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忙不迭的点头,“回……回陛下,是奴才做的。”
“麻椒和猪油放得太多,重新再做一份!”
若是平日别人说这话,老胡指不定会怎么怼回去。你丫懂什么,豆腐不放麻椒和猪油你他妈觉得好吃。你他妈有没有品味!你他妈想吃自己去做,你他妈老子不伺候了!
可说这句话是皇上,老胡自然连忙点头应是。
“是奴才做得不对,奴才知错了!”
等赵玉知走后好久,御膳房众人才敢从地上站起来。一人连忙扶起面条似的老胡。
“娘哎!老胡,刚才那个人居然是当今的圣上。我居然能看到圣上!”
老胡没好气道:“知道了,快扶我起来,我腿软。”
程昱一路无阻进了皇宫,将身后缓缓紧闭的朱门甩在身后。
柳原一看到程昱,连忙上前施礼。没有将程昱带到议事的大殿,反而是带到了观星楼。
观星楼是建在皇宫西北角的一处高地上,程昱上来时已近黄昏,不时有凉风轻拂他的面颊,带起缕缕青丝。
“请夏大人在此稍等片刻,陛下一回儿就过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原便下去了。
现在整个观星楼上,除了偶尔有送上一些茶水的宫女太监,便仅余程昱一个人。
赵玉知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长身玉立,手扶栏杆,远眺夕阳。仿若从画上走下来的人。
“夏卿,喜欢这儿的夕阳吗?”声音自程昱身后响起。
程昱未回头道:“观星楼的风景自然是要比别处更美一些?”
赵玉知走到程昱旁边,也和他一样远眺夕阳。
赞道:“果然好美,朕以前竟然从未觉得。若是夏卿喜欢这里的景色,不妨日后常在这里看看。”
程昱不可置否。
身后柳原在小案子上摆满吃食之后,点燃宫灯之后,便悄悄退下。
“夏卿,找到你师父了?”
“嗯!”程昱轻轻应了一声。
“自然也知道,一些我不应该知道的事!”
赵玉知突然将程昱拥在怀里,正欲说话时,便察觉怀里的人微不可察轻轻抖了一下。
“陛下,臣饿了!”
赵玉知哈哈大笑,松开程昱。将他引至小案子前,亲自给他斟了一壶酒。
两人相对而坐,却都不知如何开口捅破这一层窗户纸。最后还是程昱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一块虎符。
赵玉知目光从上面扫过之后,落到程昱脸上。
程昱淡淡道:“陛下,这两件东西。草民已经带回来了,请陛下将平王殿下还给草民吧!”
赵玉知目光倏得变得有些奇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在给你牙牌时,我便说过在我面前,不必以草民自称!”
说完他自嘲笑了笑:“夏卿在外面十多年,不知道是何时与我皇弟关系变得如此要好!”
程昱道:“既然陛下不喜欢臣以草民自称,臣便也不以草民自称。臣在离京之前,曾见平王殿下一面。让殿下等着我回来。这些,想必陛下是不知道!”
赵玉知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道:“是吗。”
☆、第六十六章
程昱忽地从案子上起身,跪到地上。
“臣……臣喜欢平王殿下,请陛下成全……”
赵玉知手中酒杯,蓦得向程昱掷去。酒杯擦着程昱的鼻尖,摔到地上。破裂声响之后,瓷片立即四分五裂。
他突然站起身,指着程昱道:“你……你究竟是以何种身份跟朕说这句话的!”
程昱跪得笔直:“陛下想让臣以什么身份?是臣子,还是……师弟?”
赵玉知身子微晃,他想像过无数次师兄弟两人重逢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两人会如此剑拔弩张。
“朕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甚至是想娶公主,朕也可以答应你。唯独平王这件事不行,绝不可以。”
片刻之后,他又轻声抚慰道:“其实你我之间,并没有隔着深仇大恨。何必要闹成如此地步?还是你怪我,没有早些与你相认?”
程昱微有动容,虽然那日的事情,他已能猜出七七八八。可毕竟与事实的真相有些出入。
“我早就知道,你若是见到师父,以师弟你的聪明才智,定会猜出。那日你在皇宫离魂说服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在冷宫因走水而死掉的皇子,而是真正的赵玉知。”
程昱道:“陛下本可以阻止我的。”
赵玉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非但没有想过要阻止你,心里头竟然还有一丝隐隐期待。期待着能与你相认,毕竟师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亲近的人了!”
仿佛知道程昱接下来的话要讲什么。赵玉知摆了摆手,制止程昱。
“你的腿有旧伤。不必再跪着了!”看着程昱回到原来的位置后。
赵玉知才道:“我自记事起,便一直被关在一所破旧的小房子里。每天早上,就会有一个年迈的老太监给我送吃食。见我巴巴趴在门缝边,就会晃荡手中的吃食。虽然每日里只是咸菜大米,对于我而言便如山珍海味一般。”
他给自已斟了一杯酒。接着道:“后来,一天。他再也没有来过,给我送食盒的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小太监一心想往上爬,自然是不上心。”
他瞥了程昱一眼,“其实若是一辈子这么无知无觉的过下去也挺好的,没有见过光,便以为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可那日,锦书不知道怎么跑到那儿,我便得知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那个受尽爱宠的皇子,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苦笑:“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就因为他比我早出生一会儿。便就一个天,一个地。”
程昱见他身体微抖,克制想要安抚他的冲动。
皇家虽说双子不吉,可若是不想坐那个位置,两兄弟都封王也是未尝不可。可若是想要坐上那个皇位,兄弟二人,必定有一人永远活在黑暗之中。
“那一日,我饿的实在是受不了。趁着那小太监不在,溜了出去。迎面便撞到一个人的怀里,那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受尽荣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忽然问我,想不想去见见母亲,祖母?在我点头的当天夜里,宫里头便着了火。”
程昱心中微动:“是赵玉知!”
话说出口,程昱便立即察觉不对。赵玉知那时才十几岁,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是太后!
“我那日没有被火烧死,而是被人毁了嗓子,用一卷草席丢到宫外。遇到了师父。你知道师父为什么一直在关外,不敢回来吗。”
“我以为将我救出水火的那个人,其实是我母亲放在我身边监视着我,在某一日用我的命为她的宝贝儿子换命!”
程昱忽然想到,离魂那日。原本的那个赵玉知一直在询问他在外的生活经历,想必也只是想从他口中得知,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活得怎么样。
温铭那日对他所说,相处十年之人也不可尽信。他本以为说的是风宁平,现在看来,他是暗指小柱子。
程昱道:“所以那日,温铭便将山匪驱上山,为的便是掩人耳目,毁坏证据。”
他闭了闭眼,眼前又仿佛出现豆子的笑脸,听到了他的笑声。
赵玉知拿起桌子上的虎符,交到程昱手里。
“程家军,自然是由你统领,朕才放心。你留在朕的身边,帮朕好吗?”
程昱道:“陛下是以什么身份留下臣的?”
赵玉知眸中微澜:“师弟想以什么身份留在宫中?”
程昱道:“陛下若是以微臣的师兄身份让臣留下来,定会遵从臣的意愿,不会为难臣。若是陛下以权势相逼,陛下定不会得偿所愿。微臣还有程家,自认为对得起大兴朝。请陛下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放微臣离去。”
“若是朕不愿意呢?”
“那陛下得到的将是一具尸体!”
赵玉知的心仿佛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
“其实就算没有与人换魂一事,你早晚都是要离开青藤村的。”
很早以前,他就认为程昱是他黑暗生涯里的唯一一束光。只是,那个光只是别人借给他的,早晚要走。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程昱一直不停的攒钱。现在明白了,他是怕他离开之后。他与陶老道人在山上没法挣钱养活自己。
他临死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帮自己的师弟拿回那个香袋。他想,师弟日日带在身上,对他来说必定极其重要。
温铭答应了。
可他反悔了,他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他本就应该是站在云端上的人,俯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赵锦书那日进宫,本是求他讨饶。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时,无意间便扯掉了他一直藏在怀里的锦袋。
他才觉得自己一直是那么可笑,他一直视若珍宝珍惜的。居然是他从别人那儿得来的定情之物。
程昱道:“我与殿下在很久以前便相识相知。那次我从崖上掉下来时,让他等我十年。我绝不能食言!”
“那我呢?”
赵玉知俯身捏住程昱的下巴,迫他抬头。与他赤红的双眼对视时,程昱心里头终究一软。
这丝怜惜自然没有逃过赵玉知的眼睛。
“我那日虽然断了腿,可我心里头是高兴的。你不知道你睡着之后,我在黑暗中看了你多久。那时候我便想,若是日日夜夜能与你相对,那便是我那条腿废了,也是好的。”
程昱不自觉的扭头,不与他对视。
“陛下,喝醉了!”
赵玉知突然笑了起来,“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你是如此,锦书和母后也同样如此!”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对我都是如此态度。我自问对平王不错,怕他出去出现意外,特意让自己的亲军去跟着他。就算他公然违背了朕的圣旨,让朕在众位大臣面前颜面扫地。朕也从来没有想过惩罚他!”
“你猜他看到我怀里头掉落的锦袋之后,做了什么?他居然想要行刺!为什么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为什么每一个人都爱着他。我仅仅是想法着而已。”
他盯着程昱:“你告诉我,为什么!”
赵玉知的这番话,顿时在程昱心中掀起涛天巨浪。
“他现在哪里?”
赵玉知眼中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了。
“我……我原本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捏着程昱下巴的手突然用力,将程昱拽到怀里。不顾程昱的挣扎,低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案子上酒杯,虎符被两道纠缠的身影打翻在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闻声赶来的柳原还未走近,便被眼前两人扭成一团的一幕惊呆了。
“他意欲行刺,你说他现在能在哪里?”这句话是赵玉知趴在程昱耳边说的,吐息之间带着不少热气,喷吐在他的耳廓上。
程昱喘着粗气,拿手推他。
“陛下这是在强迫臣吗?”
赵玉知压在他的身上,闻言歪头看他。
“你不愿意?”
程昱道:“臣已经厌倦朝堂里尔虞我诈,如果陛下愿意跟臣回青藤村,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赵玉知已经被□□支配的目光逐渐清醒过来,他道:“青藤村豆子奶奶就因为交不起赋税,被送到山上侍奉山神。我现在有这个能力,可以让天下百姓都过得很好。你……为什么非我逼着我在这两者中间做出选择!”
程昱道:“陛下,肯不肯。”
程昱知道权势的魔力,一旦有了支配别人生命的快感和被人仰视的感觉,又岂会那么容易放弃的。
赵玉知的□□已褪去大半,从程昱身上起来。
有的人天生是个政治家。
他少小便被关在冷宫,没有监国处理朝政的机会。却在夺到身体的控制权之后,在朝堂里游刃有余,就连最亲近之人也能瞒住。学着自己哥哥的言行,而从未被人察觉。
伸手招来呆愣在原处的柳原。
“把朕给小候爷准备的美酒端上来!”
“是!”
柳原吓得肝儿颤。两股战战端上来时,程昱看到酒盏里金光闪动。
“金屑酒?”
赵玉知点头。“既然留不住你,那你便去了吧。你死之后,朕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替程聪平反。”
程昱不禁苦笑:“如此说来,臣还要多谢陛下!既然陛下早就已经备好毒酒,那方才又何必惺惺作态?”
赵玉知捡起滚到一旁的圣旨。匆匆扫了一眼之后,便放到烛火中点燃。
圣旨上的内容程昱之前也看过。是宣帝下旨,给他那个在冷宫的儿子一个新的身份。名字也选好了,便叫赵鸿。封为安王。
可笑,徐原当时拿到这个圣旨,便以为有正当兴兵的理由。
程昱颤抖着端起那酒盏,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本就不应该留在这世上。更何况这个秘密是让上位者寝食难安。
程昱想,若不是因为小柱子对他还留着几分薄情,估计在他拿到虎符那一刻,便会被暗探伺机杀死。再做成个意外坠崖的现场。
小柱子与宣帝不愧是父子。
☆、第六十七章
程昱身子轻飘飘的浮至半空。俯身往下看时,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这儿的草木似乎要比之前稀疏一些。
刚才还满目狼藉的观星楼上,此时已经被人收拾妥当。有两人对坐而饮。
“阿聪,你这个脾气以后要改一改了!”
程昱听此人的声音甚是耳生。还有些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当下一刻他听到对面那人的声音时,心脏陡然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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