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阳回过神,一抬眼,看见对面的孟钊、陆时琛,以及旁边的程韵都在看着自己,对面两人的目光凉飕飕的,一旁程韵的目光则一言难尽。
周其阳一紧张,刚要咽下去的包浆豆腐卡在了喉咙里,顿时忘了自己下一句话:“咳咳咳……”
程韵在一旁嘲讽道:“让你成天瞎逼逼,吃豆腐都能被噎着,我真是头一次见。”
这时,陆时琛从桌子中间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往周其阳餐盘里夹了几块豆腐,放下那双筷子的同时他看向周其阳,伸出手指在自己下唇上点了点。
这是在让自己多吃点?陆顾问原来这么会照顾人?看上去不像啊……周其阳有点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周其阳突然反应过来,多吃饭的意思,是不是少说话?
*
次日一早,由于案情取得进展,孟钊到再次到徐局办公室汇报情况:
“祝睿承认自己当年雇凶杀害了陈煜,还招出了当年的岩城公安局局长魏昌和伪造自杀证据一事,另外,赵云华和卢洋的死亡,祝睿也作为幕后推手的帮凶涉嫌故意杀人,相关资料我已经让程韵在整理了,之后会递交到检察院,不过祝睿的外籍身份可能会在流程上比较麻烦。”
“魏昌和?”徐局若有所思。
“您了解这个人?”
“人抓到了吗?”徐局并没有直接回答孟钊。
“还没有,岩城警方一直在找,目前下落不明。”
“嗯,之后问一下岩城警方,人手还够不够,如果人手不够,我协调几个人去帮帮忙。”
“您打算让谁去?任彬是不是快回来了?”孟钊仔细观察着徐局的反应,“彬哥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利落,让我有点刮目相看了。”
“再说吧。”徐局似乎并没有在意,转而继续说起祝睿,“祝睿自称是受人指使?可信吗?”
“应该可信。不知道任彬有没有跟您汇报过,在吴嘉义死后的第二天,祝睿的账户收到了一大笔汇款,汇款来源不明,但很可能跟吴氏集团有关。”孟钊道,“我觉得,这起码可以说明两点:一,祝睿很可能是收钱办事,二,幕后推手跟吴氏集团的关系应该非常密切,否则不可能动用吴氏集团的账户。”
“有没有可能幕后推手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钱?之前有负责清查的同志和我汇报过,吴氏集团的部分资金流向不明。”徐局继续问道。
“这个,不好说吧,如果只是为了钱,应该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徐局“嗯”了一声。
看着徐局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孟钊脑中再次浮现出徐局那张穿着警服的照片——面前这个自己一向敬仰的长辈,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陆成泽的笔记本上?他到底是清白还是有罪?
孟钊思考了几秒后,又开了口:“还有一件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放不下。”
“嗯?你说。”
“我打人的事情,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泄露出去的,我觉得有必要查清楚。”
徐局沉默几秒:“这件事情虽然重要,但还不急在这一时,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吧。”
这意思……是单单觉得不重要,还是不希望自己在警局内部开展调查?顿了顿,孟钊道:“好。”
“还有一件事徐局,吴嘉义手下有一个犯罪团伙,这您还记得吧?。”
“当然,上次你去岩城,差点栽在他们手里吧,他们近期有什么动作吗?”
“几天之前,我妹妹遭遇跟踪,跟踪她的人很可能是杀手团伙的头目,也就是当时绑架林麦的人,我称他为刀疤。”
“跟踪你妹妹?”徐局的神色异常严肃,“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要引诱你出面,然后伺机对你进行打击报复。”
孟钊观察着徐局的脸色:“我猜也是这样,上一次让他们吃了不小的亏,再加上财主吴嘉义也死了,他们对我的怨念应该很深。”
徐局思考几秒,道:“这样吧,市局内部最近没什么急案,我派两个人专门去保护你妹妹,确保她的人身安全,至于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要像你妈……”话至此,徐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孟钊看到了徐局脸上又流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悲伤,将近二十年过去,每每提及孟婧,徐局总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正因此,孟钊打从心底不愿意怀疑徐局。
“我知道。”孟钊应道,“那徐局,我就先回去了。”
孟钊说完,朝办公室门口走过去。他一拉开门,却看见任彬站在门外。
任彬正低头翻看手上的资料,孟钊走过去:“彬哥,回来了?”
“嗯。”任彬将资料合上,抬头叫了声 “孟队”。
“这一趟去国外辛苦了,怎么这么快就回局里了,不用倒时差?”
“在飞机上睡过了,案子这么急,哪有闲工夫休息。”任彬说。
“这次多亏有你,快进去跟徐局汇报吧。”孟钊说着,侧身让开一步,与此同时,他集中注意力,不动声色地看向任彬手上的资料。
就在任彬推门走进徐局办公室的一瞬,孟钊看到了资料袋上似乎有字,他微眯双眼,瞳孔微微收缩,那个字是——“琛”?
第113章
身后,徐局办公室门被合上,屋内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在实木门之后。
孟钊朝自己的办公室走过去,回想着任彬手中的那个资料夹。看样子,任彬去徐局办公室,就是要汇报那资料夹上的内容。
那个“琛”字会不会与陆时琛有关?难道说任彬这趟去国外,不仅调查了祝睿,同时也调查了陆时琛?
为什么会调查陆时琛?是跟自己先前一样,怀疑陆时琛是幕后推手,还是另有原因?
想要搞清楚这一切,必须先知道任彬到底是不是那个泄露案情进展的内鬼……推门走进办公室前,孟钊将周其阳和程韵叫了进来。
两人走进办公室,自觉地关上了门:“钊哥。”
“坐,”孟钊看向两人,“昨天让你们查一下任彬的相关监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程韵坐下来说,“彬哥的生活还挺规律的,除了上下班,就是去接女儿,偶尔晚上出来溜达一会儿。他女儿还挺可爱的,不过钊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彬哥的妻子啊?”
孟钊还没说话,周其阳先接过话:“彬哥没结过婚吧,我好像听说他女儿是领养的?彬哥两年前不是因为犯错误被停职了一阵吗,回来之后就多了个女儿。彬哥的女儿哪来的,这可是市局五大未解之谜之一。”周其阳煞有介事。
程韵兴致勃勃地八卦道:“那其他四大未解之谜是什么?”
“徐局的老婆到底何方神圣,厉锦到底有多少双高跟鞋,潮哥到底交过多少女友……”
周其阳话没说完,孟钊已经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哪来的五大未解之谜,你自己编的吧。”
“嘶……”周其阳倒抽一口气,喊冤道,“我也是听说的,局里上下都传遍了……”
程韵还没听够,追问道:“还有一个未解之谜呢?”
周其阳抱头缩到一边:“钊哥为什么从来不交女友……”
“梆”的一声脆响,一个暴栗凿在了周其阳的后脑勺上,伴随着“啊——”的一声哀嚎,孟钊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两个人:“脑子里成天都装了些什么?叫你们来是说正事的,别打岔。”
两人立刻正襟危坐。
“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就分头行动,下班后,你们俩立刻换上不易被认出的便装,一路跟踪任彬,我和陆顾问也会通过市局的联网监控关注任彬周边的情况。我们一定要配合把握住任彬的一举一动,不漏过任何蛛丝马迹。”
“没问题,钊哥。”两人回答道。
“记住了,你们现在要跟踪的,不是普通的小毛贼,而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有着老道经验的职业警察,如果发现任彬有异常行为,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千万别轻举妄动。为了防止任彬发现异常,我们四个人要每天换一次班,明天由我和陆顾问跟踪,你们关注监控,明白了吗?”
“明白了!”程韵道。
“保证完成任务!”周其阳接话。
这时,“嗡嗡”几声,孟钊的手机在桌上震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是岩城市局的赵队打来了电话。
“你们先去忙别的吧,”孟钊跟周其阳和程韵说完,接起电话,“喂,师哥?”
“小孟,我这两天派人去查了魏昌和的行踪,发现他5月25日下午从家里离开之后就没再回来,警务系统里也没有他的出行记录,暂时还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5月25日……吴嘉义死后的第三天?
思忖几秒,孟钊问:“魏昌和有没有可能已经出国了?”
“那不太可能,一个有政治污点的公安局前局长,想出国不大可能。”
“政治污点?”孟钊立刻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怎么说?”
“一开始,我也以为魏昌和只是个正常退休的前局长,但最近调查了他才知道,这个魏昌和任职期间,简直就是岩城的土霸王。据说他当时任人唯亲,甚至通过顶替编制的方式私底下往整个岩城警务系统的实权部门塞了很多自家的亲戚,而且还依靠权钱交易、敲诈勒索等方式非法获取企业股份,赚了不少黑心钱。他在职期间,刑讯逼供也很常见,不少最近被平反的冤假错案应该都与他有关……唉,具体的我就不细说了,总之,魏昌和可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黑警。”
“后来怎么处理的?”
“被双规撤职了。”
“这就完了?”孟钊有些诧异。
“不知是上面怕影响不好,还是魏昌和买通了一些人,撤职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你也知道,那个时候……”赵队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确实……”顿了顿,孟钊继续说,“那师哥,劳烦你帮我继续寻找魏昌和的行踪吧,对了,你们那边人手还充裕吗?徐局的意思是,如果人手不够,我们这边可以抽调几个人过去帮忙。”
“这你不用担心,最近没有什么急案,找几个人查魏昌和的行踪还是没问题的。”赵队道,“那小孟,有进展了我再随时联系你。”
“行,多谢师哥。”
挂断电话,孟钊陷入了思索:吴嘉义死后第三天,魏昌和就躲了起来,这应该不是偶然。
魏昌和在躲谁?难道是得知祝睿回国,担心祝睿会供出当年陈煜案的真相而牵连到自己吗?
但是,当年的陈煜案中,祝睿自己也是主谋,并不肯轻易说出当年的真相,如果不是找到了吴嘉义私藏的录音笔,陈煜案能不能侦破都不好说。而且,陈煜案能真相大白也不过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魏昌和不是昨天或今天逃跑,而是早在吴嘉义死后第三天就杳无音讯?难道是作为一名警察的直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
夜晚十一点,市局监控室内,陆时琛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
孟钊盯着监控看了一晚上,有些犯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推门走进办公室,他看向陆时琛。陆时琛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屈起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轻撑着下颌。他端坐在电脑前,天花板上的暖光打下来,像在他的皮肤上打了一层透明而富有质感的釉,让他看上去像一具被精心雕刻的人形雕塑。
随着门被推开发出的轻微声响,陆时琛闻声看向推门走进来的孟钊,眼神里有了些温度,这才从一具雕塑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啧,我男朋友真挺好看的。孟钊心道。他走过去看向屏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没有。”陆时琛道。
“我盯着吧,你起来活动活动。”
“嗯。”陆时琛站起身,孟钊则坐到椅子上。
陆时琛并没有出去走动,而是倚着桌子,拿起孟钊放在桌上的手铐随手摆弄着:“一晚上都没动静?”
“没有,任彬跟往常一样,下班后先去幼儿园接了女儿,然后两人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水果蔬菜。周其阳跟着他进了超市,在超市里没发现他和任何人有过言语上的交谈,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买完菜之后他就和女儿回了家,直到现在也没再次出现……”
孟钊一边看着监控一边跟陆时琛说着今晚的情况,陆时琛握着他的手腕抬起来,他也没在意。
只听“咔”的一声,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陆时琛用手铐将孟钊的一只手腕铐住了。
孟钊:“……”
“这手铐能带回去么?”陆时琛看向孟钊。
“……带回去你想干什么?”孟钊警惕道。
陆时琛没说话,手上仍旧摆弄着手铐,像是觉得挺有趣似的。
孟钊看着视频,几分钟后开口道:“这玩意儿铐过那么多犯人,不干净,你想要的话,回头我搞个仿真的。”
陆时琛“嗯”了一声,摆弄完手铐,又捏着孟钊的指关节摆弄他的手指。
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孟钊看着监控画面心道。
十公里之外,周其阳和程韵坐在车里,正用视线监视着不远处任彬所在的楼道门口。
“今天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坐在驾驶位一直盯着楼门的周其阳伸了个懒腰,“一直到现在,彬哥都没有任何异常啊,难不成真的是我们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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