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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雪(玄幻灵异)——月色白如墨

时间:2021-05-22 08:48:52  作者:月色白如墨
  慕子翎一时间都有点怀疑了,他不信秦绎会给自己画画。
  然而画幅又已经这样真实地摆在了面前,连旁侧的小厮都观察着他的神色,笑道:
  “慕公子喜欢吗?喜欢小人现在就将画包起来,回头送到您的院里。”
  慕子翎没有表态,可事实上,没有表态,就是一种默然接受。
  “你画的?”
  良久,慕子翎抬眼,望着秦绎,问他。
  秦绎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僵了半晌,才低低地吐出一个“嗯”。
  “好。”
  下一刻,慕子翎唇角微微翘起,竟真的说:“那送过去吧。”
  他看着秦绎,目光中,突然有了一些隐秘的变化。
  虽然他的神色仍然是冷冷的,有点高不可攀的矜傲冷淡,但是秦绎就像在一片荒芜的冰原上,突然凿开了一个小小的破口。
  “还要出去走走么?”
  慕子翎甚至主动问他,冰冷的手指触碰着秦绎的,像一个虚握的牵手一般,和从前碰也不让秦绎碰判如两人。
  秦绎觉得自己不应该,但又舍不得放开。
  挣扎良久,反倒又握紧了些。
  那晚,他们俩一起走了许久,中途夜深的时候,秦绎还将自己的氅披披到了慕子翎身上。
  慕子翎被夜风吹得微微咳嗽了一声,他登时就将猞猁裘脱下,盖到了慕子翎身上。
  秦绎发誓那绝对是下意识的举动。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当时慕子翎略微有点惊讶地抬头,秦绎却又转开视线,说:“不过顺手。”
  顿了顿,又补充上一句:“你有伤,不宜受凉。”
  慕子翎轻轻笑了声,不知道什么意味的,倒也不说话。
  后来,天快亮了,一切幻境都即将退去。慕子翎回了小院,秦绎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
  “秦绎。”
  秦绎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慕子翎却倏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他站在月光中,白净的衣袍被月色笼着,平素寡淡冷冽的棱角都不见了,意外地显出一种罕见,仿佛柔和的气质。
  “怎么了。”
  秦绎问。
  慕子翎低笑了一下,他眉眼弯起来的时候很美。
  只是平时总生着戒备和警惕,很少有将锋芒收敛的时候。
  “我曾经想过,我们是否有相遇的必要。”
  慕子翎哑声说:“到而今,我觉得,是有的。”
  秦绎不明所以,不明白慕子翎在说什么。
  然而还未等他问,慕子翎便道:“你回去吧。天色太晚了。但过几日……我有一样东西送你。”
  秦绎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可如果他仔细想想,其实在这一天过后,没几天,他就收到了慕子翎的明月囊。
  那时,慕子翎如何也想不到秦绎会将他仔细准备的物什就这么随手扔掉;也想不到他们之后会发生那么多挣扎纠葛。
  如果他知道,也许他会问秦绎一句:“你不该这么对我。”
  但是,那时候的慕子翎不明白,他的人生犹如一道在黑夜中行驶的列车,秦绎却从未是他的终点,也不是一个驿站。
  在秦绎走后,慕子翎坐在房间里,看着那张画像,良久,他脸颊埋在手掌中,倏然爆发出一声低哑的啜泣。
  他是这样的绝望而孤独,长久地处于黑暗中,守着一份毫无指望的爱,却热烈地等待。
  慕子翎不是不知道自己病态,疯狂,不顾一切。
  他也知道他不应当再喜欢秦绎下去了,他只是没有办法。
  他是站在绝境中的人,有一个人曾经善待过他,他就再难忘怀。
  一个小孩,怎么可能忘记此生唯一一次吃糖的甜味。
  那段在赤枫关的时光是秦绎和慕子翎今生缘分中,最好的日子。
  充满着还未挑明的阴谋,阴差阳错的暧昧,自以为得到的安宁。
  只可惜,梦里春光快,醒时终分散。
  他们的所有美好和可供怀念的回忆,都像这场赤枫关的朝夕之蝶,来时缥缈,去时无痕。
  ——番外二光阴 END——
  [*注1]:“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当你下葬,人们穿着黑衣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你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悄然离去。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寻梦环游记》
 
 
第52章 第二单元(风流少将军×小倌。)序
  暗银色的琼宇楼阁巍然耸立,勾翘起来的殿宇檐角显出一种冷酷,不近人情的意味。
  看上去冰寒刺骨,又高高在上。
  此时,含着怨念的雨水泼天而下,漫天都飘舞着劫灰。
  数名仙官尊者立在阵前,如临大敌,整装待发。
  “神君,你倒要学那人间的叛臣贼子,逼宫吗!?”
  一人厉喝。
  在他们面前的神殿台阶下,立着一名白衣人。
  他浑身是血,站在雨水中,摇摇欲坠。
  但即便如此,他指间依然紧紧攥着一枚扳指,仿佛要将那枚染血的扳指,就这么一直嵌进自己的血肉中,再不分离。
  凑近一些看,可以瞧见这白衣人皮肤冰冷雪白,一双暗潭一般的漆黑眼珠。
  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再顺着瘦削的棱角滑下,从下颌滴进云砖。
  他双手握着刀,目光冰冷地望着天阶神殿。
  有连成串似的血珠,不住从刀尖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这是从前最清雅出尘,不染尘埃的天界神君。
  “君在野……”
  他哑声问:“他的魂魄在哪里。”
  无数仙者,尽是垂目,无人出声,只寂静地看着他。
  祭浮生倏然一笑,说:“好,你们不告诉我。”
  “我自己来找。”
  “祭浮生——!!”
  一名仙者倏然出声,大声道:“不要忘了,你是十重天的神!”
  ——十重天的神。
  这个曾经代表着多么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身份,而今却只叫祭浮生觉得嘲讽。
  他低声,喃喃将那话重复了一遍,偏头问:“那又如何?”
  “这就是你们算计我,瞒骗我,利用我的理由吗。”
  “……”
  无人应答,只半晌,有一声颤抖的气音传出,不知是谁哀求道:
  “到此为止罢……你要不依不饶到什么时候?无梦神君……斩杀无间之主,本是千秋的功德,你再这样不肯收手,谁都不能善了……!”
  “善了。”
  祭浮生咀嚼着这个词,哑然一笑,轻声道:“……太迟了。我今日登上天佛台,就没有想要回去过。”
  如果远远地看过去,就会发现整个问镜台都围满了天差。
  单只是祭浮生一人周围,就包堵着不下上千万云甲,各个都如临大敌地盯着他。
  祭浮生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双手持刀,然而他一动,周遭的万千云甲也一同后退。
  这都是曾经与他并肩而战的同袍。
  祭浮生想:……然而此刻,他们已经全然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了。
  天空飘舞着劫灰,祭浮生从菩提塔一路杀到这里,早已经尸山血海,怨雨漫天。
  半个天界的雪白云砖,都被染成了殷红色。
  祭浮生不想示怯,然而他喉间的血腥味根本压抑不住,只一动,就泛起铁锈的腥气,令他闷闷咳嗽。
  他杵着刀剑,向前又迈了一步。
  而这一下,就令众仙的心齐齐被揪紧了一下。
  “你……”
  有仙者道:“你你你切莫轻举妄动!——”
  祭浮生曾是十重天掌杀伐的神君,当日肃清血海,也是他携双刀孤身而入。
  而今叛反,后果不堪设想。
  闻声,祭浮生仰起头,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脸颊上,一道口子从额头一直横到眉骨,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雪衣人的脸色苍白如死。
  “你看看这是什么!”
  骤然,有声音大喝。
  眼见情势不妙,一名尊者站了出来,手高高举起:“这就是君在野的栖灵匣,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摔碎了它!”
  祭浮生步履果真一僵,静静的目光,朝那里看过去。
  那里的雨中,一个黑色的小匣子被高高举起,握在尊者手中。
  正是他此番要的东西。
  漫天飘舞的劫灰缓缓落下,停在祭浮生眉心,祭浮生却恍若不知。
  “放下春光。”
  尊者见状,趁机低喝:“散了灵力!”
  祭浮生却仿佛怔神一般,一动不动。
  春光是他的佩刀,一把双刀,可斩天地间一切神佛妖魔。
  “嗯——?”
  尊者捏着灵匣的手收紧了些,好似无形的威胁,作了一个要摔的动作。
  “让我先看到它。”
  良久,祭浮生轻轻说。“让我先看到无间之主的魂魄。”
  尊者僵住,下一刻,祭浮生便仿佛猜中了什么,在唇角绽开一个笑,哑声道:“果然。”
  “你们又在骗我。”
  “就像曾经所有的可怜姿态、卑微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他注视着这漫天神佛,蔑然道:“你们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这是再直白不过的羞辱,令所有仙者的面上都微一变色,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好看。
  “你此刻收手,还能做回你的无梦神君。”
  实在撑不下去,只得有尊者再次站出,威逼利诱道:“否则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们连你的魂魄也一起打散!”
  他拿出一盏小小的魂灯,示意到祭浮生眼前,喝道:“莫忘了,像你这般天生反骨,桀骜难驯的神,早已留了把柄在天界。再不肯回头,就休怪我们不顾及与你的同袍情谊了!”
  然而,只见千万人的包围中,下一刻,祭浮生静静抬眼——
  而后风雷交下,一把清光虚剑倏然飞出,越过所有人,直直插进了尊者鬓边的楹柱中!
  “嗡——!”
  尊者耳边震颤,长胡子仙尊颜面扫地,登时恼羞成怒:“放肆!!!”
  霎时间,万马齐喑,天地漓血,祭浮生与天界终于彻底撕破了脸。
  尊者喝道:“给我杀!!”
  数十名抱琴仙君鱼贯而出,静坐在檐下。
  整齐划一的音律自他们指尖流出,排山倒海中自带肃杀之气!
  空气中的气流都被震得微微扭曲,祭浮生喉间腥甜,猛地单膝跪地,呕出一口鲜血。
  “你今生最大的错。”
  那尊者眼含悲悯道:“就是不该假戏真做,以为那无间之主,真的与你是至交好友。”
  祭浮生额头沁出冷汗,五脏六腑绞痛得犹如移了位。
  然而他缓了片刻,又挣扎站起,跄踉道:
  “给我……君在野的魂魄。”
  三魂六魄,琴音震杀。
  每当那高处的困魂灯闪烁一次时,祭浮生便哆嗦一下,直到只剩下最后的三魄时,他终于靠到了足够近的距离,一击将十名琴仙震昏七个!
  祭浮生长发披散,踏血而来,发尾被凝固了的鲜血凝结在一处。
  “给我……君在野的魂魄!!”
  他厉喝。
  “快快快,阻止他!”
  众仙终于开始慌了:“‘春光’呢,快将‘春光’抢过来!”
  春光在祭浮生手中。
  作为九天十地,唯一一把能对仙体造成巨大伤害的兵器,当日斩杀君在野,它也曾立下“汗马功劳”。
  长须尊者眸光一沉,瞥见靠祭浮生最近的那名天差——
  登时他唇齿微动,以伪声之术唤道:“十四,回头罢!”
  那一声是如此逼真,饱含着戏谑与轻浮,与那人几乎一模一样。
  下意识的,祭浮生全身一僵,猛地朝身后望去——就在那一刹那,长须尊者猛地凌空捉住一名天差,往祭浮生左手撞去!
  身不由己的天差惊恐大叫,祭浮生条件反射格挡,春光霎时脱手,天差被当胸一击,倒地命绝。
  尊者抢到了春光,却不撤反进。
  他冷笑着趁祭浮生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将春光刺入了祭浮生左胸,牢牢钉在地上!
  天地倏然寂静,魂灯熄灭。
  一切都结束了。
  祭浮生孤零零躺在漫天的劫灰怨雨中,鲜血从他的口鼻溢出来。
  他怔望着天空,天空灰暗黑沉。
  “为了一个无间邪物,背叛整个无欲十重天。”
  殿堂上的尊者掀袍冷笑:“还做什么众仙之首!”
  “尊者说的是。”
  众仙吁了口气,附和着也戴上了嫌弃的口吻:“身为神君,即便是仙侣血亲,也当了为了天界毫不犹豫舍去。无梦神君,此番真是糊涂了。”
  祭浮生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因为灵识的快速损耗,他几乎短暂地失去了五感。
  听不到声音,眼前也只有茫茫然的黑色。
  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在无间与某个人初遇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淌在血泊里,那个人黑袍金冠,执着一把紫竹伞,笑吟吟地朝他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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