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彭彭朝后座仿佛事不关己的某人瞪去:“大哥,你怎么能一副好像跟你没关系的口气?你在片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话时,能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言烬息觉得有意思地微微一笑,眯了眯眼睛望着车窗外:“我只说了‘他是我的人’,别人自己要想多了,我有什么办法。”
丁彭彭气得两眼冒火星,要不是他接了二十几通电话嗓子早哑了,当场就要咆哮了:“你有什么办法?你那真不是当众宣布出柜吗?!我需要对着汉语字典把你那句话再翻译下吗??”
另一边和言烬息隔着楚河汉界的顾澜出声道:“先申明,我没出柜。”
他嗓子哑得厉害,说话声音不大,不过车里安静,可以听得很清楚他撇干净关系的口气。
丁彭彭对着他哭的心都有了:“那个,楚哥?我言哥那么豪言壮语的护着你,你能不要这么插他刀子吗?”
陆浚坐在丁彭彭边上,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仆随主贵,也有发言权,说:“我们楚哥虽说出道以来一直跟男人演激情戏,但他真不卖身。他很……矜持清高的。”
丁彭彭用“这儿轮得到你插嘴?你能不要再刺激我了吗?”的眼神瞥向陆浚。
陆浚用“我是经纪人,你只是个助理,你有资格瞪我?”的眼神回应了丁彭彭。
书生最怕遇到流氓,他俩一对眼,再典型不过。
丁彭彭只好眼神缓和,微微妥协地问:“他跟哪些男演员拍过激情戏?”
陆浚勉强回忆:“呃,我数数,有……”
丁彭彭连忙想做下笔记,看看接下来他们宣发将会碰上多少家对手,可是一看手机已关机了,他只好努力强记下来,听了一会,放弃了:“你有没有搞错?他出道了六年,你就只给他接这种活?你不给他接点正经角色不带他去试镜的吗??”
陆浚说:“他接不到啊!他就演那个最好。你以为我不想他跟你言哥一样?多省心!”
陆浚用“你以为我这个经纪人容易吗?”的眼神再次把丁彭彭的杀气格挡了回去。
丁彭彭白了一眼,表达自己并不省心,只好再把眼神转回到罪魁祸首身上:“哥,你炒了我吧,这么大的摊子我收拾不了,我明天就人间蒸发去了,哥你好自为之,呜呜呜呜。”
顾澜笑了下,他是觉得好笑。笑完开口说:“丁彭彭,不至于,烬息本来就是在艺术片领域里发展的咖位,又不是流量明星,他拍电影到现在也快十年了吧?微博也就两千多万粉,他又不靠女友粉给他刷数据。他男粉可比女粉多,知道他要出柜,说不定还要开香槟庆祝呢。”
丁彭彭越听这口吻,越觉得“顾楚”就像是他嫂子了,绝望又心累地把脸埋进了手掌里:“楚哥,你不知道,言哥从《宫墙花》这部剧开始,已经在筹划向商业片进军了,后面还有好几部大IP剧排着呢……不过今天之后,可能会掉不少吧。”
顾澜这次噎住了,没有再开口。
他想到自己半年前出了事后,本来在计划中的几部片都要重新找主演,难不成……
他饶有兴致地问:“哦?都是哪些大IP呀?”
丁彭彭恍恍惚惚地报出几个名字。
顾澜意外地笑了笑,转向楚河汉界另一边的言烬息:“好像都是当初顾澜要演的片子嘛?”
其实他那些片,并不全由言烬息接盘了,不过里面确实有两部进了言烬息的账。
然而不知为何,言烬息的脸色瞬间阴郁起来,平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紧,崩得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突了出来,在窗外一晃一晃的街灯投到座椅的光影中清晰可见,整个人好像也忽然在明暗里冷了好几度。
言烬息道:“不要提这个名字。”
车内空气好像也瞬间在极速压缩,让人有种闷得心慌的错觉。
“你不想找死,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个人的任何话。被我听到一句,我会弄死你。”
陆浚听到这话,也知道不得了,唯恐“顾楚”踩了言大明星的雷区,连忙暗悄悄把手伸到前座去,猛戳顾澜的腰。
顾澜躲开陆浚的手指头,疑惑地皱皱眉,倒是很意外,自己什么时候和言烬息结下那么深的仇了?
虽说曾经他们的关系是处于非常糟糕的地步,不过,他以为半年前《青澜》开拍,言烬息愿意和他搭档,至少那种糟糕的状况已经得到缓解。
又或者他根本就误解了言烬息愿意和他一起拍戏的原因。
……难不成把他当做偶像白月光的艺人里,有言烬息过去的小情儿?
以这个人刚刚所表现的变态程度和掌控欲……大概真有可能。
他默然片刻,惊险地感慨幸好发现得早。
不然要是让言烬息察觉他就是顾澜,以前到没什么,可现在,言烬息要弄死他可能真不用花多大力气。
☆、第 12 章
陆浚看到车子开的方向,周围的建筑物,和去顾楚家南辕北辙,不由问:“言哥,现在是要先去哪啊?楚哥的家,不是这个方向……”
丁彭彭经提醒,也预感不妙地看了看言烬息,刚想叫司机修正方向:“先送楚哥他们吧……?”
言烬息道:“去我家。”
丁彭彭:“……”
陆浚:“!!……?”
丁彭彭觉得一颗速效救心丸不够,他可能从今以后需要身边备一瓶。
陆浚的脸色也有点微妙。他虽然想过大不了就是劝服顾楚,可是这也来得太突然了!!顾楚准备好了吗?
车内突然静下来的沉默中,陆浚局促地开口:“呃,那个,言哥——”
言烬息又道:“从今天开始,他住我家。”
顾澜倒是觉得这个选择不错。他才不想在顾楚那个豆腐渣点大的地方委屈自己。他没住过那么小那么破的房子,肯定是住不惯的。
相反,摆在眼前的选择——言烬息的豪宅,肯定住起来舒服得多,至少不会和他原来的有太大差别。
但是羊入虎口的危险,他也要考虑一下。
丁彭彭紧张地微微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微微地抖:“哥,你不是玩真的吧……”
顾澜也看出来了,言烬息把他带回家,总不见得是要把他当菩萨供起来。一个单身未婚男人把人带回家,还能干什么?
他认真考虑了下,假装不在意这个本就不是他的身体,去勉强讨好言烬息的可能性。
然后深深锁紧了眉,显然……不大能接受。
顾澜转向河界对面的言烬息,以商量的口吻说:“烬息是想在剧的拍摄期间,让我住过去,好大家熟悉一下,减少拍戏时的尴尬吧?”
言烬息看着窗外的眼珠冷得像反光的玻璃珠,脸上并没有因为顾澜半含试探半含恳求的话而染上温色,道:“丁彭彭,别瞎想,我只是让他暂时可以住我家,家里客房多得很,陆浚不放心,也可以住过来。”
陆浚这方面脑子挺机灵,他才不会傻到真去言烬息家参观他潜规则顾楚,连忙推拒:“哦,我就不住了,我睡别人家睡不好,认床!言哥,我家楚哥,承蒙您多关照了哈。诶您手上还有什么剧组需要裸替?他——”
丁彭彭把起身要凑过去的陆浚拽回座位,堵住他的嘴,笑眯眯对着顾澜:“楚哥,那您跟言哥在一起……不是,您入住言哥家这段期间……”怎么说都不对,把他舌头都快绕打结了,他苦下脸来道,“这段期间,您最好还是别接其他裸替的工作了,有正经的角色,我介绍给您。”
陆浚又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笑嘻嘻抬了抬眉:“介绍给我。发我工作邮箱,谢谢。”
言烬息的豪宅在市中心黄金地段高楼顶层,由于隔音效果极好又远离地面,除了空气间自然流动的风,安静得像与世隔绝。落地窗外有一条极长又宽敞的空中走廊阳光台,连着一个泳池,视野堪比新加坡的“金沙空中花园”,远离尘嚣的天堂。
顾澜一目扫过格调极致浪漫的那条走廊,尽头有一张吊床,仿佛悬在人间烟火灯海上。不由想到——在那张床上□□,大概就是人间极乐的感觉了。
他太惊讶了,或者说,连续地在对言烬息这个人打碎原来的认识,重建新世界观。
艺术家可能骨子里都是骚得不行,表面上又装得出尘脱俗,一个穿袈裟可以念经的男人,家竟然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充满了坦诚的性释放和幻想。
冷感与极简主义的装潢大客厅里,摆了座大卫雕像,用戈雅、米开朗基罗的画填充着这个只有黑白、性冷淡感十足的空间,看起来并非真品,像都是赝品,还有些仿佛是随手临摹的。角落放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抽象雕塑。
在装修的时候,言烬息也许就想好了。黑白以外,再多一分杂色都可能会破坏那些艺术巨匠创造的色彩。要是在这里摆一台摄像机取景的话,直接就能拍出□□原始的欲望与艺术高洁圣殿不相违和缠绵在一起的画面来。
顾澜觉得自己这个俗人,住这种房子,跟住和尚庙也没差多少了。
幸好陆浚没跟来,否则一定局促不堪地点评一句,搞艺术的都神经病。
走到覆盖了一整面墙的书架边,上面大半是影视艺术、古典艺术相关的书、杂志,还有好几排的经典电影影碟,到不全是珍藏版,言烬息似乎收得很杂,看得出特别喜欢的会各种版本都收全。
顾澜看到最多的是昆汀的电影,所有的作品,所有的各国语言版本都全了。他随意地抽了张《低俗小说》出来,转身对言烬息跃跃欲试笑道:“看遍这个,再睡?……可以吗?”
他尾音仿佛都轻轻上扬了,眼睛里是期待和礼貌请求的神情。
言烬息把外套脱在沙发上,愣了一下,看着他:“你不是发烧了吗?”
顾澜继续期待地盯着他,不肯放弃:“我吃了药好多了,人家想看嘛……”
言烬息叹了口气:“你先去泡个澡,明天还要拍戏,不会拍的过程中吃不消吗……”
顾澜望天想了想:“应该不会。”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作息不规律的节奏,也是没办法的事,在外拍戏,是没有办法要求睡眠质量的。
还好言烬息家的浴室很正常很明亮,没有摆上什么裸体艺术画或有个裸男雕像戳在那盯着自己洗澡之类。
浴缸也极大而舒适,黑云母大理石砖砌出一个大浴池,深处的墙边开出一口注水槽。
顾澜放了满满一缸水,躺在里面,仰头松弛地靠着。一睁眼,却见上方的天花板上是一副米开朗基罗的《亚当》仿制壁画……
顾澜:“……”
言烬息不会在洗澡的时候对着这画纾解吧……
他头痛地连忙往身上抹沐浴露,只想快点把刚刚看过的“亚当”抛出脑海。
“亚当”的裸-体刚刚在顾澜脑中淡去,言烬息开门进来,出现在顾澜视野中。
顾澜:“……”
言烬息倒是没有在家裸着那么变态的习惯,他甚至衬衫西裤穿的还很整齐,与顾澜视线撞了一下之后,垂下眼皮低头把手里的睡袍搁在大理石坐台上,呼吸一丝不乱,如常道:“你洗好穿这个,这是给客人准备的,还有拖鞋。”
他俯身把棉拖鞋放地上。
顾澜趴在浴缸边缘上,仰着脑袋,说:“喂,知道我在洗澡,进浴室不敲下门的?”
言烬息抬起头看了看他,嘴角又露出了之前那种有些轻蔑恶劣的冷笑:“你的裸-体,不是拍戏时都被我摸过了吗……厕所隔间里演的那段,很好,观赏费我会记得打给你的。”
顾澜挑了挑眉,乌黑眼睛蒙着一层浴室里的水汽,粘腻得很,透出一丝故意的撩骚:“你当时有感觉了吗?”
言烬息很轻地笑了下,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笑,转过头去:“你放心,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让我产生性幻想,别的不会让我有什么想法。”
顾澜等他出去后,靠回浴缸,闭眼心想,看来真的不小心当了言烬息性幻想对象的白月光啊。
他理了理自己圆上的这个逻辑链——
言烬息的白月光是“顾楚”。
而“顾楚”的白月光极有可能是他顾澜。
导致言烬息长久看顾澜不顺眼。
……
逻辑理不下去了,这也太巧了。谁编的狗血剧情。
他又看着顶壁上仿造岩石纹理嵌入的《亚当》。
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米开朗基罗一生颠沛流离,一直在流浪漂泊,他留下无数传世杰作,里面有着大量表现男人躯体力量与性美的作品,但他的精神却非常痛苦。传闻他是个禁欲主义者,一生未娶,只给一个男人写过情诗。
顾澜走出浴室,见言烬息在敞开式的厨房里捣腾夜宵。
“饿吗?吃不吃牛奶泡燕麦?我还泡了咖啡。”
顾澜站着看他忙来忙去,轻笑说:“这时候喝咖啡,是不准备睡了吗?”
言烬息道:“那给你倒杯威士忌吧。”
顾澜打趣:“你不会要灌醉我,然后对我做不人道的事吧?”
言烬息冷冷一笑,把热牛奶倒进装了燕麦的小碗里:“这真的不是你勾引人的骚话?”
顾澜逗他逗够了,轻轻一笑,不跟他玩了:“我去看昆汀的骚话去了。”
《低俗小说》讲的是三个看起来不连贯的故事,顾澜早就能把情节台词都背出来,只是还想再看一遍,觉得跟自己的情况有些应景。
他横在客厅羊毛地毯上,靠着言烬息丢给他的懒人沙发垫,捧着一碗牛奶泡燕麦吃完后,就把碗搁在了边上。他有个小习惯,心情惬意的时候,左脚就勾着右脚踝摩挲,等一会再换过来,仿佛一只优雅趴在地上不时微微翘一下尾巴尖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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