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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风雪(玄幻灵异)——月色白如墨

时间:2021-05-22 08:48:52  作者:月色白如墨
  当下赵云升就一咬牙,赌气似的拍案道:“不可能!”
  “——今日即便是把我赵云升的底裤赔出去,也必然将这花魁拿下不可!”
  接着的,自然又是一阵哄闹。
  星野之都是盛泱的王都,就如同梁京之于梁成,乌莲之于云燕,说是整个盛泱最繁华热闹的城池也不为过。
  盛泱本是中陆唯一王朝,只是历经数百年,逐渐没落,各个诸侯国在这片大陆上纷纷兴起,自立为王。
  曾经四海升平八方来朝的强盛之国,而今已经是头苟延残喘的巨兽罢了。
  “这几年新雏儿的姿色是越发不如从前了。”
  有纨绔啧啧称奇,瞧着楼下的姑娘们评头论足:“不是说各地都有流民要来入城么,怎么新来的,反倒还不如从前的好看了。”
  “往前还有为讨一口饭吃,来这儿卖身的。姿色也不错。现今许多都走不到星野之都,就在路上饿死了。”
  另一名唉声叹气,斜躺着歪在靠椅上,愤愤道:“年年出乱子,闹闹闹,将本少爷的美人儿都闹得饿死在路上了!!这群贱民!”
  唯一较为平静的大概就是银止川,他们没有见过流民,但是他是见过的。
  每次要去的前线,一路上都会碰到逃难而来的百姓。
  小孩饿得面黄肌瘦,大人皮包骨头,倒在路边,眼珠子都呆滞得一动不动。甚至还有易子而食的场面。
  那样的人间地狱,和星野之都的繁华糜烂仿若是两个世界。
  “今天止川时运不济,遇不上什么漂亮的姑娘了。”
  狐朋狗友一声叹息,底下的姑娘们都已出来得差不多,他们这群纨绔口味叼,一眼扫过去,也未见有什么姿色特别出众的。
  “先别急,不是还有最后一个么?”
  另一人道:“我看说不定有戏,不都讲压台压台,最漂亮的必然在最后一个出场。是吧,止川?”
  银止川正在把玩一盏镶着金边儿的白玉杯,这是他在赴云楼专用的饮具。
  印着山川和白鹤,杯底还有一个镂空的小机扩。
  小机扩一碰触,就发出“汩汩”的水声,好似山川大流,都在刹那间囊入自己手中。
  是赴云楼的老鸨为了讨好他,亲自从关山郡的秋市上高价买回来,留给银止川的。
  正好也映照着他的名字。
  银止川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旁侧的公子哥便也只得耐着性子,说:
  “好,那咱们就再等一等。”
  “止川,话说你上次怎么跟那逢欣郡主怎么回事儿?”
  进了这纵情声色的赴云楼,人多多少少,就有点想说些不成体统的话。
  闲着也是闲着,一名纨绔靠近了银止川,悄声道:
  “我听说年前逢欣郡主出府看灯展,恰巧遇见你。你替她取了高处的华灯,害得人家芳心暗许。结果等南靖王亲自找上门来,又翻脸拒婚,是真的么?”
  银止川正在往杯盏里倒酒,闻言也未抬眼,只极轻地笑了一声。
  但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倒是周围的公子哥儿们先耐不住了,纷纷好奇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就是南靖王。”
  起头的那名纨绔解释道:“他不是最瞧不上咱们公子哥儿的做派嘛,但是他女儿,喏,看上了银哥儿,求他去问问银哥儿有无心爱的女子。可愿谈婚嫁。”
  盛泱民风自由,未出阁的女孩不必拘于闺阁,也不会避讳地谈及喜欢。
  但南靖王是众所周知的老古板,铁定看不惯银止川。为了女儿去镇国公府走一趟,那场景……但凡是个公子哥儿,想起来就得皱眉牙酸地“嘶”得一声。
  “那后来呢?”
  玩伴问道:“那老头是不是黑着脸出来了?”
  “那必然啊!”
  殷夜寒大笑道:“据说当时大堂上,银哥儿是这么说的——”
  他目光朝银止川暼过,似乎是在征询银止川的意见。但是银止川还算镇定,没有不许他说的意思,纨绔才接着道:
  “银哥儿说,我是风流惯了的公子哥儿,王爷家的女儿是识礼闺秀,我自知绝配不上。”
  “倘若有一日,银七要成婚,那必然是与所娶之人日日欢好,软被里翻红浪;白日宣淫淫个够本,巫山云雨都浪没了水——”
  “那个人,必不是像郡主这般的大家闺秀。所以,王爷还是请回吧。”
  “你听听。”
  殷夜寒咂嘴道:“这是什么混账话,人家南靖王能不被气黑了脸出来吗?”
  从来在家中被老头们严管厉骂的纨绔们登时捶桌狂笑,笑到半死,还不忘直起身来比出一个拇指:
  “止川,不愧是你……!”
  “日日欢好,白日宣淫淫够本,巫山云雨浪没水。”
  玩伴啧啧叹声:“也不知道银哥儿未来的相好是谁,能经得住这么折腾。身子底要是差些,不得被银哥儿弄死在床上……?!”
  “不是身子骨儿差的问题。”
  另一人道:“我只想知道,介时会有谁,这么眼瞎,看中银哥儿这么个披着好皮囊的畜生……?哈哈哈哈!”
  作为回报,这位公子哥儿登时得到了银止川踹过去的一脚。
  这么嬉闹一番,下头的春宴也行进地差不多了。
  正演到最后一个人入场。
  只听龟公敲着铜锣,尖嗓叫道:
  “有请——第十九位‘点芳仙’入场!”
  群人登时一愣,而后有些莫名其妙道:“第十九位?”
  “赴云楼的春宴不是从来只进十八个人么?”
  “也许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吧。叫情娘都不由开了例外。”
  如此一说,倒令所有人都期待起来,想看看这位第十九名入场者有哪里不一般。
  连雅阁上的公子哥儿们勾着脑袋朝下看。
  银止川淡淡一扫眼,放下了杯盏。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在看到这位‘点芳仙’的面容之前——
  众人先听到的却是镣铐声。
  清脆的,冷铁碰撞的镣铐声。
  窸窸窣窣,混在衣料摩擦声中,随着主人的步伐,一步步朝木门处走近。
  这和方才撒着花瓣,由小侍僮扶着,袅娜地随着琴音进场的姑娘们都太不一样了,他仿佛不情不愿,被人逼着,才一步步走进这屈辱承欢的地方。
  没有人说话,琴音和琵琶不知何时也已停了,大家都静悄悄地往屏风那处看。
  稍时,屏风后显出一个消瘦单薄的影子,只看轮廓,有点像还未长开的少年身形。
  清瘦。
  但青楼妓坊么,吃的就是这口味道。
  走出屏风了,众人才见这人着一袭青衫,戴着一块银面具。
  比想象中更瘦,脖颈纤细脆弱,隐在叠叠衣领中,仿佛一折就断。
  他极缓地朝那明价典身的高台上走去,宽大的衣袖低垂着,遮住了戴在手上的枷锁。
  只能看见露出来的一点细细的银链子。
  两个打手跟在他身后,每人的臂膀上都缠着一根极粗长鞭,和前面清瘦的身形比起来就好像两座山。
  似乎见他走得太慢,其中一个打手伸手,还在那“姑娘”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
 
 
第55章 客青衫 03 (上)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此处,雅阁里的公子哥儿们也半晌没说话。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才咂摸着嘴,好似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捏着下颌评价道:
  “是个美人儿。此趟来得不亏。”
  和其他的姑娘不同,这最后一人瞧上去,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的身上充满了一种矛盾感,仿佛艳丽无双,又冷清寡淡。
  举手投足中透着矜贵,犹如待人高高在上,又冷淡疏离。
  折辱起来肯定特别痛快。
  只教人这么看着,就有种逼良为娼的快意。
  “看身段不错。”
  一名纨绔道:“只是不知道脸怎么样……要是能看清容貌就好了。”
  “你去将他买下来不就得了?”
  另一位同伴打趣他道:“带上来,面具取了,还能摸个够!”
  “去去去。”
  赵云升登时推他,嬉笑着去看银止川:“这说不定就是待会儿的花魁了!是银哥儿的人,要摸也只能银哥儿摸……!”
  银止川一笑,倒是不在乎,随口道:
  “那我也得先看看脸,瞧瞧是什么货色。”
  这群纨绔的口气轻浮而佻薄,好像下头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给钱就能到手的货物。
  不会情愿或不情愿,只能等待着被挑选。
  “去把人带上来吧。”
  一人说道:“我看这个就不错,今晚银哥儿带回去的人,就定他了。”
  然而话才刚说出口,下头就起了变故。
  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人倏然挤到了众人前,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往那“姑娘”脸上打了一记耳光!
  “下贱胚子,敢惹你朱公子,老子今天收拾你!——”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用力推开众人,指着摔在地上的人大声叫骂道。
  那人已经被打得踉跄摔倒,跪坐在了地上。脸上的面具也被掴得飞了出去,甚至在额角上刮蹭得留下了一道深深血印。
  他微微抿着唇,略微偏着脸,一声不吭。
  雪白的脸上如同覆着寒冷冰雪。
  “哟呵。”
  这下二楼的纨绔们意外了:“是个带把儿的。”
  这是一名小倌。
  他看起来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眉目清秀疏朗,像养在好人家的少年郎。
  面容是养尊处优着长大才有的瓷白色,眼瞳漆黑沉默。
  好像从小都被众星捧月着长大,见过的也只有风花雪月。
  气质冷清淡漠,大抵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落入尘埃中的一天。
  “……哎,你!”
  见有人闹事,龟公赶忙赶了过来,却在见到来人的面孔那一刹那,又变了脸,显出一种讨好的神色,笑道:
  “嗳……朱公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对不住您了!”
  “朱世丰?”
  看清那人的面貌,雅阁的纨绔们也微顿了一下,登时大叫道:“银哥儿,是朱世丰那孙子……!”
  朱世丰,也算是星野之都的大族公子。
  只不过他和银止川的同党们不一样,出身不是世家,而是地方商贾。靠他父亲捐官,才捐出了这么个一官半职。
  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们从来都不大看得上他,他也我行我素,把“地方土坤”诠释到了极致。
  “当初上书,要陛下将银哥儿清府抄家,以平民愤的是不是就是这家伙?”
  殷夜寒道:“这孙子,落井下石一把好手,也不看看没有镇国公府,盛泱的江山还守不守得住!……银哥儿,干不干他!”
  银止川没有别的底线,只有任何辱没了他父兄的人都得死,这是众所周知的。
  只见少年将军轻佻恣意的眼梢略微一挑,而后将护腕护手都解下来,搁在桌子上。道:
  “打呗。”
  ……
  “横竖就是个出来卖的东西,拿什么乔!”
  只见楼下,闹剧一般的一场纷争正上演到高潮部分。
  朱世丰叉腰大骂道:“还没上春宴怎么啦,还没挂牌怎么啦,老子睡你还得挑时候吗!?给脸不要脸,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干净玩意儿了?”
  粗鄙的叫骂接二连三从男人口中蹦出来,周围站着一圈人,说不出什么意味的视线落在那名青衣小倌身上。
  他的容色寂静又冷清,脖子和手腕上都拴着银链子。分明是寒澈得如山间泓泉一般的少年公子,但卑贱的身份又摆在那里——
  任谁给了钱,都能将他带走,折辱一番。
  这种巨大反差的矛盾感,看得所有人心中都在蠢蠢欲动。
  “带走带走。”
  朱世丰挥手拧眉道:“今天小爷就教教你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说着,就一边伸手,要去拉那少年锁链的末端,扯得他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一声高亮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
  “慢着。”
  众人回头,只见扶梯的台阶上,十余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们正迈步走下来,为首的,正是礼部尚书赵家的公子。
  “今天赴云楼已经被本公子包圆儿了。”
  赵云升挡在朱世丰面前道:“所有的‘点芳仙’未经本公子允许,都不能被带走。”
  朱世丰略微转眼,看向候在旁边的龟公。龟公不住地擦着汗,朝着两边点头哈腰说:
  “是是是是……”
  “我当是谁。”
  朱世丰却反而一笑,道:“原来是礼部赵尚书的公子。”
  “怎么,你爹从户部那儿要到钱了?——那你又知不知道,今年星野之都的赋税百分之六十都是我家商铺缴的……你拿着本公子的税钱,倒跑到这儿来和本公子抢人了!?”
  这话说得刺耳,赵云升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我我我”了一阵儿,却又口才不如人,一生气就说不顺溜话,犯结巴。
  反倒更惹得周遭不少人掩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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