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困……”傅廿还没说完,哈欠先一步脱口而出。
楚朝颐:“……”
傅廿也意识到他的话语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知道了。”最终,傅廿看了看楚朝颐命令般的目光,还是先一步乖乖拽上被子。
逃掉晨训的负罪感很快被睡意吞没。
床褥上有楚朝颐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即将入睡前夕,傅廿无意识的照着褥子上用脑袋使劲儿蹭了蹭,挪到楚朝颐睡过的位置,才肯安然入睡。
冬日天阴,即便是白日,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傅廿醒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天,勉强判断出来还不到午时。
他拆开桌上的命信信筒,张开里面的字条。
【今日无要务。往后三日内都要审问傅十九和傅别,暂时别去探望,以后会让你亲自处理他们。】傅廿收好命信。
楚朝颐命他不去探望,他便不去。
穿好衣服,傅廿又一次走到铜镜面前。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如今,连把衣服穿紧都挡不住微微圆润的小腹。
如若是真的有孕在身……再往后不出一月,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午时刚过,傅廿就来到了京城最大的医馆。
也就是上次,他说是庸医的那位大夫的医馆。
上次傅廿对有孕在身的措辞不屑一顾,完全当是那郎中胡诌的。
“您是那位……”
见了大夫,傅廿还没开口,对方先一步激动的站了起来。
医馆里的其他人不禁纷纷朝他看来。
大夫意识到自己太激动,连忙道,“里面请里面请。”
到了里间,傅廿才迟疑开口,“抱歉,上次是在下态度不好,误会了您。现在发现,您当真医术卓群,说的像是真的。孕症接二连三的来袭,尤其现在,他似乎开始动了,在下……”
“没事没事,正常男子听闻那样的话,总归是震惊的,”大夫说着,放下笔,翻找着以前的记录,“您走的时候老夫就心想,您肯定会再来的。”
傅廿老老实实伸出手,让对方诊脉。
“胎象不太稳,您最近是受过什么伤吗?”
“背后大面积烧伤。”傅廿如实回答。
只见大夫不禁蹙眉。
“既然不稳,能,能直接把他送走吗?”傅廿急忙追问道。
大夫摸脉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抬头打量了一圈面前的男人。
身上穿的衣物样式算不上华丽,料子却都是上好的,说话举止也得体,腰间有挂弯刀,刀鞘上有宝石嵌入,并非是穷苦之人。
“小伙子,是这样,老夫明白你身为男子,有孕在身必定惶恐。但目前来看,孩子尚且健康。横竖这这天伦之乐,以后都是要和妻妾共享,孩子只要是你们的结晶,何必在意这点小问题呢?而且四月有余,送走对你的伤害也大,加上老夫并没有为男子流胎的经验,恐怕危险重重。”
“在下并无妻妾,”傅廿停顿片刻,又继续道,“在下为武辈,侍奉主上。主上厌恶‘男孕’此等有违常理之事,所以在下才……想将他送走。”傅廿说道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虽觉得有孕之事蹊跷,但也并非不能接受,多谢大夫好意。”
“老夫无能,不敢接手此事。”郎中听了直摇头,不断的叹息着,“看你像是读过书认识字的,这人哪怕是忠于九重门里那天子,孕育孩子也是天经地义,天子都得准许,此等残暴的主上……”郎中没再说下去。
傅廿心说,那你可真的说对了。
“在下的主上善解人意,并非残暴之辈!既然无法送走……那您是否有方法,让他不是那么明显?”
“哪儿会有这种办法?现在已有四月,最多五月有余之时就藏不住了。你既是武辈,想必用布缠腹,衣着松散等方式都行不通。老夫还是劝你,早些给孩子做打算。可千万被做傻事,即便您强行让他离开,往后你的身体怕也是再不能习武。”
“多谢大夫。”
既然把他送走这条路行不通……
最终,付了诊金之后,傅廿还是抓了药。稳胎的。
出了医馆,坐在附近的食肆,傅廿点了些糖水汤羹。
刚坐下没多久,感觉到腹部又是一阵轻动。
“好啦,别闹了,不会送走你的……”傅廿低头,小声自言自语道,“刚才是一时冲动之语,抱歉让你听到了。”
在楚朝颐身边多年,财力抚养一个孩子肯定是不在话下。
只是傅廿在想,该如何藏住这件事。
昨日同眠,楚朝颐已经察觉到他体态有所变化。
那……强行暂时离开楚朝颐一段时间?傅廿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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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回宫的路上,傅廿一直在想如何解决这件事。
要不然先试探试探楚朝颐对皇嗣的想法?
即便再是嫌恶他有孕在身此等怪事,但对孩子总归不会嫌弃,毕竟解决了江山后继有人的一道大事。
尤其目前看来,楚朝颐并无纳妃的意愿。
夕阳落山,傅廿才回到承元殿。
他对着镜子,仔细整理着衣衫,试图通过把衣服勒紧,来掩饰稍稍变形的身形。
直到把里衣内的布料勒的几乎喘不上气,傅廿才一层层穿上外衣。
好在冬季的常服轻甲厚实,这么一勒,是几乎看不出身形有所异样。
傅廿拿出短刀,试了试平时常出的招式。
不是特别影响行动,只要不是长时间打斗,都能撑得住。
“今日没在宫中见到你,问了教头,日常的差事也推了换到了明日,是身体不舒服?”
晚膳和楚朝颐相对而坐的时候,傅廿正布菜,听见对方问道。
“出宫了一趟,去慰问了以前的一位恩人。”傅廿把事先编好的措辞不紧不慢的说道,“是这一世刚回来,还没入宫之前遇到的恩人,所以您有所不知。”
楚朝颐点点头,没怀疑什么,“不是身体不适就好,吃饭。”
傅廿看着楚朝颐把汤羹推到他面前,也没拒绝,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送,恨不得半张脸都埋在碗里。
回程的时候,哪怕在食肆已经吃了些东西,但饥饿的速度还是超出了预期。
以前,三天不进食他也能保持一定的体能,现在虽然不至于三分钟没吃饭就饿,但也差不离。
稍微垫了垫肚子,傅廿放下勺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往后无子嗣继承江山的问题?”
“今日小皇叔也旁敲侧击劝我纳妃,怎么,他撺掇你了?”楚朝颐放下筷子,语气骤然严肃,“他要是撺掇你,你别理他,他就是爱瞎操心,弄得像我活不长一样。早就开始联络先皇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兄弟,也算是个皇伯,问问是否有幼年的孩子肯过继。最近他夫人的回信才到,说是还有襁褓中的一双子,还有一女刚会说话,皇伯年事已高,重疾缠身,多谢宫中挂念。”
傅廿没急着说话。
看来楚朝颐早就有所计划。
“旁系过继终究不是您亲生的……”
“非要亲生的做什么?我也不一定是先皇亲生的。”
傅廿:???
他想喝水的手不禁顿了一下,杯子差点没打翻在地上。
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能听的。
楚朝颐见他愣住,轻风云淡的补了一句,“之前内侍局的人说你查过母妃的事情,上面没记载吗?”
傅廿:……
原来他查过柔太妃的事情,楚朝颐也知道,只是一直没戳穿。
“记载上没写,只说是因病而逝。别人口中也是一位性情柔和,善待于人的贵人。”
“看来先皇还是给她留了一丝体面。母妃她……和我某位皇叔有染,被赐死的。这也是我小时候,母妃不愿意让我见人,哪怕先皇来探望,也是把我关起来,说我体弱多病不能吹风更不能见人的原因。”楚朝颐说到这儿,语气略显沉重,“果然她是先皇最宠爱的,不然赐死以后,先皇不会还留我一命。”
傅廿扶了一下倾倒的杯子,“怎会如此?”
“年幼时我的长相几乎是母妃的翻版,当时母妃对我很好,甚至允许我睡在她身边,还会给我唱歌,我揪她头发拽她首饰,她也从来没生气过,先皇也常来……甚至有时候先皇来了,我在母妃身边装睡,母妃都会推脱,请先皇去别的嫔妃宫里留宿,那时母妃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再长大,五官开始变化,母妃的态度才开始转变,开始对我喜怒无常。有一次要不是皇姐拦着,我很可能已经被她掐死在院子里。从那往后,我就变的‘体弱多病’‘不能见人’。先皇还是经常留宿在恒昌宫,很多时候我能听见先皇在门外问母妃,我的身体是否有好转,我想抢先回答,就会被公公捂着嘴,事后,再挨母亲一顿毒打。长得更大时,我能趁着守着我的宫女公公睡着时,偷偷推门跑出去了……自那以后,只要先皇来留宿,我就会整夜关在角落里狭窄的杂物室,外面堆满密不透风的杂物,即便我想叫喊,也无济于事。再往后,那间狭小的杂物室也成了我每日待得最多的地方。”
“那后来呢?”
“到了该读书习武的年纪,她说我体弱多病,不适宜和其他皇子一起读书,先皇派来的先生,也经常被她打发走。当时我不想落在别人后面,加上年纪渐长,能拆屋□□。天色暗下来以后经常会跑出去找先生问书,或是找窦将军习武。她越是关我,我越是往外跑。她越是打我诅咒我死,恨不得把我往井里推,说关我是爱我,我若是懂不了死了会更好,我就越是要活着,要超越所有兄弟好好活着。最后这幅长相……还是难免被眼尖的看见,加上母妃得宠,惹人嫉妒,时间长了,就有风言风语。风言风语大了,先皇难免听见,有心一查……往后,母妃就因病而逝。”
傅廿陷入了沉默。
难怪从没听楚朝颐提起过母妃。
“最后查出来她和多位皇叔皇伯父均有染,加上有的皇叔在京权势宏大,碍于皇家颜面,传出去就成了她因病早逝,可怜留下了皇姐和我。不过母妃走后,先皇也没查验皇姐和我是否是他亲生,只是早早把皇姐送给蛮人和亲,等我年龄到了,就草草给了封地宅院,把我打发出京。”楚朝颐说完拿起筷子,替傅廿夹了些菜,“以前对母妃心中有愧,总觉得我要是当初听话一点,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再怎么和旁人有染,至少很小的时候,她是爱我的。还有对皇姐也有所愧疚,要是母妃的事情不抖露,她肯定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以后会有天下最好的男人成为驸马,甘愿为她臣服一生,万万不会小小年纪就送给蛮人和亲,不出一年就传来死讯还不肯归还尸首……加上觉得丢人,所以才不肯和任何人说,并非是不信任你。”
傅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很高兴楚朝颐能向他坦白。
可是对于安慰人,傅廿一向只能反向安慰,运气不好,还会安慰出一场争吵。
吃完饭,傅廿也没想好怎么旁敲侧击,问孩子的事情。
楚朝颐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阿廿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傅廿早就放下了勺子,但被这么一问,整个人不禁局促。
停顿了半晌,傅廿才继续问道,“如果陛下以后有亲生孩子……”后半句傅廿没想好措辞。
“不会有的。”楚朝颐以为是有人在傅廿耳边说了什么,劝他纳妃的言论,才会引得阿廿如此不安。
“我不喜欢孩子,也懒得养,即便过继来的孩子,也大多是泽王和先生教导。更对纳妃没有兴趣。”说完,楚朝颐目光收紧。
一般劝他尽快纳妃解决江山后继有人的事情,都是泽王说的,别的臣子根本没这个胆量提此事。他大概想好,待会儿要如何找小皇叔谈论。
傅廿:……
不喜欢孩子。也懒得养。觉得男人有身孕令人嫌恶。
“这样啊,属下多虑了。”
“不必多虑,以后宫里若是有谁和你说,要纳妃要或是在外私养皇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报给管事公公,按着宫规处罚就是。”
傅廿闷闷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楚朝颐发觉到傅廿还是一副沉闷。
“没什么。”傅廿坐直。
他一向就是这幅不哭不笑的表情,这么一坐直,恢复平日当差的模样,当真是看不出异常。
晚些时候,傅廿收到重刑司的消息,说是需要他去辨认尸体的身份是否是傅桢,还需要一些和傅十九对一些细节。
傅廿只好放下手中写到一半的计划,攒进袖子一并带走。
哪怕宫墙高大,也抵不住冬日的寒风猎猎作响。
一路上傅廿快步朝着重刑司跑去,身后的内侍一直在追着他的脚步。
跑到重刑司,傅廿借着混沌的月光抬眼看了一眼灰暗的门匾,才大步迈了进去。
“师父——师父他——”
“他怎么可能会被火焰烧死!骗人说出口莫须有的事情也要有度!傅别都说认不出是否是师父,你们如何一口咬定?”
还没跟着狱司走进刑房,傅廿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大吼着,吼一句,就得喘半天气,还伴随着镣铐铁索晃动带来的巨响。
“……”审问的狱卒似乎都说了些什么。
“我至今为止没有做过对不起皇权的事情,暗杀为生之时也没伤及当今圣上的手足,论罪也应当是地府的人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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