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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乱欲何如(历史同人)——长空asakori

时间:2021-05-27 16:41:33  作者:长空asakori
  太平的宅第虽多,大多是在武皇的手下获赐的,要说李显上位以来,最热衷于宅院的,还得要数长宁公主。故魏王李泰的宅院、故宰相高士廉的宅院、金吾卫的驻地和故东阳公主的山池,全被纳入长宁的新宅中,仅木石就估出二千万的价格,山池更是占了一坊之地,穷极奢华,在婉儿实地造访之前,想也不敢想。
  她更不敢想,长宁竟然把流杯池造得这么大。流杯池之名,是借兰亭雅集流觞曲水的缘故,本就是一个精致的小池子,沾上文人的风雅罢了。长宁偏要极尽奢华,不仅池阔,配的山石更是大匠伟作,四围种的树都不一样,可听松涛阵阵,亦可闻龙吟萧萧,移步便是一景,转眼又是乾坤。于是流杯池早已浪得虚名,这是个足以与皇家的昆明池媲美的大湖,已远非一觞琼浆的风雅可以囊括完全。
  婉儿不禁想起那天晚上李显向她表明对安乐想做皇太女的态度,那时的皇帝十分坚定,以为自己找到了绝佳的平衡办法,说:“裹儿可以独享富贵,却不可以独秉大权。”果真是不当家的皇帝,以为退而求其次的“享富贵”就能保两方太平,却不知这富贵是怎么个享法,也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长宁不给李显添皇太女的麻烦,安乐一闹,李显就觉得还是长宁好,可长宁真的老老实实不给朝廷添麻烦吗?他都已经亲眼见到了,仍是这样没有危机感,长宁的这个大池子,不知挖进多少户部的亏空和斜封官的赃款!婉儿记起那经自己手批下去的斜封官敕,泛舟在这流杯池上,不禁觉得一阵恶寒。
  那是一种刺骨的寒意,绝非池上清风可以吹得透的。这些事李显不明白,可婉儿却明白,站在权力中枢的周围,往往出身就决定了地位。婉儿为自己是上官仪的孙女,在那暗无天日的掖庭宫还了十四年的债,往后与天后生隙也好,与天后合作也好,桩桩件件,只要是隔阂——无论真的还是旁人认为的——又何尝不是在为上官这个姓氏还债?李显也罢,韦后也罢,安乐也罢,哪怕是对那最高权力没有一丝动心的长宁,又何尝不是摆脱不了自己的出身?皇族怎么可能只富而不贵?专心打理自家宅院的长宁,尽管没有如安乐一般咄咄逼人,却早已经在蚕食着这个暗流汹涌的国家了。
  同样受过难的李显不会明白,他到现在也还以为被母亲放逐到房州去,是因为母亲要挑他的错,是对他的打压。其实这样一个皇帝坐在位置上,远比被圈禁一方更为危险,武皇把他赶到大老远的房州去,独自在死地调和各方矛盾,结束朝廷上的纷争后才把他接回来,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他呢?
  这么大的园子无法细赏,李显坐了画舫勉强游了一通,日薄西山之时,终于要靠岸了。
  “阿姐这园子真大!赶明儿我也要造一个!”跟在李显身后的安乐紧紧拉住父亲的手臂,指着波澜壮阔的流杯池,撒娇道,“阿爷,裹儿也要一个那么大的池子!”
  李显一边抚着安乐的手,一边乐呵呵地解释:“你阿姐此举已是逾制,虽尽一坊之地,多是赐不下去的故宅,修便修了,再来这么一个大池子,长安城人口有百万之众,这些人要吃饭要居住,有多少坊够你修的?”
  “什么逾制?逾制还不是阿爷说了算……”安乐嘟囔着,丢开李显的手,兀自赌气,“阿爷不也有那么大一个昆明池?周围四十里,怎么不见说填了作农田的……”
  “裹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本想着只要安乐不执着于皇太女,别的什么都好商量,却不曾想她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李显眉头一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投目向后面的婉儿,“婉儿,你来说说那昆明池是做什么用的。”
  婉儿本不准备加入这场父女争执,前些日子朝堂上的争执还没扯明白,李显倒要逼着她站到韦后的对立面去。但皇帝有谕,不能不说,于是笑着回话:“昆明池原是汉武开凿,是练习水军之用,如今虽不演兵了,毕竟担着京师用水的重任,又是关中大运河漕渠的主要水源。更何况,昆明池中按时令养殖鱼类,也是朝廷的一笔进益。”
  拉住要上去争执的安乐,韦后冷冷地开口:“哟,昭容这么忙的人,平常裹儿想邀您都邀不到的,今日也有工夫来游长宁的宅子了?”
  韦后果然要咬住她不放了,婉儿不想与她撕破脸,微微低头忍下来,把她陷入僵局的李显却难得地站出来替她开解了:“让婉儿跟着,是我的意思。长宁,你说呢?”
  长宁瑟瑟地看看母亲的冷眼,又看看父亲投过来求助的目光,心下略一权衡,立刻作证道:“是,是儿觉着……只有景而没有诗,不是造园子的做法。这才……”
  “这才求着我带大唐的第一支笔来题诗的嘛!”李显接过话茬,笑着看向婉儿,“婉儿,今日就劳烦你了。”
  婉儿忙低了头:“奉圣谕,不敢称劳烦。”
  冷眼看着他俩一唱一和,韦后冷笑一声,借着船靠岸的工夫,走在李显的前面,要往那边的亭子里去:“好啊!这也游得差不多了,想必胸中景致尽备了吧?就请昭容大展才学给我们这些俗人看看好了!”
  园子再美,都各怀心思地盯着她,便也无心赏景了。就像每一次作应制诗一样,婉儿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在亭子中间站了,方才览过的胜景飞速在脑海中回放,只见她挽起备好的笔,在递过来的第一张纸上写:
  逐仙赏,展幽情。逾昆阆,迈蓬瀛。
  所谓“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人作诗都是凭着一颗萌动的诗心来写的,可宰相作诗不是。对仗应准,平仄合辙,文辞广为采选,典故信手拈来,唯独缺了的,是诗人的真情。
  婉儿自问此生写过能称得上真情的诗,唯有“叶下洞庭初”而已,就连那首进给天后的“相乱欲何如”,也带着功利的倔强,想要讨巧,却没想到偏击中了天后爱野性子的心。还得是那“惟怅久离居”,历久便如陈酿,“怅”得越发的醇厚,越发的割得人疼啊!
  大概今后……也不会再作此流露真情的诗了吧?
  诗已写到第二十四首上,落笔即是成文,被迅疾地写上字的纸张簌簌地抽走,就仿佛坐上快舟又把这山池二十五景赏了一遍。四座皆惊,唯独诗人面不改色,对诗中令人赞叹的风流韵味无动于衷。
  却在最后一张上顿了笔,婉儿思忖了一阵,无人发现那不着痕迹的轻叹,只看见她走笔在纸上写了下去:
  仰循茅宇,俯眄乔枝。烟霞问讯,风月相知。
  写罢搁笔,望着空空荡荡的桌子,婉儿长舒了一口气。
  旁人大概都以为她是一气呵成二十五首诗,从三言写到七言,已是才思困顿,疲惫不已。
  只有婉儿自己知道,武皇还在这天地之间,但凡曾属于过她的风物,都有她的影子,陪着婉儿,护着婉儿,每每在婉儿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出来广目怡情。
  烟霞是她,风月也是她。
  将来大概也只有烟霞与风月,可以引为知己了吧。
 
  ☆、第九十二章
 
 
  跟随皇帝出去游赏只为应景,婉儿的心思仍在太极殿。散朝已是将近巳时,上官婉儿留在中书省处理了一些朝议,回到太极殿时,空落落的大殿让她有些意外。
  “苏尚书和李尚书怎么没有到?”
  “昭容容禀,皇后说,昭容前已有奏,户部的账和兵部的军籍似乎出了些问题,于是向圣人谏言,请苏尚书和李尚书回去理好部里的事,这段时间就不用来太极殿议政了。”对坐的三个位置中,尚书左仆射韦巨源出来回话。
  说“这段时间”却不明朗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六部的长官厘清六部的事是天经地义,六部的事随时在变,哪里能有完全无事清平的时候。婉儿一听就知道是托辞,苏瑰和李乂一冒出来说话,韦后就急急忙忙地要把他们打压下去。
  婉儿心领神会,却不形于色,温婉笑道:“六部都是极重要的部门,诸公的议论都要仰赖各部去施行,厘清工作,是必要的事。”
  韦巨源怕她要驳,还准备好一肚子的话要解释,没想到这位上官昭容竟然欣然接受了,也便放下了心,埋头做起自己的事来。
  婉儿知道,驳也没有驳的道理,六部主官在各自的部门里任事,没有太极殿这个平台来集群策群力,谋事的效率将不可避免地降低。比起无谓的反驳,婉儿更愿意着手建立一个新的平台,以期用皇后不太容易插手的方式与这些大臣接触了。婉儿心里越发盘算得明白,既然李显喜欢,长宁也附庸风雅,不如就顺水推舟,借着这文学之事做点积极的进取。
  “都说昭容一日万机,果然不错。”韦后不期而至,挥手让殿内起来迎她的臣子们不必拘礼。
  婉儿注意到今日的值员里本就以韦后的人最多,又把苏瑰和李乂放出去,竟然成了一个韦党的朝廷。皇帝支开众人来找她,韦后也支开众人来找她,看来她这个昭容的站位,成了皇太女事件中,最引人注目的关键一环。
  只是一个眼神,韦巨源识相地领着值员们下去,看他这副斟酌主人脸色的模样,婉儿想起当年为武皇一句话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周兴,有的人尽管穿上了那身紫色的袍服,骨子里是条狗,就只是一条穿紫袍的狗。
  韦后对坐下来,觑着婉儿刚刚翻开还没看的奏疏,道:“这几日朝上议论皇太女的事,昭容都不说话,想是还在观望风声?”
  这几日朝上争个不停,朝下的奏疏也争个不停,看来看去都是皇太女的事,好像李显一日不发话,朝廷就一日不会罢休。
  “婉儿是圣人的笔,立不立储,立谁为储,是圣人的抉择,圣人一旦抉择,不过就是婉儿一封诏书的事,这种事,殿下以为婉儿怎么想,很重要吗?”把态度放低,最能避皇后的锋芒。
  “婉儿可不只是圣人的笔,婉儿是宰相,同当年的张相公一样,宰相一言,百官顺意。”韦后并不认同她对自己的定位,身体前倾逼近波澜不惊的婉儿,低声道,“我以为这两年过去,你已经站到我这边来了。可你在做什么?裹儿不过要修个池子,你就忙不迭地要找她的不乐意?”
  果真是个记仇的皇后,婉儿并不畏惧地直视她的眼睛,笑道:“长宁公主府上的事,是圣人过问,婉儿不敢不答,决断是圣人下的,婉儿并没有表态。况且婉儿也说过了,婉儿只是圣人手里的笔,作为一支笔,讨论站位的事,没有意义。”
  “怎会没有意义?”韦后嗤笑,“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你吗?说根本不需要三十万钱,只需要一夜的肌肤之亲,连贩夫走卒都可以做上官昭容亲批的斜封官。昭容的府邸是靠俸禄不可能修筑起来的豪华府邸,她受圣人的恩宠,也挪用户部的钱粮,盘剥百姓的口袋。昭容府里夜夜笙歌,白面小生络绎不绝,她在则天皇后身边待得寂寞了,也想要采阳补阴,需要‘阳道壮伟’的滋养。她还为了保命,蒙骗圣人阴谋处死了废太子李重俊,正是她仓皇逃入宫中才使得维护正道的废太子败事,冤死在玄武门下。”
  这些说辞早被预料到,也早在婉儿准备用斜封官对付斜封官时,被太平说出来。此时的婉儿已经可以噙着笑听完这些难听诋毁,似乎这一句一句毫无根据的恶言,并不是说的自己。
  “舆论已经倾斜,你这里不表态,那里不表态,难道还想要隔岸观火,卖弄你那左右逢源的本事?”韦后却越说越激动,步步紧逼:“已经没机会了!你看看李重俊要杀的是你、我、梁王,李重俊虽死,那些为他喊冤的朝臣们又会怎么想?我们三个早就分不开了!你哪里还有什么士林的清望?你只能站在皇太女这里,只有我和裹儿掌权,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门下省封驳圣旨的权力,自从韦后常常直接向李显请下皇帝直批后就几乎变成摆设了,婉儿立在这里,原本只是替皇帝做事,并没有决策的权力,然而这次韦后说不动李显亲批,竟然想起她来了。以利相喻,恩威并施的方式本是屡试不爽,但在韦后不择手段的使用下,倒显得拙劣了许多。
  不过她倒是误打误撞地说对了,婉儿能升任昭容历任两朝,除了作为一个孤臣获得皇帝的信任,更是凭着士林的清望——那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一种名声——只要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就会有人愿意相信你。恍惚想起那个以她为师的张说,不知多少士人与他一样心里装着昭容,把昭容比作当世之贤相,那是儒生对一个官员最高的想象。这种清望靠得住也靠不住,昭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她在悬于内外的位置上不得不做出许多妥协,一旦击穿了士人心里的美好想象,这种清望就会反为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你。
  而那美好的想象,终归只是一种臆想,是一场梦,梦醒只是一瞬间的事,何其容易啊!
  “殿下可知,则天皇后从成为皇后到登基称帝,走了整整三十五年,做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是集权,另一件则是造势。”婉儿像每次为国事出谋划策一样,在韦后看来,她已经被说动,成为一个谋士,向她低头,“集权的事谁也帮不了她,但造势必须有人帮助。垂拱年间,先是魏王进献瑞石,再是薛怀义重释《大云经》,大唐万人上书,则天皇后顺应民意,遂登大宝。”
  她明显的话里有话,韦后跋扈却并不愚笨,平静下情绪,问:“要学则天皇后,从哪里开始?”
  婉儿一笑:“从延揽文学之士开始。”
  “怎么说?”
  “百姓看不到宫闱秘事,听的都是来自文人的传言,把文人抓到手,是一定要做的事。”婉儿道,“当年太宗文皇帝有秦王府十八学士,则天皇后有北门学士,这些人不仅出谋划策,还能为引导舆论作出重要贡献。骆宾王一支笔就能拉起李敬业的军队,殿下真的不想要这样的文人笔墨吗?”
  韦后心动,忙接着问:“此事如何施行?”
  猎物自己钻进套里来了,婉儿脸上笑意未变,徐徐道:“婉儿早想求陛下重设修文馆,只是军国大事一件接一件地来,还未曾找到这样一个时机。既然殿下关注此事,那婉儿可以将修文馆的功劳送与殿下,置大学士三员,由宰相担任,以示恩重,其下学士与直学士,征攻文之士以充之,坐论文艺,其实也论了殿下的文德。”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顾及了韦后会生疑,特意设上三员宰相的位席,韦后没有反对的道理,只当她是真的权衡利弊与自己合作了,自己在朝堂上,又拿下了关键的一人。
  景龙二年,因避孝敬皇帝李弘讳,将旧有的弘文馆改名修文馆,以文坛领袖上官昭容为馆主。这是婉儿还朝以来的既定计划,被神龙年间的天灾、兵事与政变耽搁到现在,一再根据时局而改变取士策略,为彻底洗脱这个智囊库的政治属性以便掩人耳目,立下了“文学取士,不问出身”的规矩。在这个雨雪纷纷的初春日,寄予她厚望的修文馆终于在长安轰轰烈烈地成立了,之所以称得上“轰轰烈烈”,是因为这是一个少有的,获得各方明争暗斗的势力合力推崇的项目。李显以为这是婉儿在朝堂争取人才的措施,韦后以为这是婉儿为她造势的举动,太平以为这是婉儿与斜封官齐头并进的进贤办法。然而无论各方怎么想,对于天下文学之士来说,这都是难得的文坛盛事,在兵戈利刃中的大唐,又重新沐浴上蔚蔚文风,似乎又让人望见了盛世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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