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栋殿宇只住了沈白幸师徒俩个,最开始忘记配厨子,后来沈白幸实在挨不住,厚着脸皮提了一嘴化雨峰的东西不好吃。灵清那个小家伙打蛇随棍上,压根不需要沈白幸说清楚,就接收到讯息,当天就派了个会做饭的弟子过来。
吃完饭后,沈白幸睡了半个时辰,去藏书阁看书。他披着毛茸茸的狐裘临窗而卧,书籍倒扣着摆着腿上,才看了不到两刻钟就昏昏欲睡。
其时,有人进到藏书阁,但沈白幸压根没意识到,兀自打瞌睡。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翻阅书籍的很轻。
单渊已经知道了沈白幸疏远他的理由,这个理由完全出乎意料。他以前还在单府的时候,虽然有嬷嬷明里暗里告诉他,该收个小妾了,甚至还有人三更半夜爬床,但是单渊压根不放心上。春宫图看过,但如何双修是万万不知道,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跌在这个上面。
遥想那日在识海中,他鬼迷心窍的做出那个动作,看着师尊腿软难受呻吟,倒在地上,单渊的脸都红了。
没想到这就是双修的效果,他明明只是轻轻点在师尊的眉心,师尊就……就那样了。若是再过分点,师尊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单渊盯着手里的龙阳图册想,他胸口在发热。猛地,一声呵斥出现在脑海中,让单渊的脸从红变白。
夜幕下,沈白幸怒火中烧,指着他骂“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的情形历历在目。
单渊哗的一下合上书,他不能让师尊远离他。
翻动的声音从窗边发出,紧接着是书本掉落。单渊循声而去,瞧见他师尊跟猫儿似的脑袋一点一点,风吹起白色的毛边,扫在师尊光洁如玉的下巴上。
单渊脚步一顿,眼神幽深。
指关节轻轻扣上案几。
“师尊,师尊醒醒。”
几声之后,沈白幸悠悠睁眼,从单渊黑色的鞋子往上扫到那张俊美无双的脸蛋,瞳孔骤缩。他瞌睡虫瞬间没了,手脚并用的往卧榻里面缩,“你怎么来了?不会还没对我死心吧!”
单渊脸上浮起纳闷:“弟子只是过来借书,瞧见师尊在这里睡觉,担心着凉。”
徒弟的眼神很清澈,徒弟的姿态很正经。
沈白幸往里缩的动作僵住,他为什么要怕单渊这个小崽子?!他才是掌握话语权的师尊好不好?师尊就要有师尊的派头。
轻咳一声,沈白幸将腿伸直,狐裘一裹。侧脸在暖阳中冷淡疏离,再次开口已经波澜不惊:“下次莫要吵醒为师。”
“弟子知道。”
“无事就退了吧。”
“弟子有事。”
沈白幸抿住嘴角,良久才问:“何事?”,他内心想着,单渊要是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就打断他的腿。
单渊:“弟子近日修为长进,看书遇到了难题。”
沈白幸:“你且说来。”
“书中说‘渡人先渡己,修行先修心’,弟子若心不稳,如何自渡?”
“摒弃杂念即可。”
“弟子也是这般想的”,单渊露出忧愁,“可人生来就要经历八苦,大能者能修炼成圣脱离俗世,是因为他们在这万丈红尘蹉跎了几百年。弟子年纪尚小,比不得前辈心境豁达。是以,弟子觉的,迎难而上才是弟子该做的。”
沈白幸听到此松了口起,感情他刚才是想多了,徒弟是打算跟他讨论如何修炼呢,“你遇到何难处了?”
“弟子在书中看到了一个词。”
沈白幸慢条斯理的提着茶壶,将清亮的茶水倒入白釉瓷盏中,两根手指捏着往嘴边送。他吹开水面上的茶叶,眼皮一抬。
单渊得到示意,放在身侧的拳头攥紧,定定看了沈白幸一眼,继而垂眸,语出惊人道:“双修”
“咳咳咳……”,沈白幸被这个词吓得呛住,凤目凌厉的望过来,“满口淫词浪语,成何体统!为师平素就是这么教你的?!”
单渊不卑不亢,“并非弟子唐突,只是书中这般写,弟子从未看过,是以来请教师尊一二。”
“……”,沈白幸抓到了这句话的关键之处,徒弟说他从未看过“双修之法”,那日在识海中对自己又是怎么回事?沈白幸也不喝茶了,起身下榻,临窗而立。
衣袂飘动,沈白幸面容冷肃,直视着单渊的眼睛,“你可对为师说谎?”
“不曾。”
“双修是道侣之间才可做的事情,你年纪尚小,等再大点,为师亲自替你操办婚事”,沈白幸不放过单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只见徒弟顺从的接口:“此事全凭师尊安排。”
“如此甚好。”
沈白幸把徒弟一个人丢在藏书阁,披着狐裘回房间,经过刚才一番对话,他已经对单渊喜欢他这件事的相信度下降了。徒弟不喜欢师尊,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又过几日,沈白幸睡得身体酸软的从屋子里面出来,椅子都摆好了打算晒太阳,就看见单渊跟宋流烟从门口相谈甚欢的走进来。
阳光下,两人有说有笑。单渊面貌十分英俊,宽肩窄腰体态欣长,跟沈白幸削瘦的身板形成鲜明对比,同宋流烟站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
沈白幸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觉得自家徒弟终于开窍了,知道追小姑娘了,往后就算成亲也不需要自己多加干涉。
清风拂过,花瓣从树上飘洒,落在三人的肩头。
宋流烟半捂着嘴巴娇笑,“真的吗?单大哥没有骗我。”
单渊温和道:“不骗你,此事乃我亲身经历,流烟姑娘往后试炼,也可去体验。”
“那说好了,到时候也要拉上你。”
单渊笑而不语,转头看见沈白幸站在树下,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师尊。”
“嗯”,沈白幸淡淡应道,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徒弟都没对他笑的这么开心过呢?追起小姑娘来都要成花孔雀了。不过,这不就是他想看到了的吗?如此一想,心底那点不快烟消云散。
沈白幸瞧着宋流烟跟他见礼,“仙君安好。”
“流烟姑娘不要客气。”
“那仙君也不要喊我姑娘姑娘的,怪生分,就叫我流烟吧。”
“好。”
“师尊要我送东西给仙君,路上遇见单大哥,就一起过来了。”
“有劳纹真掌教关心。”
宋流烟摆摆手,“不妨事,师尊可开心了。”
送完东西,院中只剩下师徒两人。浅紫色如蝴蝶形状的花暗香阵阵,沈白幸坐在软椅上,他单手托腮,从下而上看着单渊,教诲道:“流烟为师瞧着很喜欢,你要多加努力。”
单渊眼睫颤了颤,“师尊说好便好”,他余光瞥见沈白幸露出的瓷白手臂,红珠串戴在腕骨,在背后那片紫色花舞中精巧的像一幅画。
“刚才弟子问了魔族闯护山结界的事,听宋流烟说是让对方逃了。”
沈白幸点点头:“是逃了,那魔物用附灵术藏在一名普通弟子身上。出山门的时候,灵清察觉到魔族气息,虽然当时没让对方跑掉,但是有人质在手,灵清也没有办法。”
单渊从那截洗白的手臂从挪开目光,“那名弟子受伤了吗?”
“没有。”
化雨峰的阳光正好,沈白幸坐在旁边看着单渊练剑。他自从不住在往生天开始,体质就大不如前,怕冷畏寒,最近更是睡意浓厚。
沈白幸眼前突然模糊一阵,单渊舞剑的动作都看不清,他晃晃脑袋,将这种眩晕感甩掉,然后从袖子里拿出瓷白的药瓶。
糖豆大小的黑色药丸倒出两颗在手心,沈白幸顿了顿,又倒一颗。
“师尊,你又生病了吗?”,不知何时,单渊停了下剑招,眼神胶着在沈白幸掌心。
沈白幸轻飘飘说:“没有,为师吃着玩”,说着,便捏起一颗,用牙齿咬掉一小半吃起来。见单渊还愣着看他,沈白幸不悦:“老实练剑去,待会就考你。”
单渊背过身,沈白幸被药丸苦得眉毛皱成一道,以前他吃药都是直接用水咽进去。刚才,为了让徒弟相信真是糖豆子,特意咬了一点点故作轻松,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吃。
他赶紧端了整杯茶水,咕噜咕噜喝掉,嘴里的苦味还萦绕不去。
无法,沈白幸招呼都不打,脚步飞快的跑回房间,从柜子里面翻出蜜饯。蜜饯进嘴,沈白幸眼神一亮,继续从柜子里面掏蜜饯,吃得吧唧吧唧响。
他专心在吃东西,忽视了窗户被风吹开一道小缝。
单渊背脊挺直的站着,透过窗户缝,看见师尊坐在床边晃着双腿,手心捧着一把蜜饯,表情很是享受。
他看了会,默默地的回去继续练剑。
第40章 渡劫
化雨峰中,桃林布满半山腰,粉色的花瓣被风吹起四处飘扬,掉进山谷落上发丝。
青绿的草地上铺了一件黑色的大氅,沈白幸躺在上面,身上还盖着自己的狐裘。他眯着眼睛看蓝天浮云,飞鸟彩雀。
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桃林里,身材挺拔的男子执剑,泠泠剑光所过之处,激起无数桃花瓣,被气劲挟裹鼓做一团,冲上半空倏然炸开,纷纷扬扬落下。
沈白幸看着灵云山的美景,心情非常好。他懒懒散散的正要用狐裘盖住脑袋睡一觉,突然被花瓣敷了一脸。
漆黑如泼墨的长发中夹着桃花瓣,白皙的脖颈上也是,甚至还有一片不偏不倚的掉在沈白幸睫毛上。他眨动眼睛,将花瓣抖落下来,深吸一口气,侧脸望过去,对着徒弟的背影道:“练剑就练剑,整这些花里胡哨作甚?”
“弟子手抖了一下,还请师尊见谅。”
“你今天已经手抖第三次了。”
“弟子有罪。”
沈白幸无可奈何的坐起身,桃花瓣便顺着顺滑的青丝掉落,“是不是为师盯着你,你紧张?”
“没有。”
“那你手抖什么?总不能害了病吧。”
单渊抿直了嘴角,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迎着沈白幸越来越逼迫的目光,他眸光闪动,闷闷道:“师尊说要教弟子剑法,可弟子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了,师尊还……”
剩下的话单渊吞进了肚子,他默不作声的别开脸,继续说:“师尊要是想睡觉,弟子可以先送您回去。”
“……”
沈白幸食指弯曲抵在唇边,若有其事的咳嗽一声。确实,今天早上就说要教徒弟,结果自己犯懒差点要睡着。沈白幸瞧着徒弟一副别扭的表情,心中有愧,自从他认定单渊跟宋流烟有一腿以来,跟徒弟的关系变回往昔。
单渊重伤初愈,就马不停蹄的练功,无论刮风下雨都不曾懈怠。反观他这个师尊,因着徒弟努力,自个就松散不尽师尊之责。
沈白幸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负责任,素手一伸,折了一根桃花枝拿着手中。他手腕翻转,像拿剑一般将桃花枝一端抵在地上。宽袖飘动间,将花瓣从树枝上刮落。
看见沈白幸的动作,单渊眼底漫出一丝幽光。
灵力顺着手心涌上树枝,震飞几片花瓣。绣着紫金色云纹飞鸟的衣摆,随着主人的动作,从草地上划过。视线所望之处,蓝衣仙人长眉微挑,凤目中藏着笑意,如同三月吹过桃林的微风般飞掠而来。
花枝跟漆黑的长剑交锋,反而不落一点花瓣。沈白幸旋身回手,花枝撞上剑锋,剑意波及附近的桃树。
单渊面目深沉,细看才能从眉梢眼角中窥见丝丝愉悦。破焱在他手中发出凌冽的金光,剑锋所指,一片清寒,正是沈白幸前日甩过来书中的招式。
“不错”,沈白幸几招就知道徒弟这些日子修炼效果甚佳,脚尖一点,平地后撤。
两人一来一往,沈白幸给徒弟喂招喂得如鱼得水。破焱割开法印,闪烁着寒光的剑尖直逼而来。
沈白幸手指一拨,还没碰到破焱剑身,单渊就感觉手臂一沉,不得反应,长剑脱手,带着余势咚的一声深深扎进树干。
沈白幸收回花枝,“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日再同你喂招。”
“多谢师尊。”
“你修为是不是又长进了?”,沈白幸同单渊交手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虽然剑式还是以前的剑式,但出招时的速度更快灵力更强。
单渊将破焱召唤回来,道:“已经是筑基八阶了。”
“这么快?”,就连沈白幸听见徒弟进步如此神速,都不禁惊讶。他纳闷的抓起单渊的手腕,探出一丝灵力进入对方体内查看,“我记得以前给你测过,资质中品灵根,怎么会那么快?”
单渊默不作声的任沈白幸那一丝灵力游走进丹田,他望着对方阖上眼睛的脸庞,开口说:“弟子也不知道。”
半晌之后,沈白幸收回手,他只能感觉到单渊体内那刻灵丹吞吃他灵力的速度更快了,眉毛蹙起,“它好奇怪?”
单渊不明所以,“师尊在说什么?”
“没什么”,沈白幸搪塞过去,他心想“总不能告诉徒弟,你这灵丹太调皮,已经第二次吃为师的灵力了吧”
这片桃林在化雨峰中生长得枝繁花茂,棵棵都比寻常山中的粗壮,最大一棵都能让人横躺在上面。沈白幸将狐裘披着肩上,然后将黑色的大氅丢给单渊,“你也披着。”
“弟子不冷。”
“那你带出来干嘛?”
“师尊怕冷,以防需要备着。”
沈白幸轻唔一声,感慨徒弟的孝顺,过个几年就要便宜别人家的姑娘了。他朝山上走,低头看路的时候,一个雪白的毛团突然从前方的树上弹跳过来。沈白幸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衣摆,将自己绊住。
惊慌失措之下,沈白幸抓到什么算什么。
眼前一暗,单渊没站稳,被他师尊拉住袖子直接往旁边倒,朝着沈白幸压过来。
天旋地转,沈白幸感觉后脑被一只大手托住,结实的臂膀搂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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