十四年才意识到这个事情。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他在其他人的眼里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呢?疯子?神经病?还是人格分裂?
他浑浑噩噩地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公司,回到了他的岗位上,这时候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他还可以坐在椅子上,想着他从前的生活。
如果云端真的死了,那么,他为什么会一直对此毫不知情?如果和对方一起生活的十四年,全部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现在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沉浸在这想象里?为什么要让他突然清醒过来,回归现实生活?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的?
那天是5月23日,他清楚的地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和云端一起放学回家,还在梦里和对方一起规划着暑假生活,而后云端那张被水泡肿了的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拼命的奔跑,把自己从噩梦中解救了出来,醒来的时候,云端告诉他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那天离云端的生日还有26天,不知怎么他却突然开口问了对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云端说想要一个墓地,他听了之后,仅仅以为那是个笑话,没有放在心上,吃完了饭就去上班了。他在公司看到了本地的新闻,发现云端常坐的那辆公交车出了车祸,死了很多人,他心里担心,打了对方好几通电话,却都没有打通,连微信号也找不到了,等到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云端已经消失了,在他生活中彻底地消失了。
他坐在公司的椅子上,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日历,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情点开了5月23日当天的万年历。
2023年5月23日,农历四月初五,诸事不宜。
诸事不宜。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甚至已经点进去了那条解说,上面一片“诸神方位”之类的名词看得他眼晕,他忍不住嘲笑自己,居然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开始相信了。
或许是希望实在太渺茫,所以连这样的东西都显得十分靠谱起来了。
事情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再回头看时只觉得当时那天里,处处都有预兆,那个梦境是预兆,醒来时云端的生日愿望也是预兆,那天的公交车车祸事件也是,就连黄历也是提醒着他,那天与众不同的一条证据。
每一件事都暗示着他那天的不平凡,而他也确实在那天之后彻底的失去了他的朋友。
他紧紧按着挂在脖子上的石头,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接触到一丝真实。
手机持续的亮着,并且,那屏幕上的亮光越来越盛,这种异常使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他不知点到了什么地方,播放了一个短视频似的东西,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安静无比。
从那画面上看来,仿佛是一片很深的海域,从屏幕的角度甚至还能看到时不时飘来游去的灯笼鱼。
“叩叩”
两声敲击声响起。
像是有谁在敲门,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却并没有看到窗外有什么人。
“叩叩”
这次他听清楚了,是从他的手机里发出的敲击声,是视频的声音。
“什么啊。”闫云书皱了皱眉,伸手拿过手机,想要关闭上面的视频。
但他在上面点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视频关掉,难道是手机出故障了?
这个时候画面逐渐变亮,好像从深海逐渐上浮到了浅水区域。
“叩叩……叩叩叩……”
又是一阵敲击声,这次不是两次。
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和顺滑的画面之间形成了冲突,视听结合,让人感觉心里不痛快。
闫云书的心里突然浮上来极大的不安感,这种感觉在他的心里不断的扩大加深,让他忍不住捂住了手机屏幕,好让自己不再能看到上面显示的画面,同时他的手找到了电源键,长按,试图强行把手机关机。
但是他显然是失败了,因为他在把手放在屏幕上,捂住画面的同时,听到手机的听筒里传出来一句:“有……人在吗?”
那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在耗费了巨大体力的时候勉强发出的声音,嘶哑中带着喘息声,配合着不停折射着太阳光线的水波,这样的声音则有一种让人脊背生凉的特殊能力。
“救救我……喔……”
那声音的这句求救没能说完便被嗓子里涌进的水堵住了,嗓子里的气不断呼出,在排出口腔里的水时不得不吸入更多的水,那求救声渐渐就被逐渐放大的水声掩盖了。
闫云书已经不能平静地稳坐在凳子上了,他用手捂住持续发出呛水声音的手机,身体发颤,下意识后退,远离这部手机,双腿绷紧,两股使力,做出逃逸姿态。
这是什么视频?为什么没法关机?谁来救救他?
水声越来越大,杂音越来越多,求救声已经听不见了,水撞击在耳朵上的轰鸣声从手机里传出,清晰真实得好像是自己真正听到的一样。
他捂在手机上的右手逐渐感受到了水的冰凉,像是他的手不是捂在手机屏幕上,而是捂在一片水面上,捂在一个溺水者的头顶。
清晰而真实的声音包裹住他的耳朵,同时也将错觉绞紧,把他紧紧缚在里面,他时而觉得自己是见死不救害怕麻烦的路人,为了一己私利亲手断送了溺水者的生机,时而觉得自己是那溺水的人,双手浑身,无一不被冷水包围。
他被迫着张开嘴,想要呼吸,也想要呼救,他想尽力喊出救命,但水下的手却在拼命拉扯他的脚腕,以全身气力把他往深处带。
救救我!救救我!
他捂在手机屏幕上的手被屏幕里的东西猛地抓住了!这东西怀着无限的恶意,以一换一,不仅自己溺水,还要带上别人。
闫云书没有防备,被这么骤然一扯,重心不稳,直接被拖下去半条胳膊!整个人“咣当”一声摔在了桌子上。
“下来……下来吧……陪陪我……我很想你……”
不,不!
闫云书拼命地用另一只手抵住桌子,用膝盖,用脚,用整个下半身的力气和那水鬼拔河。
水从那狭窄的一方屏幕里不断溅出,像是那是水库唯一的入口。
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湿透了,被喷溅出来的水和用力时流出的汗浸得挺透。
“下来!你下来!”
那东西歇斯底里地叫唤起来,像个开水壶一样,几乎分不出性别,嗓音尖利,刀子似的直直扎进人脑子里,翻搅滚动,把那脑浆搅和得一塌糊涂,像一锅滚开的水。
闫云书此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全身所有的力量全部被用在把自己拔出来,脱离这部漏水的手机上,没有留一丝余力让他得闲想些其他的。
救命!
这的确是要命的时刻,他不知道这手机这么大的孔洞能不能让他这么一个成年男性通过,也不知道对方的力气可不可能对抗得过自己,他只有拼命地抵住桌子,勾住桌腿,来不及顾及被划拉得几乎掉肉的手臂,来不及思索有什么逃生办法可以为他所用。
这是纯粹的力量抗争,一力降十会,如果他的力气比不过这东西的力气,那么什么技巧都没有用。
可是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疲惫的样子,像是不会疲倦似的,用两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往下拖。
第29章 五个指印
“啊——”
那东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哭号,音调之高甚至可以直接喊破玻璃杯。
这声音对于此时全心全力用在拔手臂上的闫云书来说无异于精神污染,但他没法空出那只紧紧抠住桌背的手去堵耳朵,只能近距离被迫听着,接受着耳膜的穿刺。
他几乎都要放弃了,他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就感觉到拉着他手臂的那头,又一次加大了力度,几乎要把他整个手臂都拖下去,他便明白,这是一场不能放弃的战争。
谁先松懈,谁就输了。
指尖像是要被崩裂一样发出剧烈的痛感,顶住桌子的膝盖和勾住桌腿的脚,也感受到了折断般的疼痛。
他头上的汗流水一般滴落下来,和桌面上不断涌出的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体力慢慢地被消磨着,可是那边还是保持着持续不减弱的拉力。
他意识到对方和那天拼命追逐他,玩弄着他的那个东西一样拥有着无限的耐力,和源源不断的力气。而他的体力却是是有限的,这场角逐的结果不是他被彻底拉进手机里面,就是他以胳膊断掉的代价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即使他能勉强在断臂求生之后苟活几日,还是有可能被这种时不时出现的危机夺去生命。
“下来啊——”
那东西还在凄厉地叫着,像是被烙铁烫伤。
闫云书只觉得自己的皮肉几乎要被这东西尖利的指甲抓破了,刺穿了。
他全身都在努力和这东西做着斗争,他根本顾不及想这么大的声音怎么惊不动办公室里别的同事,也顾不得想这样飞溅的水会不会让插板连电,导致他触电而死。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灵魂,飘在半空中,睥睨着将全身力气都用在和怪物拔河的自己,另一部分是肉体,没有了听力和思想,只是依靠着本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他的身体正在越陷越深,整个右肩膀已经完全陷进了手机的屏幕里面,只剩下脖子贴住桌面支撑自己,落下去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连求救的想法也生不出来了,满心只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折磨。
“咿——”
那东西像是被刺中一样,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同时松开了它紧紧抓住闫云书手臂的双手。
闫云书趁机把手臂拔了出来,因动作太过迅猛,把手机打到了地上。
手机和茶杯一起狠狠摔到了地上,溅起了一片冰凉的水,茶杯的碎瓷和茶水同时飞出,划破了他的小腿肚子,流出鲜红的血来,血液慢慢地流淌下来,在细白的腿的衬托下尤其明显。
“哎呀哎呀,小闫呐,有没有伤着?快快快坐下来,我给你个创可贴贴一贴。”刚好清扫到这片地方的保洁阿姨被这碎裂声惊动了,急急忙忙地端着簸箕跑来,一看不光打碎了杯子还伤到了人,立刻把口袋里的创可贴拿了出来分享给他。
闫云书惊魂未定地坐回了椅子上,浑身湿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额角上沾着细密的碎发,那是被汗打湿的头发。
他借过了创可贴,讷讷说了一声谢谢,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恍惚着,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回到了人间。
“是不是做噩梦了?你这孩子,中午怎么不在休息区休息一下,反而来工作呢?在办公室能有什么好的,只紧巴中午那一会儿的时间认真工作,也没有什么用,下午会更困的!在这边也睡不好,你看你刚刚都在这做噩梦了,还吓得把杯子都打破了。”阿姨一边扫地,一边数落着他,“我家孩子也跟你一样大,他也跟你似的一样拼命连中午都舍不得午睡,后来有一次他下楼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倒了,养了半个月才好,从那之后,他再也没中午不休息去工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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