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在幽州这几个月,体会到了真正的人间烟火,平凡、热烈,却让人向往。
季修宁接过烟花,玩了一会便说道:“愿天下太平,盛世安康。”
谢景云倒是预料到了他不会说什么私人愿望,但是天下太平这愿望太宏大了,谢景云在心里想,不知什么时候能实现。
谢景云对季修宁说:“新年愿望,希望能彻底击退胡人,抄了他们老家,打到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
说着朝着季修宁笑了笑,“而且我相信我一定会实现。”
那种势在必得的劲儿让季修宁十分动容。
突然感觉肩上有点沉,一看原来是这人醉了。“雪上行”的后劲儿果然大,季修宁扶着谢景云去了他的住处,帮他脱了外套,扶着去了床上,然后给他盖了被子,通知他的手下后,便回家了。
第二日清晨,谢景云觉得头疼,刚起身便有人来递了醒酒汤。“将军,您昨晚喝醉了,季公子给您送回来的,您喝点醒酒汤醒醒酒头就不疼了。”
谢景云这才回过神,想到昨天和季修宁一起喝酒谈天,一起放烟花,心情似乎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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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宅
李决昨天看到了主人和谢将军一起放烟花,他从没见过主人笑的这么开心,李决自然很高兴,只不过他怀疑谢将军只是为了他们的粮食、草药,还让他们给将士准备冬衣,总觉得他别有所图,还是为主人担心。
这时候季言季语来报,“主人,幽州我们的探子有事报。”季修宁说:“让他进来吧。”
只见那人满身都是雪,季修宁这才问:“外面一直在下雪吗?”那人回答:“是,主人,已经下了三天了。”
季修宁眉头微蹙,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再下下去,怕是要出事儿了。
此时季修宁未发话,探子也不敢说话。
季修宁想了一会继续问:“如何?”那探子回报:“皇宫内皇上有意扶持三皇子,赏赐很多,也陆续把事情交给三皇子办,但是三皇子似乎没有争宠之意。”
季修宁点头,心想,天子之位谁不想要,何况三皇子本就是皇后的嫡二子,三皇子和大皇子都是嫡子,而且只差两岁,怎么可能毫无夺嫡之心?
不过据说老皇帝因为他心爱的儿子和贵妃被皇后害死了,从而怨恨上了皇后嫡长子大皇子,怎的又开始宠爱嫡二子了?
季修宁让探子下去了,让人给他安排了住处,等雪小点再走。
季修宁望着窗外,神色忧郁,他打开窗户,手伸了出去。这时李决拿着大氅给季修宁送过去,“主人,外面风大,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季修宁没说话,转身走进了书房,李决立刻把窗户关上了,然后便退出屋子,安排别的事情。
而此时的谢将军处,却等来了一个所有人都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将军,将军!城内百姓的房子...被大雪压塌了好几处,雪再不停,估计会冻死很多人......”来报信的人心情也非常沉重。
谢景云脑袋嗡的一下,没想到,最不愿意的情形还是发生了。
☆、雪灾
季修宁这几日太累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当初季家铺子开分号时他处处操心也没这么嗜睡,他起身喝了点甜汤,正准备往外走就迎上了李决。
李决始终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眼睛总是向下敛起,说话毫无波澜,一如既往的干练冰冷,似乎眼里没有别人,当然除了季修宁。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天地一片银白,六瓣雪花美则很美,远看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但是太冷了,同水满则溢,过犹不及一样,大雪太久不停了,让人不得不担忧。
李决看主子穿的很少,立刻将大衣给他披上,然后说到:“主子,雪下了三天三夜还没停,城中百姓有好几处人家房子已经塌了,也有人冻死了,谢将军正带着将士们除雪呢。”
“塌方的人家谢将军也找地方聚集到了一块,将士们正在搭建简易的房屋,至少先挨过这个冬天。”
窗外的寒风呼呼吹着,这片土地属于赵国已有一百多年,当初高祖打退外敌,一统江山的时候是何等英姿。
“让每一片土地上的赵国子民再无风餐露宿之时,让每一户人家都有机会科举入仕,报效祖国,让每一个将士无后顾之忧,为国而死则家人有所抚恤,亦可温饱。”
可惜一代代下来,当初的繁荣已不在,北境的土地依旧在这里,而这片土地上的人却吃不饱穿不暖,将士们没有抚恤,多少人对这家国不抱希望。
当初的誓言如同昨日一般,却没有人再信了。
季修宁听到塌方时很是紧张,然后又听到谢将军把这些都安排好了,又觉得很欣慰,果然不用自己操心,谢将军在军中与将士同乐,对待百姓更是爱民如子。
季修宁吩咐了季言和季语,让他们带着工匠,还有一些吃食去谢将军那里,给将士们暖暖身子。随后,由李决撑着伞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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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坍塌处
“你们两个把最大的那个木头给撤下来,这明显就不搭,还往上放!”谢景云嗓子都快说哑了,这帮兵蛋子,干重活儿一个顶俩,一用脑子就完蛋。
按理来说,这种重建的事儿不是谢景云负责的,只是知府派来那几个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只能跑跑腿,这点小灾朝廷不能有有赈银,何况即使有,等到这里了啥也都没了,所以知府也无能为力,只是尽量帮着。
那士兵把大块的木头拿了下来,换了轻一点的放上去,然后又接着从同伴手里接下一块木头,拿着砍刀刻成凹状,在那笨手笨脚地鼓弄着。
谢景云揉了揉眉心,十分烦躁。
突然,他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过来,过了一会终于看清后面的白衣男子,谢景云笑了,迎了过去:“你来了?大雪天怎么没多穿点?”
季修宁说:“我给你带了匠人。”后半句话季修宁没说,他想说的是,就知道你们干不了这活儿,我要是不来你们什么时辰能结束?
谢景云说:“季公子还真是及时雨,每次一有烦恼你就来了,还真是我的小福星。”说着谢景云挑了挑眉。
季修宁没有搭话,“我给大家带来了一些甜汤暖暖身子。”说着便盛了一碗递给谢景云。
谢景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亲手喂的可不一样。他顺着季修宁的碗正准备张口,结果季修宁把碗塞到了他的手里。谢景云:“......”
谢景云和季修宁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不时有双方的人来询问一些安排,就这样到了晚上,这时候雪渐渐停了,六瓣雪花落在掌心,晶莹剔透,不一会就在季修宁的掌心里化了。
谢景云目不转睛地看着季修宁的手,他再次感慨,这人手怎么能这么白这么嫩?
他自己的手掌宽大,有着将士们都有的茧子,自从当了将军,没享受到什么福,反而操心的事儿变得越来越多,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手自然比不上季修宁的白嫩。
而身边别的人的手也没像他这样的。不对......他好像也没仔细看过别人的手,怎么就单单注意到季修宁的了呢?
一定是他的手太特别了,对,是这样。
这场下了四天三夜的雪终于停了,所有人都得了喘息之机。
谢景云自然而然地邀请了季修宁一同吃晚饭,回去的时候遇见了刚忙完谢景云安排的任务回来的张蒙,于是三个人便一同吃了饭。
这次倒是没喝酒,季修宁想起了上次的“雪上行”,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谢景云喝醉的样子,还真是安静,不吵不闹的,就挂在他的肩头,不知不觉嘴角就上扬了。
谢景云和张蒙都注意到了,谢景云问:“今天的饭菜可还合口?”季修宁回答:“谢小将军有心了。”
他也没说合不合口,季修宁有点挑食,他喜欢吃甜的,季宅总是备着甜汤。而且比较奇怪的东西他也不吃,身子金贵着呢,不知道是不是被师门的三师兄给惯出来的。
三师兄做得一手好菜,不然小师弟也不会一有什么想吃的就开始讨好三师兄,然后吃完了就不认人,等到下一次又继续撒娇讨好三师兄。
青隐山的日子过得很快,山中不知时日,每天只顾着修炼就行了,上有师兄们担着大事儿,宠着喜欢着,下有小师弟闹着,欢快得很。
如今在山下却难得有人能陪着说笑着一起吃饭,毕竟他是这些人的主子,这些手下虽然关系很好,但是都不愿和他同桌而食,怕唐突了主子。
季修宁也没强求,所以日子久了,他身上清冷的气质越来越明显。但是他其实很温和,他没什么可争,也没有什么可求的,他想要的钱可以想办法赚,他从不缺钱。
手底下还有很多人听命与他,保护着他。其实他的武功根本不需要人保护,没人见过他的剑出鞘,潜玉剑就躺在那里,冬眠了好久。
他就像个圣人,像个旁观者,看着所有人为着生活挣扎努力,为了小小的希望全力以赴,或者为着些许小利蝇营狗苟,为着权势而勾心斗角。
然后他剥茧抽丝,看清一切。
他带着使命而来,他要让百姓过得更好,要让边境将士专心打仗而后备无忧,他还要辅佐未来的主公改新政,颁新法,肃清朝堂,让国富民强,让寒门士子有机会出人头地。
他要是这大赵的江山不再漂泊不定,他要的是海晏河清,盛世昌明。
虽然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到,但是他会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不留遗憾。
所以还真不怪他没什么欲望,该有的他都有了,该做的他也一步一步正在做。没人比他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
晚饭吃完后,几个人去外面散步。雪停了之后天气格外的好,今晚是圆月,月光皎洁,照在三个人身上。
张蒙一边走一边说:“季公子也去看了坍塌的房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加固一下这些房子。房子老了旧了,大雪一压便塌了,还是得提前预防。”
季修宁露出赞赏的表情,“张都尉说的是,先统计一下老旧房屋,开春再巩固一下。”
几个人从房屋建筑谈到民生民意,谈粮价高低,谈军饷问题,最后又聊了些朝廷之事,该说的不该说的,竟都说到了,没想到三个人有聊不完的话题。
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季修宁谢绝了将军府送他回家的安排,自己回季宅去了,当然还有一直跟着的李决一路保护。
张蒙还在回味,有什么比志同道合又聊得来更让人开心的呢?张蒙对景云说:“景云,季公子武功如何?李决一个人能保证他安全吗?”
谢景云摇头,“我并未见过他使用武功,不过李决看着武功应该不低。”然后又接着说:“况且幽州还是很安全的,应该没事。”
谢景云说完还看了张蒙一眼,然后就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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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云觉得今晚的季修宁又不一样了。
初见时被他一袭白衣看愣了,实际上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然后在季宅里面看到他同几个孩子正在堆雪人,他又觉得这个人并不像他想的城府那么深,他来送粮送药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只是尽自己一份力。
而后同他聊将士们的冬衣,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点,并且愿意帮忙,让谢景云十分佩服他的为人。
不知怎么的他就邀请季修宁一起过除夕了,还一不小心喝醉了。这越来别越不像他自己了,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么不设防。
那场烟花,那说着愿天下太平,盛世安康愿望的那张脸,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总是注意到关于他的细节,他的手,他的眼睛,他的泪痣......
这次大雪,季修宁更是想别人所想,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无论是将士们还是百姓都从心底感激他。
不知不觉,季修宁已经渗透到他生活中各个方面,他总是想起这个人,以至于最近都再也没梦见过破庙中救他的白衣少年。
谢景云瞪着大眼睛,双手枕在头下,烦躁的呼了口气。
过来半个时辰,他还是翻来覆去。
最后他还是坐了起来,穿着中衣,读起了兵书。
门外
“谢将军也太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读书,果然将军不是那么好当的。”门外守夜的侍卫止不住感慨。
脑袋被拍了一下,“谢将军能是一般人吗?你莫要再说话了,仔细吵着谢将军。”
侍卫低头不说话了。
而正在拿着兵书的谢景云,此刻还停留在那一页,好像读了好几遍,又好像一个字都没看过......
☆、探病
昨晚季修宁睡的特别不好。
一会梦见大赵和胡人兵戎相见,一会梦见小师弟说“七师兄,等再过几年我长了我就下山寻你。”一会又梦见大雪又下个不停,百姓新建的房子和以前的房子全塌了,他睡的很不安稳。
寅时他便醒了,头有点疼,想起来叫人,刚出了些声音,嗓子竟然有点哑,自己摸了摸额头,竟是发热了,许是昨天在雪中忙了太久,晚上又在谢小将军处室外聊了太长时间。
不一会守夜的侍卫也发现主人今天脸色不好,忙请了郎中来季宅。
郎中到季宅的时候季修宁半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这椅子是他从季家商铺那里拿来的。
季家商铺深知大当家的眼光高,身体金贵着呢,便时常搜罗各种有趣物件和稀世珍品,希望大当家的能看得上眼。
季修宁看到这个果然很喜欢,靠背很软,椅身有着银色的脉纹,扶手是难得的红实木,镶嵌着两颗绿翡翠。
商铺老板立刻献给了季修宁,当然季修宁也不会随便拿人家东西,虽然是自己家的,不过老板万万是不敢收钱的,于是季修宁只能许诺年底过给他分红。
这老板果真是季修宁选的做生意的人,看的深远。
此时郎中被请到会客殿中,只见一清秀貌美男子躺在椅子上睡着了,眉头微蹙,似是睡得不安稳。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生怕扰了美人入梦,大家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李决给季修宁盖了毯子,季修宁才醒了。
郎中看过之后只说是着凉了,要注意保暖,别再吹风,吃几服药就能痊愈,好在公子身体底子好,应是常年习武之人。
季修宁着人赏了郎中,喝了药后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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