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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不奈何(穿越重生)——淮上

时间:2021-05-13 16:07:48  作者:淮上
  那些上百年来被镇压在黄泉深处的厉鬼冤魂, 大半都被曲獬故意放了出来, 在大街小巷流窜不去, 搞得到处天惨地怨,家家户户都在闹鬼。因此曲獬被镇压之后的九九八十一天内, 各大世家都在摆坛做法事超度这些亡魂, 所有门派宗师都忙得焦头烂额, 甚至连专医活人的穆夺朱都没躲过去, 被长孙澄风强行拉出来摆了个祭坛, 拿着本《太上超度经》白天黑夜晕头涨脑地念。
  徐霜策平生最不愿做的就是念经,抱着小狐狸从鬼垣出来,迎面一见这情景,立马拂袖就要走。结果还没走两步, 就被长孙澄风为首的玄门众人扑上去哭爹喊娘拖袖子抱大腿, 好说歹说地拉了回来, 竟然还给徐宗主临时搭建了一座东天上神庙,庙里神龛、香炉、果盘齐全, 温修阳带着沧阳宗弟子哗啦啦跪了一地,眼巴巴地等着徐宗主发挥神力普渡亡灵。
  长孙澄风原本还想对宫惟下手, 然而宫惟何等机敏,一声不吭地缩着尾巴当小狐狸,两只圆眼睛里写满了神力透支的心痛和遗憾。长孙澄风与小狐狸真诚的双眼对视片刻, 不出所料败下阵来, 只得把偷溜出来磕花生的尉迟锐五花大绑抓走了,可怜下任盟主被关在小黑屋里活生生念了两个月的经。
  九九八十一天后, 数千万鬼魂超度完毕,陆续从人间奔赴鬼垣去投胎,各地终于恢复了清明与和平。
  这一功绩堪称浓墨重彩,镇压着无数亡魂的黄泉几乎被清理一空,意味着各位大宗师用人力办到了鬼太子上百年来都没有去做的事。
  但人间清理完了,玄门百家内部的重建却仍然十分艰巨――升仙台塌了,褪婀被轰平了,各大世家子弟死伤无数,连沧阳宗、谒金门这样的百年豪族都受损严重。
  想要重建,就必须有钱。
  以前应恺还是盟主的时候,曾经下令在仙盟储蓄一笔巨财,共计黄金百万两,平时谁都不准动,只能在遭遇史无前例的特大天灾之后,才专门拨给玄门百家用于灾后安置和重建,恰好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但这笔专款专用的百万黄金只能由盟主批准支配,没有盟主,就没法支配;所以人间恢复和平之后,玄门百家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赶紧确立下任盟主。
  应恺最后的遗愿是让尉迟锐接管仙盟――按正常情况,肯定会有人跳出来大声反对,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全票通过,各大豪门温顺如鹌鹑,连质疑的声音都没有。
  负责主持投票的长孙澄风见状心怀大慰,于是跟穆夺朱两人一起捧着盟主印,上门去请尉迟锐出山。结果正坐在家里一边磕花生一边看《洗剑集》的尉迟锐闻讯全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那张俊脸虽无表情,但瞳孔分明在战栗:“……为什么不让宫惟去。”
  长孙澄风诚恳道:“镜仙说天道不管人间之事,凡尘一切自有因果。”
  尉迟锐立刻:“徐霜策不是天道,徐霜策是凡人飞升的。”
  “东天上神说,出钱可以,出力不行。”
  “……”尉迟锐视线平移,指向正躲在角落里的穆夺朱:“医宗年纪最大。”
  这话说的没错,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穆夺朱其实已经活过百岁,确实是所有人中资历最深的一个――然而长孙澄风遗憾地摇了摇头:“穆兄说出钱出力都不行,当盟主耽误他赚钱。”
  尉迟锐怒视穆夺朱,穆夺朱假装欣赏墙上的字画。
  僵持半晌无果,尉迟锐只得把目光投向全天下最后一个人选――长孙澄风,郑重道:“矩宗德才兼备,实乃众望所归。”
  长孙澄风立刻推辞:“不不,在下才浅学疏,委实不够资格。”
  尉迟锐坚持:“超度亡灵之事是你主持的。”
  长孙澄风抱拳长揖:“那是各位仙友群策群力,东天上神劳苦功高。”
  尉迟锐道:“可东天上神是你修了庙才挽留下来的。”
  “实不相瞒,那庙修得十万火急,只有三间泥瓦房罢了。”
  尉迟锐仍不放弃:“投票决议盟主一事亦是你忙前忙后。”
  “仙盟大事,众望所趋,岂是我一人的功劳!”长孙澄风冷汗都要下来了:“剑宗才是玄门百家人心所向,请万万不要再推辞了!”
  “……”
  尉迟锐皱起眉头,内心终于升起深重的怀疑:“不可能吧,你这么任劳任怨,玄门百家没人提名你来当盟主?”
  长孙澄风嗫嚅不言。
  角落里的穆夺朱终于看不下去了,回头叹了口气:“真没有,大家看他这么勤奋都很害怕。”
  尉迟锐愕然:“怕什么?”
  “你不觉得他这样下去很容易就变成第二个应恺了么?”穆夺朱痛心地道。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尉迟锐瞪着一脸无辜的长孙澄风,久久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尉迟锐终于不负众望……或者说黔驴技穷,在玄门百家殷切的目光中接任了仙盟盟主之位。
  结果连仙盟都没重建、继位仪式都没来得及办,上任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尉迟锐就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大家都对盟主之位避之不及。
  “重建拨款?”尉迟锐一边磕花生一边从《洗剑集》里抬起头,莫名其妙道:“拨啊,为什么还没拨?”
  长孙澄风再度登门拜访,坐在桌案对面不安地搓着手:“应盟主曾为此事积蓄黄金百万两。”
  应恺两袖清风,起居简朴,平日最爱干的就是攒钱,尉迟锐理所当然地:“嗯哼?”
  “……他把钱放在了……褪婀的法器聚宝盆里。”
  “然后呢?”
  长孙澄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道:“灭世兵人一刀轰平褪婀时,整座岱山都塌了,聚宝盆也被……轰成了渣。”
  尉迟锐目光瞬间凝固。
  “现在仙盟一个铜子儿也没有。”长孙澄风鼓起勇气望着他,目光中承载了全天下修士共同的期盼:“尉迟盟主,请问你能……把这钱出了吗?”
  哗啦!
  夹在洗剑集里的那本《开元杂报最新特刊:新任盟主尉迟长生,英姿勃发画像全辑!》脱手而出,摔在了桌案上。
  良久呆滞后,尉迟盟主仿佛突然从震惊中清醒,一把抓起神剑罗刹塔,踉踉跄跄起身,拔脚就往外走。
  长孙澄风慌忙追在后面:“长生!长生别冲动!我帮你出一万……两万两,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尉迟锐头也不回,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上沧阳山,借钱。”
  沧阳宗是全天下第一个开始重建门派的――徐宗主一向富可敌国,并不需要仙盟拨款,根本不稀罕那点钱。
  既然已经飞升,徐霜策就该脱离人间回到天界。但沧阳宗迟迟选不出继承人,仙盟盟主的继位大典还没举行,因此他暂时还隐居在沧阳山,继续做挂名的沧阳宗主。
  新任盟主与矩宗到访,大弟子温修阳急忙赶来迎接。然而尉迟锐根本不等带领,御起剑来嗖一声就飞上了后山,轻车熟路来到璇玑殿,殿前盛开的桃花树上有一只小狐狸正趴着打盹,觅声好奇地探出头来望向他俩。
  尉迟锐一把拉住长孙澄风,旋即躲在树后,冲小狐狸招招手。
  “?”
  宫惟不明所以,跳下树来,颠颠跑到他俩面前。
  尉迟锐蹲下身与他对视,问:“你能借我一百万两黄金吗?”
  小狐狸顿时目露凶光,口吐人言:“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一百万两?”
  尉迟锐点点头:“明白了。”
  然后他从怀里抽出根绳子,迅速把小狐狸兜头一捆,打了个结,抱起来交到了长孙澄风手里。
  宫惟:“?!”
  长孙澄风抱着小狐狸当场一哆嗦,险些把至高无上的天神给扔出去,颤声问:“长生你想干嘛?!”
  尉迟锐给了他一个威严无比的“噤声”的眼神,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塞给宫惟,低声警告:“别乱动,能不能从徐霜策手里讹出一百万两就看你的了。”
  “……”
  一人一狐眼睁睁望着尉迟锐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握紧罗刹塔,大步踏上璇玑殿前宽阔的白玉长阶,伸手推开殿门,然后挺直腰板跨过了门槛。
  “――盟主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殿内传来徐霜策波澜不惊的声音。
  锵!一声尉迟锐立剑在地,声音紧绷:“宫惟已经在我们手上了,恳请徐宗主借钱!”
  外面一人一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徐霜策沉默了下,问:“要借多少?”
  “黄金一百万两!”“……”
  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长,看似镇定的尉迟锐已经腿肚子转筋了。半晌殿内终于再度响起徐霜策的声音,轻轻冷笑了下,嘲道:
  “才一百万两。”
  小狐狸爪子里的花生全撒在了地上。
  “……”长孙澄风喃喃道出了所有人心头的疑问:“徐宗主到底该多有钱啊?”
  半刻钟后,尉迟锐拎着一脸懵的小狐狸,把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发小、铁子、过命的兄弟亲自交到了徐霜策手上,郑重道:“他是你的了。”
  然后他毫不犹豫转过身,怀揣着徐宗主签字画押的一百万两黄金票,迅速离开了沧阳宗。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尉迟盟主的背影,缓缓道:“……我好像知道自己在长生心中值多少钱了呢。”
  然后他翻了个身,嘭地一声变成了宫惟,勾着徐宗主的脖子亲亲密密地道:“但还不知道自己在徐白心中最多值多少钱。”
  徐霜策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
  宫惟不以为意,坐在徐霜策怀里,笑嘻嘻地宣布:“我是徐白的啦。”
  他今晨起来时披的丝袍懒懒散散挂在肩上,随着动作滑下一侧,露出了白皙深陷的锁骨,肩窝下一个血红篆体的“徐”字鲜明夺目。
  徐霜策视线落在上面,须臾抬手用大拇指抚摩这个印记,低沉地“唔”了声。
  宫惟低下头,就着这个姿势,用牙齿叼起沧阳宗主袍袖,灵巧地褪下里衣袖口。只见徐霜策结实的手臂终于袒露在空气中,右腕内侧上方亦有一个鲜红刻骨的字――惟。
  “徐白也是我的啦,”宫惟偏过头,眼角挑起看着徐霜策,高高兴兴地道。
 
 
第94章 
  托盟主卖狐狸讹来一百万两黄金的福, 诸多小门派终于得到了重建资金,散修们亦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数月后,尉迟锐用灵力将坍塌的岱山重新垒起大半, 勉勉强强形成了个山的样子, 然后在原来仙盟的遗址上, 盖起了一座新的褪婀。
  没有人比尉迟锐更熟悉这座庞大建筑的内部构造。他跟宫惟凑在一起,复原了当初的图纸, 连各种暗门和密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新褪婀建起后, 里面的寝殿宫室、花园长廊, 乃至于一草一木, 都跟原来没有任何不同。
  只少了一个人――应恺。
  那个装束简朴、两袖清风, 一把青铜古剑威震天下,不论对什么人都温和礼待有加的盟主,再也不会回来了。
  很多人对应恺观感复杂。他飞升后立刻开始灭世,但最开始建造通天大道却是玄门百家人人有份的;他制造了那么多恐惧和灾难, 但最终又赔上性命和神格, 给了罪魁祸首鬼太子狠狠的一击。
  因为这种种复杂的原因, 最终仙盟内部默认了不给应恺任何死后仪式,包括不下葬、不立碑、不设衣冠冢。专门记载历任盟主的石碑林里也只是简单刻上了应恺的名字和生卒年, 其余生平一概寥寥,想必再过个几十年, 世人对这位盟主的记忆就会淡化到只剩一个名字的地步了。
  只有褪婀内,在尉迟锐的坚持下,还是保留了应恺生前的书房。书房里一笔一纸都完全复原了当年的情景, 仿佛推开门就能看见那个深蓝葛衣、年轻俊朗的男子, 认认真真地坐在案后批阅永远也批阅不完的文书。
  “你说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应恺那样啊?”褪婀落成的那一天,尉迟锐站在书房敞开的门口, 出神半晌后突然冒出来一句。
  宫惟盘腿坐在他身后的长廊扶手上,一边用牙磕核桃一边懒洋洋回答:“不会的,你想开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行。”
  尉迟锐悲伤地道:“可昨天我被澄风硬逼着看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文书……”
  剑宗尉迟锐的生活里只有三件事,练剑,睡觉,搜集各种赞美他的话本。对他来说看两个时辰文书还不如去找鬼太子打两个时辰的架,长孙澄风一定是用了非常可怕的手段,才让尉迟锐被迫就范了。宫惟正欲安慰他两句,这时身后却突然飘来了长孙澄风急匆匆的声音:“实在对不起啊白霰,你能帮我在巨鹿城多守一个月吗?恐怕中元节也回不去了……”
  宫惟和尉迟锐一齐回头。
  只见远处长孙澄风正背对着他们,疾步走过回廊,身侧如影随形地漂浮着一个千里显形阵,阵中赫然是双手抱臂的白霰,听声音不是很开心:“可是澄风大人,你都已经两个月没回家啦。”
  长孙澄风精疲力尽地叹了口气:“盟主继位大典尚未准备完毕,褪婀旧址的废墟还没清理干净,还有被埋在废墟下等着抢救的典籍、密卷、字画、法宝……”
  “新选出来的盟主不是剑宗吗?”白霰狐疑道,“澄风大人,你没骗我吧?”
  “真的没有!我怎么会骗你!我只是被坑在这儿了!……”
  长孙澄风赌咒发誓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半晌宫惟回过头来望向尉迟锐,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要不你还是给自己一点压力吧。”宫惟委婉地道,“万一把长孙澄风逼成第二个应恺就不好了,虽然他不见得会飞升,但他会做兵人啊。”
  尉迟锐:“……”
  尉迟锐深深地望向书房,发自内心地颤声道:“我想应恺了。”
  宫惟不由唏嘘:“澄风比你还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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