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许久,谢景云终于说话,“去吧。”
李决的脸色苍白无比,可是他又不能阻止,如今再想起那日徐子良的决绝,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徐子良,你一定给我好好活着!
☆、赐婚
阴冷潮湿的囚室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日夜了,囚室里的男子始终只字不言,肋骨断了两根,身上被鞭子抽了不知多少下,唯独脸没有受伤,听说将军不让伤了脸,否则没法更好的谈判。
“喂!喂!吃饭了。”狱卒拍了拍那人的脸,没反应。
“不会死了吧,这可怎么办?”
“喂!”
那人猛地抬头,目光想淬了毒一般,在阴暗的房间里却如发光般,狱卒吓得连连后退,跑出了房间......
·
“皇上,李大人还在继续搜寻,只不过确实没找到徐统领,或许徐统领为了躲避围剿藏了起来...”祝沂说着说着就没有声了,他们都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徐子良大概是被俘了。
谢景云脸色不好,已经三天了,主战场他们略胜一筹,可是却没有压倒性优势,南越的左翼被灭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损失严重,可是徐子良却失踪了,如果他们抓了子良,那...
“李决呢?”谢景云突然发问。
祝沂低头,“李大人不眠不休,一直在附近搜索,大家担心他身体受不住,本就打了恶仗,如今再不休息,恐怕...”
谢景云顿了片刻,“召他回来,有军令。”
祝沂点头,“臣领命!”
季修宁此刻拿着一封信进来,看着标识是南越无疑,谢景云心里的怀疑终于成了真。
“是子良的消息?”
季修宁脸色也不好,“是,步真的信,子良...在他手里。”
谢景云闭上了眼。
李决来的时候头发还乱着,本来他想直接面圣,但是好说歹说被祝沂拦了下来,换了件干净衣裳,不然浑身是血破烂不堪的见皇上,像什么话。
“皇上。”李决跪下,虽然尽力撑着,可是谢景云还是看出了他疲惫不堪。
“起来吧,坐下。”
谢景云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想到了临行前那日。
“皇上,臣有个不情之请。”这是李决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求别人。
谢景云挑眉,这倒是没想到。
“什么事?”
李决跪了下来,“皇上,此战胜了,可否赏臣一个请求?”
谢景云来了兴趣,怎么这番话他好像刚刚听过一遍?
“所求为何?”
李决声音坚定,“臣所求一人,如果此番平南境乱,臣还有幸活着,请皇上为臣赐婚。”
赐婚?他竟然说得出口。
谢景云疑惑,难道他不是和徐子良是一对,怎的如今请求要赐婚?
谢景云脸色严肃,李决紧接着说,“臣别无所求,求皇上成全!”
怎的一个两个都是如此,还未开战,赏赐都挂在嘴边了,一个两个还都求姻缘,他是月老吗?
念在他是修宁的大功臣面子上,他忍了又忍,“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回事,只要你们都同意了,朕自然没话说。”
李决以为皇上的意思只要是徐子良同意了,他便可以同徐子良成亲,当下激动万分,“谢皇上恩典!”
谢景云摆了摆手,罢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吧。
......
谢景云看着硬撑着的李决,这才明白过来。
所谓求圣上赐婚,大都是看中了哪位女子,或身份差距悬殊,或家族不同意,所以才用天大的恩赏换一纸赐婚,谢景云当时没仔细想,是啊,为什么不能是为男子求婚呢。
“那日你所求之人,是子良。”
李决没想到听到这句话,当下有些哽咽。
从来坚如铁壁的人,竟因为一句话险些落泪。
“是。”
谢景云看向窗外,乌云逐渐散去,太阳就要出来了。
“天快晴了。”
李决抬头看向窗外,那遮天的乌云快速移动着,转眼便露出了湛蓝的天空。
“朕会为你们赐婚。”
李决跪下谢恩,“臣,谢皇上!”
一行眼泪从眼角流出,李决默默地加上了后一句话,无论生死,都要成婚。
“子良...在步真手里。”谢景云终究是说出了这句话。
李决双拳紧握,“求皇上救他!”
“朕自会救他,放心,只要他有谈判的价值,就没有生命危险,你且回去休息,不能救人的时候你却倒下了。”
李决千言万语被堵在了这句话中,最终应道:“是。”
季修宁从后方出来,谢景云看着李决离去的方向,“听见了?”
“是个有情人。”
季修宁别开了眼,“步真让我们撤退,让湖州给南越。”
“好大的口气,谁给他的勇气?”
季修宁此刻也有些束手无策,如果徐子良不在他们手上,他有千种万种计谋,可是如今有了软肋,便束手束脚,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徐子良,届时所有事情都不可挽回,就像蒋小虎...
回到房间,他把自己关了起来,桌案上是地图,室内是沙盘,无数信件摆放在桌子上,他拿起笔一笔一笔勾勒,又划掉,已经两个时辰了,门口守卫的人始终没等来丞相用饭,不得不报告给皇上,然而皇上也没能敲开他的门。
季修宁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初下山的时候,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之外,布局长达几年之久,那都是他用心血布的局。
此刻他在求解一个两全之法。
步真他手里有什么呢?一是他们勇猛的精兵,二是变幻莫测的阵法,三是徐子良。
他的缺陷又是什么?
精兵强,便产生了权力争夺,手下能人多,便有功高震主之嫌,那步真一定很难坐稳他的大将军之位,手下的人不一定忠心。且他有这样的军队,南越皇帝就真的放心吗?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功高震主呢?
阵法,只要给他们时间,一定会破解。
徐子良,有什么能牵制步真的呢?步真,步真,他似乎听谁说过步真似乎有个格外疼爱的外室,被他私藏了起来,脸他妻子都不知道?是他记错了吗?
不会的,他确实听谁说过,但是那时候好像喝多了,所以记不得太多了。
蜡烛灭了,他就这样坐在昏暗之中,潜玉剑反着月光,在室内成了一条银线。
仿佛有什么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盯着那道银光,猛地站了起来!
那日也是如此,是张蒙,是张蒙说的,可是张蒙为何知道南越的秘事?张蒙知道些什么?
他翻起桌上的资料,那些鲜少的信息翻了又翻,依旧没有说步真家室之言。
不,他不会记错的。
外面下起了大雨,打雷声震耳欲聋,季修宁盯着潜玉剑,猛地将张蒙的锦囊翻了出来。
张蒙说他父母是为了追查南境战场上谢景祁失踪之事而被灭口,他是在此之前被送去同柔城追随大伯的,那为何他们选在了这个时候送走他?如果不是查到了什么,怎会知道自己身临险境,而提前把孩子送走?
那如果查到了不为人知的事情,为了保命,是不是会给张蒙能保命之物?
他打开了锦囊,果然有一封字条。
陈旧的物品,娟秀的字迹,显然不是出自张蒙之手。
只见这上面是一个名单,写着许多个名字,上面不乏如今在南越能叫的出名的人物。
为什么这些人的名字会写在这里,还是这么多年之前?
攥着这字条,季修宁再次陷入沉思......
雨下的越来越大,李决一身黑衣,站在庭前,刀挂在身侧,他似乎又变成那个亡命天涯刺客,人间只不过是一个场所罢了,到了地狱,他还是要仗剑而行。
只不过,既让他赴了这一场人间惊鸿宴,又为何不让他继续待在这人间?
这次的他终于不再是无悲无喜,无欲则刚,他有了软肋,名为徐子良。
季修宁看着他的侧影,隐约觉得,他是要只身入南越,将徐子良劫出来。
“李决。”
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李决立刻清醒过来,“主子。”
“我找到破解之法,或许这次,真要感谢张蒙的礼物了。”
李决眼神有了光,但也是一刹那。
“属下一定不负所望。”
季修宁叹了口气,转身却看到远处的谢景云,只见那人一袭黑袍,似乎隐匿在夜色之中,不知看了多久。
☆、名单
“你在观察他。”季修宁的声音从未如此严厉,“你要做什么。”
谢景云站立在那里,像是一个岿然不动的守卫,藏匿在阴影之中,但又时刻用眼睛盯着你,无处遁形。
“你也看到了。”
“他是一把刀,用着锋利,可也容易伤了握刀之人。”
季修宁神色冷清,“他不是刀,他是人。”
“可你今天看他,他像人吗?”
冷雨夜,雷声还在继续,暴雨沿着房檐泼下。
周围没有别的声音,天色阴暗无比,所有晦涩的语言在此刻失了效,只有最直接的狠厉才能掩盖住这狂风暴雨之景。
“他是。”季修宁知道,他在李决转身那一刻就知道。
他那身亡命天涯的气质在看到季修宁那一刻便收了起来,在听到徐子良可救那一刻更是迸发出名为希望的光。
他是人,他是堂堂正正的人,只要徐子良还活着,他就是一个在世间行走,不惧怕妖魔鬼怪,不惧怕人间万物的人。
他必须救徐子良,必须救李决。
又一声雷鸣,谢景云终是摘下了帽子,露出他锋利的眉眼,“不管他是刀是人,只要他妄图做伤害你之事,他便不会活。”
以前他一直觉得李决危险,那是属于猎杀者才能明白的信息,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遇见了季修宁,他们被不同程度的改变了,这么多年的守护,谢景云渐渐接受了他,但是如今他却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有了软肋,如果有人拿徐子良来威胁李决,让他杀了季修宁,他会不会动手?
谢景云不可能放任这样一种危险在季修宁身边。
季修宁没有妥协,他依旧立在檐下,他的肩膀有些湿了,可是却依旧气势全开。
谢景云追问:“如果今日身陷囹圄的是李决,而站在这里气势煞人的人是徐子良呢?”
季修宁似乎有所动容,就在谢景云以为他妥协了的时候,却听见他道:“那我会尽全力救出李决,把他交到子良手中。”
“但是如果他真的意志不坚定,为了李决伤害大赵,我也会亲手把他废了。”
“我们不能用恶意揣度我们同伴,他们为我们、为大赵奉献了毕生。”
谢景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牺牲我来成全大赵,我义不容辞。”
我义不容辞,我义不容辞,这句话在谢景云的脑海中炸开。
不可以,你不可以,如果有一天江山和你只有一个,我会陪你一起殉了这万里江山。
谢景云缓缓的抬起了手,将他拥入怀中,“不会的,我会守护好你,守护好大赵。”
“既然你相信李决,我便会好好看着他,我不会伤害他的,你放心,不要生气。”
季修宁这才微微放松下来,那双冰冷至极的手缓缓上移,“你不要多想,事情没那么糟糕。”
“嗯,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雨渐渐小了,两人渐渐远去,明天,一定会是个好天吧。
·
很快就到了谈判的日子。
两方谈判者骑在各自的马上,互相对峙,如同千军万马中的两方首领,不管对方掌握多少筹码,自己的底牌不能透露,他们必须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大赵的四位是谢景云、季修宁、祝沂,李决还未来。
而南越的四位则是步真、手下谋士奇帏、手下将士里多和贴身侍卫蒙吉。
双方已然谈了许久,但是打太极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强,步真是想争取更多的利益,他坚信大赵皇帝定然重视他的大将徐子良,无论他提多过分的要求,都有的商量。
而谢景云一方,则在等一个人,或者说等一个消息。
“赵皇,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步真有些不耐烦了。
谢景云眯着眼睛,气势逼人,却不言语。
季修宁看了眼天色,他本想等李决来,可是已经拖延不下去了。他驾着马上前一步,“步将军,听闻你和妻子廖室举案齐眉、琴瑟和弦,甚是为人钦慕。”
步真的眼神闪躲了一番,但也只是一刹那,“你是何人?”
季修宁微微笑了,没有动怒,“听闻将军娶妻后极受南越皇帝重视,想来尊夫人给了不少助益吧。”
大赵的将士笑了起来,原来步真将军竟是个靠女人发家的!
步真慌乱的驾住马,“住口!你到底是谁?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代替大赵谈判了吗?”
他看向谢景云,“赵皇,大赵无人了吗?!”
谢景云嗤笑,“怎么?将军连我大赵的丞相都不认得吗?这就是将军的诚意?”
南越的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大赵的丞相怎会如此年轻,生的如此模样......
“看来将军固步自封许久,怎么?如今有了靠山就不用努力了?”
周围又是一阵嘲笑。
其实谢景云和季修宁都懂,能坐到步真做个位置的,必然不可能是废物,或许当年他真的只需要一个机会,需要用婚姻去换取,此后便如大鹏展翅,一冲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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