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降鬼会在青率铁索,空同仙尊带领了好多法宗前去,鬼道士这次定能被降服。”
“那可不是,那是空同仙尊诶,乐引大法宗,除了他没人行了。”
“......”
廉纤雨听着街头巷尾流窜的消息,毫不避讳的传入她的耳中,小巧的五官皱成一团,得到了这一消息,片刻也不敢耽搁来到青率铁索。
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空同什么荥宿,都不重要了,她好想和他站在一起,站在他的身后,哪怕远远的看着他,确定他的安全。
而他,也还是那样,谷风穿梭,掀起他万古不变的黒衫,眉目浅淡,仿若世间一切与他无关,他游离于尘世之外,式法卓然,但在廉纤雨眼里,他落寞的近乎孤寂,孤独的近乎绝望。
四目相对的瞬间,廉纤雨看见他扯出惨淡的笑容:“回吧,你不该来的。”
“可是......”
“回吧。”
廉纤雨好像看懂了那样的身影,那样的落寞,她阻止不了,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只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还不是那个能让他留恋的羁绊。
廉纤雨紧咬着下嘴唇,她不想哭,她不想在他眼里只是个会哭的小女孩。他若死了,我就找他回来,不管多久,无论多远,我定能将他找回来。
廉纤雨暗暗下定决心,最后看了眼站在铁索上的身影,还是那样的风光霁月,即使在污浊满地中也能不染尘埃,这是她的心上人,做着他想做的事,那就去做吧,无论有多难,我都会教你爱上一个人的滋味,我尝过了,很甜,又很酸,我很想让你也了解......
之后就是听到鬼道士身陨的消息,廉纤雨一动不动,将自己关起来七天七夜,再开门时就是把黯宗交给朱晚才后开始收集怨灵的旅程。
“阿才,我有事要去做,黯宗你打理得很好,这是我的心血,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要去哪?”朱晚才问道。
廉纤雨的脸上绽开淡淡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但我必须去。”
“那我陪你。”
廉纤雨笑意盈盈:“阿才,等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粘着我了,你会想陪着她,一刻也不想分开,无论她走到哪里你都想去寻她,你该陪的从来不会是我,懂吗 ?”
朱晚才看向回忆里的自己,低喃道:“那个不懂的人,从来不是我。”然而忆索呈现的景象里,朱晚才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的笑,也看着她离去,而那个女孩,没分给他半点眼神,无甚留恋的离去。
回忆也在此戛然而止了。
易乞看向他:“朱宗主,这句话,当时为什么不说?”
朱晚才低头:“她看不见我。”
“那就让她看见你,而且眼里只有你。”
闻言,四人皆诧异地看向易乞,姜亦幻试探:“小师弟,你有心上人了?”
苏幽陡然想起昨夜醉酒,莫不是他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姑娘?造孽啊。
将手挡在前轻轻咳了一声,苏幽转向他镇定自若接着道:“看来寒重还是个痴情种,也不知道哪个姑娘有这样好的福气。”
易乞看向苏幽:“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福气?”
苏幽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老老实实回答:“那是自然,毕竟寒重还是很优秀的。”易乞嘴角展出一抹笑,撩抚着苏幽的心角,像荷叶卷起的缱绻,荡得苏幽一阵酥麻,苏幽立即撇过脸去不敢再看。
“苏老,我再说一次,做与不做全都在你。”朱晚才看着廉纤雨的景象化成碎灿星河消失在上殿的黑暗之中,眼中的光也逐渐熄灭,痴痴地说着。
朱晚才的话把苏幽拉了回来,摒弃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杂念,道了声:“走了。”
苏幽也不做停顿提步就走,其他三人也恭恭敬敬的道完别离开黯宗。朱晚才自始自终只是看着廉纤雨淡去的阴影,没有分片刻眼神给其他人。
被长冥灯点亮的幽幽萤火中,顾怀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苏前辈,您真的要召回鬼道士吗?”
“不知道。”
易乞跟在苏幽身后,道:“魏洲村对你很重要?”
苏幽没什么感情的回他:“是。”
易乞又道:“鬼道士没做到而你做到的,是什么?”顾怀和姜亦幻都用好奇的目光投向他,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苏幽默了一会儿,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体内饲养着我母亲的怨灵吧。”
顾怀有些惊讶,姜亦幻直接难以置信,唯有易乞稍微镇静,沉默了一会就回复如常:“好。”
苏幽一时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易乞便倾身伏在他耳旁,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注入苏幽的耳蜗:“去做你想做的。”
苏幽霎时瞪大了眼睛,虽说自己从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个性,但乍一听到这种话,感觉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归属感,像是有了任性的资本可以任意胡闹的孩子。苏幽心想:乐引都是这么教弟子撩人的?以后他喜欢的姑娘怎么受的了。
顾怀和姜亦幻不明所以,见他俩陡然离得这么近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师尊那我们还等着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说完逃也似的跑出他们的视线。
苏幽这才反应过来这种尴尬的距离,稍稍离开他正正身,才道:“回吧。”易乞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黯宗是没有白天的,在这里只有无尽的黑,长冥灯簌簌的燃烧着,点点光亮都格外绚烂,灯蔓延至远方,憧憧黑影忽明忽灭,绮丽的光芒层出不穷,燃不尽泼墨般的黑。
“啊!”
一声尖叫划破重重黑暗飘到苏幽和易乞的耳中,易乞凝神:“幽哥,听到了吗?好像是二师兄的声音。”
以苏幽的耳力怎么会听不见,但苏幽摇摇头:“没听见。他们不是回乐引了吗?你听错了。”苏幽不想管什么破事。
“在那里!”还没等苏幽反应过来,易乞牵着苏幽的手就朝音源发出的地方奔去。苏幽低头看向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易乞的手很有力,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应该不会是有劲的手,却让人挣脱不得,这双手写字应该很好看。苏幽赶紧摇了摇头,把自己脑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想什么呢?
苏幽立刻甩开,掩饰性的咳了两声:“听到了,在幽冥闹市。”易乞笑笑也不在意,跟着苏幽身后。
姜亦幻和顾怀见到苏幽大喜过望:“苏前辈,你可算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所以刚才我大声叫了嘛。”姜亦幻巴巴地看着苏幽。
苏幽只好扯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你唤狗呢。
易乞见他们二人如此狼狈,姜亦幻坐在地上,顾怀站在他身侧东张西望,还想在观察什么,躲避什么,问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不是回乐引了吗?”
顾怀有些尴尬地扯扯嘴:“本来是想回的,路过此处,见花市灯如昼,热闹非凡,洛梦起了玩心,就到了这个幽冥闹市逛一逛。”
姜亦幻瘪瘪嘴:“大师兄,明明你也想来的。”
顾怀也不理他,继续道:“本来逛着都挺好的,与乐引全然不同,很是有趣,突然出现了一个......嗯......怎么说呢......”乐引的修养让他无法直接说出贬低别人的语言,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吞吞吐吐。
“奇丑无比,丑陋非凡。”苏幽帮他接下去。
姜亦幻接着说:“他下颌长了个跟人头差不多大的瘤子,一直压到颈部,瘘口流出黏稠的脓液,还有蛆在上面爬,恶心死了。”
苏幽挑眉:“所以你就叫了?没见识。”苏幽嫌弃的看着他。
“有本事你看着他别叫,”姜亦幻止住要扬声尖叫的欲望,看着刚才描述的那人在苏幽身后出现,“他在你身后。”
苏幽耸耸肩轻松一笑,顺着他的眼神转过身去,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谁啊,我见过的世面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当然不会......啊!”
苏幽看见身后之人拔腿就跑,因为慌张随意抓了在身侧的易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会拉上易乞,自从他出现后好像奇奇怪怪的事情变多了。那人见苏幽狂奔也跟在他身后追赶,一刻不停。苏幽只好带着易乞九曲十八弯的一路跑,易乞一言不发,只是跟着他跑着,眼里落满星河。
拨开人群转入一个小巷,眼见就要到巷头,没有任何遮挡物,只有长冥灯没有顾及投下的一小片暗影。苏幽脑子似乎在紧张和逃跑中停止了运转,二话不说将易乞摔进这个阴影中,自己也掩耳盗铃的躲进这狭小的空间里。
瞬时褊狭的空间被二人气息包绕,在小小一隅里生出几分微妙。苏幽藏在黑暗中的脸蹙了蹙眉:我艹,我把他带来干什么?苏幽赶紧道:“不好意思,刚才激动,抓错人了。”
易乞不满的皱了眉:“那你想抓谁?刚刚追你的人?”
“不是,我谁都不想抓。”我就想自己跑,苏幽扯开嘴角摇头。
易乞朝街巷口扬了扬下巴,问道:“他是谁?”
“以前的债主,”有脚步声在街头响起,“哒哒”声越离越近,苏幽一只指怼上了他的唇:“嘘,别说话。”
☆、闹市
深巷幽静,却被突然闯入的人搅扰。
易乞沉默不语,一双眼幽深明媚,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盯着苏幽,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食指的热度从嘴上传来,竟然有些许烫人。
狭窄的空间里四目相对,苏幽顿时怂了,慢慢放下手指。易乞呼出的气流温润濡湿,激起飞扬的灰尘逃散,撒到易乞的脸上,又向无人处蔓延,伴随着易乞身上特有的气味,木质的沉,在温·热的气息里竟然片刻之间就让苏幽感到心旷神怡。
苏幽皱着眉头,薄汗在瞬间就逼上双鬓,整个人都热了,不知是因为穿的太多还是离得太近,厚积而发的感觉逼的苏幽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这小子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香?苏幽不敢再看易乞,微微垂下眼眸,挡去眼里的炙热,暗暗咬牙:我靠,怎么回事?以前也不这样啊,可能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对,压力比较大。不对啊,他是男的啊,我我我......
苏幽害怕他感觉到什么,衣物渐薄,又因汗黏在身上。可偏狭之地有限,苏幽只好背脊后倾贴在拐角的墙上,尽量拉开距离。脚步声还在耳侧徘徊,伴随着窸窸窣窣衣料的摩擦声,撩得苏幽头皮发麻。
易乞在苏幽贴近中忍着,眸光越来越深,眼里心里全是苏幽的气息在萦绕,这一方狭窄的天地竟变成了刀山火海,将身体每一丝血液打开,又被易乞一次又一次的抑制。曾经梦里无数次的缠绵悱恻在这一刻愈发清晰,易乞忍耐着,喉结滚了一轮又一滚,身上的燥热干涸了舌尖。理智的加持让易乞还能保持正常,在苏幽离开的瞬间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接下去他还能不能保存着这份理智。
然而片刻后,街巷中的脚步声几经转折后越来越远,与闹市的喧腾紧密的融为一体,消失在小巷之中。
忽然,在他俩各执难于启齿的小心思时咫尺之远的长冥灯等花骤然炸开,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暧昧。
苏幽立即站起身来退出开外,摸摸鼻头掩饰此刻的尴尬:“走远了。”
易乞看着他缓缓道:“嗯。”
转出街巷,易乞现在才真正的看清幽冥闹市的全貌。千盏长冥灯交相辉印,奇异瑰丽的灯火将闹市照的通明,恍如繁星拥簇,把人白皙的皮肤印上悠悠的绿。修幽冥成形之人本身与常人并无不同,且也有男女老少之分,乍一看,除了这奇特的灯色,一切同民间夜市相差无几。
不绝于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为这样的闹市增添了一份薄力。来人熙熙攘攘肩摩毂击,鬻与市的东西也很是新奇,自家的看家本领在市场上售出,引得众人争相出价。
苏幽和易乞随意的逛着,避开人群,也在每一个摊位前驻足了一会,看看这些东西。瞥了眼身后气定神闲跟在后的易乞问道:”你不担心你的师兄们吗?“
易乞笑笑:“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应该躲在哪处逍遥。”
“法宗青松顾星悬,法宗翟鸢姜洛梦,法宗流楹易寒重,你们确定是本人吗?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易乞轻笑:“怎么?与幽哥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苏幽重重的点了头:“所以说,道听途说不可信,流言蜚语要不得。世人将你们奉为乐引三公子,要是知道了你们这副德行,又有多少怀春少女梦想破灭啊。”
“我们让少女怀春靠的不是德行而是脸。”
苏幽喟叹:哇,好不要脸!
在短暂的自愧不如脸皮程度后,苏幽又慢慢的逛着。一瞥间,一片通身白玉,流转着莹白色光华的雕刻制品映入苏幽的眼帘。此物极小,薄如羽翼,但上面的雕刻却一点也不含糊,微末之间足见功底。苏幽觉得新奇,问着摊主:“这小东西不错啊,什么材质做的?”
摊主连忙迎上来:“公子好眼力,这是我们各处收集的甲片,经过特殊处理,浸泡月余,又在幽冥地界吸取精华,待颜色出成,再精心雕刻,当然,这门手艺对甲片的要求也很严格,需至少五毫厘之上......”
苏幽把还拿在手上的甲片默默放下,不动声色的问:“谁的甲片?”
“自然是人的。”
“!”苏幽感到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摆摆手带着易乞离开,易乞含着笑意跟着他,发丝在移动中晃动舒展,韵味十足。
走远了后,易乞问苏幽:“幽哥不是挺喜欢那件小物什的吗?”
“咦~你想想,五毫厘以上的指甲,那不是得了甲癣了?”苏幽想着又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将刚才捻起甲片把玩的手指使劲在衣服上蹭了又蹭。
接着,入眼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用毛发编织的篮子,用喙制成的鸣笛,还有眼眶制作的器皿......
易乞皱着眉,看着琳琅满目,低低叹道:“卖的都是这些东西?”
苏幽点点头:“很奇特吧,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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