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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名不奈何(穿越重生)——淮上

时间:2021-05-13 16:07:48  作者:淮上
  宫惟被环在徐霜策身前,于是四个人分别御着三把神剑。
  尉迟锐站在罗刹塔剑身上,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脑海中满是娇羞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应恺,半晌颤声问:“他俩有仙缘吗?”
  命格有仙缘,此生才能修仙,否则连金丹都结不成。宫惟遗憾地叹了口气:“都没有。仙缘胎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投上的?连宣静河都要再等一世,应恺怕是还要轮回好久呢。”
  长孙澄风艰难道:“那应盟主……难道要……嫁人生子吗?”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连徐霜策都只动了动嘴唇,愣没发出声音来。
  只有宫惟理直气壮地道:“不一定啊,也许干倒了前头七个皇子,登基当女帝开后宫收男宠了呢?”
  “……”尉迟锐转过头,从孤注一掷的表情来看他已经做好帮应恺宫斗的准备了:“能吗?”
  “哦,不能。”宫惟一脸笑嘻嘻,特别轻松地道:“应恺投胎是为了赎罪的,基本每一世都病痛缠身,活不到成年。”
  四下鸦雀无声。
  宫惟终于在大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什么,敏感地回头地问徐霜策:“我刚才那句话的语气是不是又不对了?”
  经过蝶死梦生那么多年的学习,宫惟身上的“非人”之处已经很少了,但时不时还会冒个头。徐霜策看了他一眼,把他迎风飞扬的鬓发掠去耳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和地道:“你有这天地间最好的本性。因此不必介意旁人,顺从自己本心即可。”
  宫惟于是对答案心知肚明了。
  “应恺投胎是为了赎罪的,每一世都将病痛缠身,活不到成年。”他回过头来,从善如流换了一脸沉重的神情,冲尉迟锐和长孙澄风重复了一遍。
  然而顿了顿之后,他又没忍住,眉梢眼角再次冒出了高兴的神采:“但我刚才去鬼垣算过了,只要投到第九世他的罪就赎完了,可以投仙缘胎啦。”
  当初应恺为迷惑鬼太子,用匕首活生生剖出了自己的神格。他其实可以选择更加平和、没有痛苦的方式,却偏偏采用了这种血腥自残的手段,来换取内心的平静。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举竟然大大缩短了他投胎赎罪所需的时间,如今只要投胎九次就能洗清罪孽,再续仙缘了。
  徐霜策带着宫惟回了沧阳宗,临分别时长孙澄风欲言又止,犹豫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道:“镜仙大人,我还是有一事相求。”
  宫惟道:“其实我不能算仙,我应该算天道的一个灵……不过无所谓啦。何事?”
  长孙澄风恳切地问:“您可否缩短应盟主每次投胎所耗的时间,或者想想办法,略微减轻他每一世的病痛呢?”
  宫惟愣了下。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沉吟须臾,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喜欢师兄,但可惜,不可以。”
  长孙澄风虽然有点失望,但仍然恭敬地听着。
  “我可以每一世都去探望他,但不会做任何事来减轻他应受的惩罚,因为那些被卷入灭世之火的民众是无辜的。虽然那些民众都投胎转世了,但曾经发生的苦难必须要有人记得。”
  “澄风,你知道在蝶死梦生里的这些年来,你们凡人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宫惟袍袖在身后飞扬,眼神却肃穆沉静,望着脚下的苍茫大地:“――善恶与生死都不是简单的加减。”
  长孙澄风心头猛然触动。
  “所以,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宫惟转向他微笑道,“这芸芸众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在将来得到相应的报答。”
  ?
  中元节那天,筹备已久的盟主继位大典终于在褪婀举行了。
  玄门百家齐聚岱山,沿途放了无数烟花。
  新建成的升仙台高达百丈、云雾霭霭,宫惟拉着徐霜策的手坐在白玉高台上,一边看着远方的星子与人间的灯火交相辉映,一边在徐霜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小话,盘算着将来两人一起下人间玩儿,又盘算着沧阳宗还有多少钱,还计划将来借探望宣静河的机会去皇宫尝尝御膳房的口水鸡。直到深夜子时来临,他才停下诸多美好勾画,站起身来舒了舒筋骨,笑道:
  “是时候履行我的诺言啦。”
  徐霜策站在他身侧,只“唔”了声,眼底有一丝柔和的神色。
  宫惟双手抬起,犹如从天地中召唤什么,柔和强大的神力如轻纱般一层层释放出去,充斥了整个人间。
  紧接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山川大地升起,在夜空下汇聚成千百朵明亮的光晕。随即那光晕又哗然四散开来,各自拖着迤逦的尾光,飘向人间各地的仙门。
  宴春台、谒金门、沧阳宗、褪婀、巨鹿城、甚至高悬天际的医宗金船……所有修士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望着夜空下梦幻般绚丽的盛景,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这是……这是归魂吗?”
  “是黄泉下的逝者归魂?!”
  “魂兮归来。”升仙高台上,宫惟眼底倒映着千万星海,微笑道。
  “当日我杀上升仙台时,曾经许诺死于我手之人,来世皆赐功德傍身。如今不仅赐予功德,还令众魂各自投胎回到本家,这样便能血亲不断,再续前缘了。”
  远处褪婀方向,长孙澄风御剑而来,降落在两人身后的升仙台上,缓步走上前来,怔怔望向那千百个奔赴各家的明亮魂魄。
  宫惟没有回头,指着巨鹿城方向笑道:“澄风,你看,你们长孙家损失的那十一名子弟如今都投回本家啦。”
  长孙澄风嘴唇微微发抖,半晌抬起手来,抚摩自己胸膛心口的位置。
  只有他知道这里曾经被一剑贯穿,但致命的创伤已经愈合,连痕迹都消失不见。
  因为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替他死去了。
  “我的……”长孙澄风仿佛终于鼓起了勇气,颤抖地问:“……我的那个弟弟呢?”
  宫惟沉默片刻,徐霜策也没说话。
  “你想让他活吗?”半晌宫惟才问。
  蝶死梦生中被杀身夺舍那一刻的绝望,现世升仙台上复活那瞬间的震惊,血缘深处错综复杂的恩怨……无数前尘往事,都如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掠过,最终化作茫茫一片空白。
  “我想让他活,但我不想再见到他了。”终于只听长孙澄风沙哑道。
  “我是个有私心的凡人,只想与白霰一起,百年后共葬在巨鹿城的太湖边。”
  夜空已经恢复岑寂,那千百团转世的魂魄,都各自奔赴故园,消失在了人间。
  “世间事有如意者,亦有不如意者。”良久宫惟在夜风中叹了口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唏嘘道:“度开洵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时罗刹塔的神光凌空而至,尉迟锐从褪婀来到升仙台,裹挟着满身酒气,走上前来。
  他明显被众人敬了很多酒,但脚步非常稳健,眼神也一片清明:“都回归本家了?”
  “差不多吧!”宫惟微笑道,“仙门各家未来几年出生的婴儿,都是当初在升仙台下战死的子弟,而且生来自带功德,对修行是有帮助的。”
  他怡然呼了口气,仿佛终于完成了某个重大的责任:“此间因果终于闭环啦!”
  玄门百家之所以会一心修建通天大道,归根结底是源于对飞升的渴求,以及受了鬼太子的蛊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阻拦宫惟,宫惟也不会在最后关头被迫杀上升仙台,那些年轻子弟也不会命丧他手;此间因果太复杂,远远不能用谁对谁错来一言蔽之。
  宫惟是可以撒手不管的,但他仍然尽心尽力,把每个战死的魂魄都投回了本家。
  尉迟锐回头望向谒金门方向,似乎有点开心,少顷道:“他们给你修了个东西。”
  宫惟没听清楚:“什么?”
  长孙澄风一手扶额,无奈道:“镜仙为人间殚精竭虑,玄门百家莫不感激,因此在请教东天上神的意见之后,为您起了一座神庙,万望勿嫌粗陋。”
  宫惟愕然回头看向徐霜策:“神庙?!”
  徐霜策伸手掩住了宫惟惊异的眼睛,声音中带着不明显的波澜,像是一丝笑意:“跟我来。”
  ?
  一行人御剑直下升仙台,半刻钟后,宫惟终于得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原刑惩院旧址。
  刑惩院是应恺在蝶死梦生中建立起来的,宫惟曾经在那里生活过好几年,也有过很多快乐的回忆。但在现世中,刑惩院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过,因此这里一直都是依山傍水的平坦空地。
  现在这片空地上竟然建起了一座精巧华丽的神庙,正门牌匾上题着三个金戈铁钩的大字,宫惟一眼就认出了那笔迹,是徐霜策写的――
  天道观。
  这道观三进三出,通体一色白玉青金,灿烂犹如云端琼林,在漫天星子映照下仿佛仙境。宫惟不自觉微微张开了嘴,半晌一把抓住徐霜策的手,声音都不太稳了:
  “给我的?”
  在此之前长孙澄风曾经代表仙门各家,来打探过宫惟对于建庙立观的看法,但被宫惟百般推辞掉了。他当时的说法是:“世人求神拜佛,多是心有所求,但我是不会因为有人拿贡品来拜我,就去满足他所求之事的。善恶奖惩自有因果,久而久之世人便会发现求我完全没用,长此以往,我的香火再鼎盛也会消失,我的宫观再华丽也会被废弃;因此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立观,还是省下银子来造桥铺路、施药施粥吧!”
  当时宫惟确实打心底里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后,玄门百家便会将立观之事搁置。
  谁知尉迟锐他们还是建起了一座天道观,而且还在原来刑惩院的地址上!
  “徐霜策说天道无相,因此里面没立神像,也没放供人跪拜的蒲团。”尉迟锐怀中抱剑,站在天道观门口,坦诚地道:“而且建在这山上,根本不会有人来拜你,隔壁东天上神庙那三间泥瓦房的香火鼎盛多了,都是去求财的。”
  徐霜策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尉迟锐立马闭上了嘴。
  “……这得花多少钱啊,拿去做善事多好呀。”宫惟对周围一切都充耳不闻,嘴上仍然不住推辞,行动却非常诚实地推开了道观大门,眼底竭力掩饰着兴奋的光:“仙盟各处百废待兴,还有好多散修门派……这柱子上刻的是小狐狸纹么?”
  徐霜策从容道:“是。狐通福音,取吉祥之意。”
  宫惟难耐的喜悦喷薄而出:“我有神庙啦!!”
  宫惟脚不点地冲进道观正殿,瞬间就消失了。
  长孙澄风笑起来。尉迟锐也摇摇头,虽然不理解这喜悦从何而来,但内心也不由痒痒地好奇,抬脚便想进去看看:“这里建好后我还没来过……”
  下一刻不奈何横在了他身前。
  只见徐霜策一摆手,那动作非常轻描淡写,从容道:“你俩可以走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尾随宫惟而去。
  原地的尉迟锐:“……”
  长孙澄风:“……”
  徐霜策一路穿过长长的白玉石径,来到正殿门前,恰好看到宫惟从后殿奔回来,迎面差点撞上,被徐霜策一把按住。
  “徐白徐白,”宫惟眼中熠熠生光,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我有神庙啦!”
  徐霜策凝视着他,薄唇带着一丝笑纹,点了点头。
  宫惟双手都被徐霜策拉着,按捺不住眼底的神采,少顷突然想起什么,向正门方向望去:“咦,长生跟澄风呢?”徐霜策道:“我让他们走了。”
  宫惟奇道:“还没请他俩进来看看呢,怎么就走了?”
  徐霜策说:“我看就行了。”
  宫惟其实也想跟徐白单独待着,但嘴上仍然要虚情假意地客气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啊,毕竟他俩主持修观,花了那么多精力和银两……”
  徐霜策稳稳地回答:“无妨。钱是我出的。”
  宫惟顿时一怔,随即爆发出大笑。
  “徐白啊徐白,”宫惟摇晃着沧阳山财神,忍俊不禁道:“是你告诉长生他们要给我修天道观的,是吗?这正殿的布置也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对不对?”
  ――天道观里没有蒲团,没有神龛,没有任何能让人跪拜的地方。大殿正中原本该是神像,此刻却空空如也,只立着一面巨大的水银镜。
  世间善恶,自有循环。不论谁非要来跪拜天道,最终也只能跪拜镜中真实的自己。
  徐霜策没有直接回答,但挑起一边眉角,那意思是尉迟小儿懂什么,这事除了我还有谁?
  宫惟强忍笑意问:“可我都说不要建庙立观了,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其实是喜欢的?”
  徐霜策还未开口,窗外远处“砰――”地一声,烟火再次冲上夜空,光彩映在东天上神俊美挺拔的侧脸上,映出了他眼底一丝无法掩藏的情意。
  “我知道你心里所有未曾出口的话,”徐霜策凝视着宫惟,平静地道。
  ?
  子夜过半,正举行大典的褪婀再度燃放起焰火。
  绚丽的尾焰冲上夜空,嘭嘭地炸开,映得星海一片灿烂。
  白玉砌成的天道观被映照得流光溢彩,山崖最高处,风扬起宫惟的袍袖与长发,皎洁的侧脸在辉映中剔透生光,突然发现了什么,指向前方天际:“徐白,那不是血河车吗?”
  只见徐霜策不知何时把帝江、毕方、灭蒙、蛊雕放了出来,这次没有拉着长车,四头神禽绕着岱山盘旋,华丽尾翼流动着盛大焰火,引得褪婀方向无数修士跑出来,惊呼赞叹不绝于耳。
  徐霜策在宫惟身侧并肩而立,嗯了一声:“给你看的。”
  宫惟向来毫不吝啬自己的肯定:“火树银花,宝龙衔烛,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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