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幸思索一番才道:“你没到成亲的年纪。”
小女孩咯咯笑起来,她脸颊有两个小酒窝,眯起的眼睛仿佛里面有星光,机灵说:“是不是我长大一点,就可以嫁给仙人了?”
沈白幸正愁怎么回答,忽然灵光一闪:“仙人之所以是仙人,是因为他们不成亲。”
“这样啊,”小女孩失望了一下,很快又笑起来,小脸在太阳下吹弹可破,“仙人不能娶我,那我就把糖葫芦送给仙人。”说着,小女孩便将少了一颗的糖葫芦递过来。
沈白幸伸手接过。
小女孩开开心心往家里的方向走,“仙人我要回家吃饭了,糖葫芦不可以送给别人哦。”
客栈门口,只有沈白幸跟一只猫还在晒太阳。糖葫芦外面的糖浆微微软化,细小的圆棍捏着沈白幸手中,他虽然没有吃但也没有扔掉。
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红了,沈白幸才拂拂衣袖起身往客栈里面走。
他刚一进去,就差点被人撞到。触目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刚才哭过,正是宋流烟。
“你……”
不等沈白幸说完话,宋流烟急匆匆跟他擦肩而过。
单渊跟白常交谈着什么从楼梯上下来,凭沈白幸的耳力,能轻而易举听到两人的对话,无非就是交换一下双方的信息。
看到沈白幸,单渊眸子亮了亮,草草结束话题,举步过来,“师尊。”
“嗯。”
沈白幸手中的糖葫芦实在打眼,单渊不禁多瞧几次。沈白幸以为徒弟想吃,便凑到对方嘴边,淡淡道:“张嘴。”
“弟子……自己拿就可以了。”单渊受宠若惊的接过,心想他师尊看着冷冷淡淡,没想到喜欢吃酸酸甜甜的零嘴。
而沈白幸则想,他徒弟站着比做师尊的还高,没想到爱吃小孩子的玩意。
两人心思各异,却微妙的达成某种一致——对方爱吃糖葫芦。
既然是师尊给的东西,单渊就算不喜欢吃也得吃完。单渊咬完最后一颗,才想起来刚才开吃的时候,已经少了一颗,便问:“师尊是吃了么?”
沈白幸总不能说,他这糖葫芦是别人给的,将别人剩下的东西给徒弟吃,这不是好师尊的行为。于是,沈白幸承认:“为师吃了一颗。”
狮子猫翻白眼,小白这说谎的功夫真是见长了。
吃完师尊的糖葫芦,单渊回到房间,将获取的信息在脑海中捋一遍。
宋流烟同他说了一遍昨晚的遭遇,他们跟单渊一样走到那片坟地,而且往更深的林子中去了。等宋流烟害怕想要净明带她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遇上了鬼打墙,来来回回在同一个地方转圈。夜间温度低、林中的雾气比街道上还要大,那些声音就跟贴在耳边说似的,吓得宋流烟连剑都拿不稳。
幸亏净明还算靠谱,用灵力造出结界护住他跟小师妹两个人,但那些灰雾就像能吞噬灵力,净明不得不时时刻刻输出灵力,修士丹田里的灵力是有限的。净明很疼小师妹,当听到白常来寻他们的声音的时候,惊喜万分。
正当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只涂了蔻丹的苍白手掌从背后伸向宋流烟的脖子。净明第一个发现,直接掐诀把小师妹送到白常那边,但自己却消失在林中。
净明的失踪让宋流烟很自责,所以才会情绪失控,被沈白幸撞上。
说完这些的时候,沈白幸已经昏昏欲睡了。单渊轻手轻脚的把被子给师尊盖上,将被狮子猫压出的头发抽出。
不成想,沈白幸脸一偏,便抓住了徒弟的手指。
单渊瞬间愣住。
“西施。”
“喵。”
“喵!”狮子猫觉得不对劲,一把跳起来,怒视着沈白幸,心想:“小白怎么又在喊它这名?!”
“西施是谁?”,单渊问。
狮子猫:“……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暮色渐浓,清安镇的百姓纷纷收工回家,动作麻利的像是有人在追他们。白常跟宋流烟下午又去了那片山丘找人,奈何白日里,林中除了阴森恐怖之外,并无其他异常。白常面色的凝重在大堂遇上单渊,他望着对方手中的托盘,问出两日来的疑惑:“厨房的菜很不合你胃口?”
“不是。”
既然不是单渊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他那位貌美的师尊了。白常心下有了计较,不禁想还好他掌门师尊不需要徒弟做饭,不然非得难为死他这个大弟子。
白常转身迈上楼梯的时候,才骤然想起来单渊让他帮忙打听的事,说:“那座无名氏的坟,我今天去看了,确实古怪。村民说,那是一个外地人葬在这里,村子没人知道坟主的身份。”
“多谢。”
“不用,这事跟我们凌云宗也有很大的关系。”经过一天的相处,白常对单渊有了很大的改观。起先,不待见单渊全是因为当时在玄都外的客栈闹的,修士修行,最忌讳心存执念,执念一旦根深蒂固便会生出心魔,许多修士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迟迟不得进阶。
白常想清楚利害,心境顿时明朗许多,晚上打坐的时候,丹田跟经脉之间灵气的运行都比前几日顺畅。
一到点,昨晚那场灰雾又来了。沈白幸一个时辰前刚醒,此刻不困,他靠在床头用鱼干逗猫。
单渊盘腿坐在被褥上,双掌自然放在膝盖进行呼吸吐纳。
鬼哭狼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不知是不是昨夜被忘归给吓到了,今晚没有鬼来敲窗。单渊修行的正好,灵力环绕全身运转一圈,忽然听到他师尊轻咛。
那音调像极了刚睡醒的人发出的,但是他师尊不是不困吗?
单渊抱着疑惑睁开眼,便望见狮子猫兴致冲冲的咬鱼干,他师尊带着红色木槵珠子的手腕正慢慢从被子上滑落。
“师尊?”
狮子猫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小白?”
沈白幸迷蒙的看着徒弟握住他肩膀面露焦急,内心想对徒儿说你不要担心为师很强,但出口却变成了轻斥:“大逆不道。”
“师尊。”
“师尊……”
“小白!”
“小……”
“……”
徒弟跟狮子猫的声音越来越远,沈白幸任由某股力量拉着往底下沉,彻底闭上眼睛之前,终于将“大逆不道”后面几个字完整说出来。
他说:“你弄疼为师了。”
单渊一只手便能包裹住师尊单薄的肩膀,他指骨粗硬,摸着师尊的肩膀觉得师尊身体这么能这么柔软。
“小白都说你弄疼他了,你怎么还握着人肩膀不放!”,狮子猫气呼呼的瞪着单渊道。
被猫提醒,单渊才发觉刚才太过担心,手下不自觉用力,紧紧掐着师尊。他慌忙松手,结结巴巴:“弟弟子不是故意的。”
“等小白醒了,有你好看。”狮子猫哼说。
“师尊这是怎么了?”
狮子猫尾巴一甩,从上到下把沈白幸嗅了一遍,愣是没嗅出什么猫腻。它用爪子托脸,半晌蹦出一句:“小白肯定是入梦了。”
入梦分为两种,自行入梦跟被外力强行拖入梦境。前一种一般没危险,后一种风险较大,保不齐就死在梦境中了。单渊眸光一沉,话中掩不住的担心,“怎么能把师尊救出来?”
“救?小白不需要救。”见单渊质疑自己的目光,狮子猫继续道:“别说这清安镇,就是这修仙界,能打得过小白的屈指可数。”
单渊听懂了狮子猫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师尊是自愿被拖入梦境的?”
“嗯。”狮子猫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打着哈欠在被子上滚一圈。
“不行,我还是要去救师尊,万一师尊在里面有危险怎么办?”单渊捏住狮子猫的后颈,将它提前来对着自己脸,严肃道:“别睡了,告诉我怎么入梦。”
“大胆!”
“快说!”
“刁民,居然敢捏我的脖子。”狮子猫吃得圆滚滚的身体在空中乱动,四脚扑腾,怒不可及,“快放手!小白都没这么对过我,你胆敢……喵喵喵喵。”
狮子猫冷不防被单渊强行按住撸下巴撸肚皮撸猫头,舒服的飘飘欲仙,马上原谅单渊刚才作死的行为。
“怎么入梦?”
狮子猫享受得毫无尊严,很快倒豆子似的说出来,“如果你跟小白结了师徒契约,那么你就能通过契约联系到小白,让他把你拖进去。但是现在你们没联契,就只能通过另一种方法了。”
单渊洗耳恭听。
“距离近到一定程度,互相信赖的修士之间的识海是可以产生细微共鸣的。”
单渊对这句话一头雾水。
“不懂?”
“嗯。”
“类似你娘绣花扎到手指,你胸口突然痛一下。”
“我娘早死了。”单渊也不忌讳说。
“哦,”狮子猫表示了解,“小白修为比你高,你是突破不了他的识海的。”狮子猫用爪子指挥着,“把你额头贴小白额头上去。”
单渊:“非这样不可吗?”
“非这样不可。”
单渊双手握拳,对着沈白幸说:“师尊冒犯了,等师尊您出来,弟子定来请罪。”
“快点,别磨蹭!”
单渊照做,用自己的额头贴在他师尊的额头。沈白幸的皮肤皙白滑腻,睫毛又黑又长,近距离之下,更显得天人之姿不可仰望,可单渊偏偏触碰到了,他好想……。
“喂,傻小子你想什么呢?”狮子猫打断单渊的念头,“敞开你的识海,让它对小白毫无防备,随便念个口诀运行灵力。”
一道灵光闪现在两人之间,单渊的灵魂飘忽在识海中,虚幻的天空忽然破开口子,白光中,一个模糊的背影出现在单渊视野里。
他喃喃道:“师尊。”
第11章 我有罪
拱桥横过护城河,潺潺流动的河水边聚集了一群嬉笑的妙龄少女。她们手持荷花灯,闭着眼睛许完愿望后,把灯轻轻放进水里。一朵朵灯连成一串串灯,飘在河面上,将两岸印出粉色的光晕。
花灯慢悠悠朝着城外飘走,花灯节,整座城变成灯的海洋,就连树上都挂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少女从沿着石阶回到岸上,面带笑容挑选自己喜欢的花灯用来赠送他人。
大街上热热闹闹,到处都是出行的百姓以及闻名而来的外地人。
一个拿着兔子灯的男人把灯递给旁边的姑娘,姑娘接过灯,两人互看一眼相继脸红。
沈白幸一身红衣穿梭在人群中,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身衣服了,在别人的梦里衣服换个颜色一点都不奇怪。这些赏灯的人并不觉得沈白幸长得好看,因为他们经过沈白幸身边的时候,没有多给予一丝目光,但是又没有忽略他,就像沈白幸原本就是城中的百姓一样。
“公子,公子……”
几声之后,沈白幸才确定那个人是在喊他。
“公子,”喊沈白幸的人约莫十五六岁,是个少年,他手里提着一盏海棠花灯,额头上冒着细汗,把花灯往沈白幸一递,说:“这个送给你。”
“为什么给我?”沈白幸问。
少年说:“因为公子看起来很孤单”
“我并不孤单。”
“可是公子只有一个人,都没有人送灯给你。”
就在这时,沈白幸突然听到了单渊的声音,“师尊。”
“这位是?”少年指着凭空出现的单渊问道,他脸上没有一点看见活人从空气中直接变出的惊恐,而是充满了疑惑,心思全在单渊跟沈白幸的关系上面。
单渊也有同样的疑惑,眼前这个比他矮一个脑袋的男人是谁?居然要把花灯给他师尊,单渊曾参加过玄都的元宵节灯会。那时就有姑娘送灯给他,所以单渊并不像他师尊那样,对送花灯的含义不懂。
与之同时,少年的面孔模糊了一下,然后快速清晰起来,应该是构造梦境的人法力不济的缘故。
沈白幸面无异样,修长的手指刚触及花灯,就被单渊截住。
只见他徒弟朗声说:“这灯,我就代拿了。”
少年愣了一下,对着单渊英俊的脸庞逡巡。
“你看我干嘛?”
少年:“这位公子好生英俊,还主动接过过我的灯”,他边说边脸红,单渊顿时心生不妙。
“虽然红衣服的公子长得最好看,但是……”少年指着单渊,“你身材高大,看起来让我很有安全感,而且公子也对我有好感,我还是选公子吧。”
沈白幸:“……”
他徒弟这是被人示爱了。
单渊:“……不是,我不喜欢你。”
少年眼睛倏然一红,当着人面被拒绝,哆嗦着手指不敢置信单渊这样的人居然耍自己,“你!太过分了!”
稚嫩的少年倍受打击,要是有条地缝,沈白幸估计对方会钻进去。
花灯节上,这个插曲很快被忽略了。沿街路上晃荡着流光溢彩的灯盏,互通心意的男男女女相约着找个人少的地方倾诉衷肠。
单渊跟他师尊并肩而立,漫无目的的逛着,他不禁回想起在识海中看到的那个模糊背影。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单渊总觉得他跟现在的师尊很不一样,沐浴在白光中的师尊,好像……更圣洁?
来来往往的人手中都提着一盏花灯,有别人送的有准备送人的,唯独沈白幸手中空荡荡。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盛会,内心还是好奇着,所以才会伸手去接一个陌生人的花灯。
长街上,人太多,沈白幸不小心被挤了一下,脑袋轻轻碰到旁边挂着的灯。他回头一看,发生是一个憨头憨脑的老虎形状,特别是两只眼睛用笔墨勾勒格外出神,将憨傻小老虎的形象跃然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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