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湖州被安排进这里伺候贵人的,皇上出行,并未有太多侍女随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次皇上归来,上头便有人安排了一行侍女照顾,说是有贵人前来,需要闭紧嘴巴,安心伺候。
她们如果伺候的好,未来是要入皇宫的,依依年纪小,单纯得很,只从服装上认出了皇上,今日是她第一次在内院伺候,没想到就遇见了如此情形。
绿倚轻声说,“嘘,不要乱说,那是当朝丞相。”
依依满眼震惊,“丞...丞相?可...”
她脸色瞬间红了起来,“啊..哦...”然后垂下了眼。
绿倚不再看她,只是轻声说,“管好自己的嘴,做事就行了。”
依依低头,恭谨的说:“姐姐教训的是。”
·
“还敢瞒着我了,修宁何时学坏了?”
季修宁挣脱开,略微行了礼,“臣不敢。”
谢景云挑眉,“你有什么不敢的?啊?恃宠生娇,仗着朕喜欢你,就为所欲为,还把别人要进献给朕的美人私下处理了,胆子很大啊。”
季修宁想起了今日之事,是有人送了一批美女“侍女”来,各个肤白貌美,让人不得不怀疑安排这些的人的动机。
他排查了一番,只留下十人,剩下的十余人都被他退了回去,“皇上不需要这么多侍女,十人足矣。”
那些人不敢违逆丞相,只好带着这些美女回去。
原来这些动作无一逃离谢景云的眼睛。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
“皇上要处罚臣吗?”
季修宁那清澈透明的眼睛望着谢景云,真是把妖孽和清纯演绎的惟妙惟肖。
谢景云再次被他的泪痣吸引。
拿下了他的发簪,如瀑布般长发坠落下来。
谢景云抚上那长发,“怎么会?朕可舍不得。”
季修宁笑了出声,声音恢复了正常,“不过是说了他父母的往事。”
他的眼神幽远,“他父母追随兄长,后来为了追查南境战场兄长失踪的事,被灭了口。”
谢景云没有说话,沉默在室内蔓延。
季修宁说:“每个人有不同的选择,那个时代,他父母能够从众人中脱离出来,选择追随兄长,已然不容易。”
“张蒙说他们殉了道。”
说到这里,谢景云抬头,“嗯。”
季修宁知道他不好受,兜兜转转,真相竟是这样。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张蒙变了的呢?
大概是知道他的身份起吧。
或许张蒙这一辈子不会和皇室有所交集,他一生会怨恨父母,怨恨他的家族,怨恨谢景祁,怨恨谢景真。也许会释然,忘却前尘,做一个守护北境的将军,未来可能会成为朝廷栋梁,把父母的道延续。
可是命运却这般。
当他知道谢景云就是谢景祁的弟弟时候,是不是一切都变了?
季修宁握住了他的手,缓慢的揉了揉,温度在掌心蔓延,一股暖流流进了谢景云的身体。
他将脸埋进他的掌心,狠厉的眼神逐渐融化,“嗯。”
他一直以来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像是终于归家一般,找到了熟悉的温暖。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室内的暖黄灯光照的人昏昏欲睡,他将季修宁抱上了床,两个人躺在一起,温声细语。
“你不想看看他送我们的礼物吗?”季修宁突然说。
谢景云立刻严肃起来,他不想再提此人了。
“等回朝,我们去一趟西北吧。”
季修宁知道要去见外祖父,脸有些发热,“嗯。”
谢景云笑了笑,吻住他的眼睛,“好香。”
季修宁也同样吻上他的眼睛,“好香,是不是皇上偷偷用了胭脂?”
谢景云愣住,季修宁哈哈大笑起来,谢景云抓着他的腰窝,季修宁一边躲一边笑,“你别弄。”
室内充满欢声笑语,外面是灯火人间,而这里,是谢景云的人间。
☆、奇兵
第二日晚,谢景云集结众人议事,休整了一晚,白天也没给大家安排什么任务,就是为了给众人醒酒的时间。
谢景云特意没找徐子良统筹事宜,而是让祝沂和李决,安排大小事务。
祝沂本以为以李决和他的不对付,应该免不了一番摩擦,没想到李决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
“你看到子良兄了吗?”祝沂将长剑交给守在门口的侍卫,拍了拍袖口。
李决简单明了:“在休息。”
祝沂有些疑惑,是受伤了吗?怎么到现在还在休息?可是受伤的话,没听说皇上去探望啊。
徐子良来的时候,尽可能低调,可还是有好几个人看向他,他镇定的入座,没理会旁人。
按理说平日主持这般事宜的是徐子良,今日却换了旁人,这就让在座的人不得不深思其中的含义,难道徐子良要失宠了?
李决也发现了,他有些生气,冰冷深沉的眼神扫过那几个人,那几个人便立刻噤声了。
徐子良倒是没想那么多,但是此刻看皇上的反应,想来他昨天最后的记忆没错!皇上真的是看着他被带走,毫无反应,甚至还在笑!
今天他醒的时候,才发现这是李决的房间。
浑身裂开的感觉让他清晰明了的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那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他想过这些,再迟钝他也有点感觉,李决对他不一样。
可没想到,他们会真的逾越了界限。
他看着自己的手腕,红了一圈,想来是被用狠了力抓的。
他头有点晕,昨日的激烈程度是他远远没想到的,李决看上去沉默寡言一人,没想到发起狠来如此要命,也就是他平日习武,这些年又吃了不少苦,身体承受得住。
撩开了衣衫,身上的大小痕迹不堪入目,嘴角也有些疼,他抹了把脸,这他娘的,早晚他要干回来!
静坐了片刻,他便想了明白。
他觉得男子之爱与男女之情没什么区别,或许身边的皇上和丞相如此相爱,让他觉得只要是爱的人对了,男女没什么分别,所以并没有那种为世不容的羞愧感。
徐子良本性便很单纯,对待感情更是认真负责。
经此一夜,李决便是他的人了,他自然要护着。
不行,他还是不放心,总归要向皇上讨个恩典,不然若是李决被旁人看了上去怎么办?
谢景云如今愈发少言了,但是那威慑感却与日俱增。
丞相不在的那段日子,多少人因为一点小错误就被骂的狗血淋头,那些谄媚之人更是自食恶果,朝廷风声鹤唳,一片灰暗。
但凡没有摸准皇上的心思而又妄想揣度圣心之人,没有好下场,更不提那些想在皇上身边安排人的人。
那时候他们对皇上的印象有了明显的变化。
没错,那人是血脉纯正,沿袭了父兄的治国韬略,又有仁爱加身,是不可多得的好皇帝,可是这只是一部分而已。
文韬武略是皇上,深沉莫测是皇上,狠绝寡言亦是皇上。
天子把持着朝政,也掌控着所有人的命。
他们尊敬爱戴皇上,同时也惧怕着皇上。
然而这才是帝王之术,为君为臣,敬畏必不可少,只不过如果没有季修宁,他隐约有些成为暴君的潜质。
如今他一言不发,底下的人也不敢妄言。
季修宁久不上朝,不知道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他看向徐子良,徐子良得到示意,开始主持大局,“皇上,如今叛军已除,然而南境却时有骚乱,边境的百姓都希望朝廷能出兵帮助他们,清除劫匪。”
众人纷纷看向徐子良,那些还猜疑他是否失宠的人恍然大悟,这哪是失宠了?这是荣宠加身,若非如此,怎敢妄议此事?这便是皇上的代言人啊。
什么边境劫匪,无非是想打仗,却有些师出无名。
一行人纷纷附和,“臣附议,南境之人多是我朝子民,他们有难,大赵更应驰援。”
谢景云点点头,“没错,那就明日起兵,平南境乱。”
众人齐声:“臣遵旨。”
徐子良留了下来,有些哀怨的看向谢景云。
谢景云绷着脸,“怎么?”
徐子良泄了气,“皇上。”
谢景云不再逗他,“何事?”
徐子良跪了下来,“皇上,此战胜了,臣可不可以讨个恩典?”
谢景云黝黑的眼睛垂了下来,显然已经知道是什么恩典,“想好了?”
徐子良点头,“臣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
等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披甲上阵,两人均是银色铠甲,手持利剑。
遥遥对望,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彼此的情谊。
那日过后,他们没有再说话,忙碌的备战让他们彼此冷静了一夜,他们没有互相安抚,没有 立下誓言,甚至没有给过对方一句承诺,可是此时两人在战场上,却是如此相惜。
他们从对方的眼光中均读出了名为“坚定”的情绪,那是对爱人最好的保护。
我愿为你披甲上阵,我愿为你建功立业,博得一份前程,给你最好的未来。
我愿为你求得海晏河清,为你打下清平盛世,然后和你守望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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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一触即发,南境的守军本就蠢蠢欲动,想趁着南方内乱加以干扰,南方的打乱少不了南越的手笔。
此时他们也反应极快,大军很快就迎了上来。
已经打了一战,双方都疲惫得很,趁着歇战时候,谢景云又紧急集合议事。
此战他并没有出战,而是在后方指点,如今皇上是众人的主心骨,将军们纷纷请愿,皇上要保重龙体,就连季修宁都如此说,他只好镇守后方,把战场交给徐子良、李决和祝沂等人。
徐子良抹掉脸上的血,露出了眼睛,“不好打。”
“他们的武器和精兵,和以前的人不一样,和他们比,那些叛军就像是闹着玩似的。”
众将军都沉下脸,这场仗打的确实吃力,也称得上势均力敌。
祝沂胳膊受了伤,让人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穿上了铠甲,“臣有一计。”
·
第二天,一只奇军深入腹地,大赵的主军企图给这只奇军打掩护,但还是被发现了。
“可是真的?”南越的上将军步真看向谋士发问。
“回将军,确实是真的,许多人都见过大赵皇帝身边的第一勇士,这只奇兵确实是徐子良带队不错。”
步真凝神思考片刻,谋士便说:“听闻大赵皇帝待他极为重视,是情同手足一般的存在,如果我们能把他抓来,那......”
这是所有人都会想到的事,大赵皇帝弱点极少,如今只知道大赵皇帝曾有三个手足,从小一起从军,历经万险。
后来名为蒋小虎的将军阵死沙场,名为张蒙的将军叛逃消失,如今只剩下一位,便是这徐子良了,他掌握着皇宫禁卫,又有绝对的调兵权,可谓是极受信任。
如果能把他俘获,那...先不说斩去大赵皇帝一臂,哪怕用来交易,也能换取不少好处,或许值个几座城池也说不准。
“将军!机会稍纵即逝啊!”
步真终于被打动,如果失去最后的兄弟,大赵皇帝定然会痛心消沉,无论徐子良是生是死,只要被他们抓来,益处都是无限的。
“左翼,全力围补这只奇兵,一定要活捉为首之人,徐子良。”
“是!”
......
·
南越的左翼立刻调转方向,去围剿这只奇兵,于是在主战场的阵势有了空缺,还不及补上空位,便被另一只奇兵突袭,捷豹营势如破竹,将左翼截获,而主战场祝沂全力牵制南越主军,于是这只左翼便成了孤军,无论有多少后援,等他们到的时候也怕是只能看到左翼的尸首了。
主战场上互相牵制,两军各有考量,谁也不能先离开一步。
步真也十分痛心,如果他撤下人去救左翼,主战场便面临失败,不救,左翼又生死不知,幸好他还派了心腹之人去围剿徐子良,他狠下心来,如今已然这样,即使是失去了左翼,他也必须把徐子良给抓回来!
同样,祝沂也十分忧心,他不知道捷豹营如何,没法分下人去远驰,如今只能相信对方,一定能救下子良,会的,李决一定会救下子良的。
·
李决擦掉眼角的血,将左翼为首之人提了起来,“人呢!说!”
那人阴沉沉的笑了,“什么人?我不知道!”
接着又是几拳,那人口吐鲜血,却依旧笑着,“我说了,我、不、知、道。”接着便晕了过去。
李决有些颤抖的站了起来,他已经找不回自己的腔调,“找...一定要把徐统领找到,快去!”
李决带领捷豹营斩获左翼,最好的战况是和徐子良的奇兵两面夹击,将左翼困于其中,或者是他们受制于人,来晚了,徐子良的奇兵被包围,而他们则是援军,突袭后方,让徐子良突围,此法万般艰险,可是却是最有效的方法了。
那日祝沂献计,是想自己深入诱敌,可是却被徐子良抢了。
“祝将军此计甚好,可是他却不是最适合的人。”
听到这里,李决就猜到了,他闭上了眼,还是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臣愿前往,臣去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纷纷看向他。
“如果是派他人前往,步真定然会有所迟疑,如果他没有上当,此计便毫无意义。”
所有人屏息,他们知道,这计由徐子良前往是最好的,可是他们不敢说,他们知道徐子良之于大赵、之于皇上的意义,一旦有意外,无人能够承担着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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