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廿听到这儿,停了一下脚步,问身边的狱司,“这是怎么回事儿,要问他些什么?”
他印象中,傅十九很少会因为外人的几句话而如此情绪激动。即便被绑,更多时候也是保持安静,给人一种逆来顺受的假象,才方便逃遁。
带路的狱卒替傅廿解释道,“审问到那个傅十九,好像是问陛下身上的某种病症因他而起,他可有解除之法。他说没有解除之法。再然后就搬出了他师父的遗体……从之前的审问中,能看的出,他对他师父和师弟的感情都十分深厚。想利用他师父的尸体逼他说话,没想到见到尸体他就开始闹腾。听说您才能认得出尸体是否是他师父,这才违背命令,偷偷叫您过来指认尸体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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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他不接受傅桢死了的事实吗?”傅廿依旧在原地站着没动,不肯前进。
“肯定不接受。所以我们怎么说都不信……这才唤您过来的。”
傅廿垂头,想了一会儿,还是继续朝着前面的牢房走去。
傅桢那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被活活烧死在石室?
迈进牢房的时候,铁索撞击发出的剧烈声响依旧不减。
“都说了——”被铁索束缚着的少年还没吼完,便察觉到了傅廿的存在。
瞬间,目光中的暴怒柔和了许多,虚弱的声音低唤了一声,“小廿?”
审问的狱司见到傅廿,继续冷淡的说道,“这位大人就是和你师父的尸体一起被发现的那位生还者,当时你师父死死地护在他身上,直到烧焦也不肯撒手。这就是我们之前说的,能够指认出尸体身份的大人。”
“……”傅十九没说话,目光不可思议的直视着傅廿。
傅廿也没动,但是没敢去看傅十九。
“小廿,师父没死吧?”傅十九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刺你那一剑,是我不对,快验证一下,他不是师父,对吗?”
“大人,请您上前去验证一下。”傅廿身边的狱司小声提醒道。
傅廿没说话,径直走向棺材。
里面的尸首甚至很难看出是人,通体焦黑,腰间挂着的长剑摇摇欲坠,五官早就看不出原样,面部的骨头薄,几乎一碰就会散成骨灰。
身躯的姿势还是维持着保护着身下的人,一点也没因为火焰灼烧产生条件反射的自我保护。
“小廿,不是师父对吧?”傅十九又催促了一句。
傅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伸手推了推较为坚硬的骨骼,将尸体小心翼翼的翻了过来。
果然,心口前,有一道深刻刀伤。
他拿出浮光匕,在上面比划了一下。
伤口和刀刃的形状相似,的确是他当时刺进去的。
“是。的确是傅桢的尸体。心口前的刀伤,是我刺进去的。”傅廿再三确认,才回禀了身侧的狱卒。
说完,只见方才还死命摇晃镣铐的傅桢倏地安静,眼神光逐渐黯淡,像木偶一样,死气沉沉的,四肢无力垂下。
傅廿又和狱卒交代了些细节,才转头,看向满身镣铐的傅十九。
他张口,却是欲言又止了好多次。
他们都是从小被傅桢捡回去,无家可归被所有人嫌弃的孤儿。傅桢的出现,无异于灰暗的生命中突然多了一道耀眼却柔和的光线,十分具有诱惑力,以至于长大后……感激,养育之恩,师徒情谊,忠诚,这些复杂的情绪统统化作情爱和依赖纠缠,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骗人的吧,师父怎么可能……”
“小廿,是那个老狐狸让你杀的师父吗?是他命令你的吗?”
“是我自己。不关陛下的事,”傅廿回答道,“上一世拜他所赐,死于怪毒,死前还连累了陛下。我心胸狭隘,身怀怨恨……不过多谢师兄相助,上一世我才多得几年阳寿。”
说完,傅廿又陷入沉默。
沉默良久,狱司才开口,“大人,您打算如何处理这具尸体?陛下给你您处置权,是作为食材喂给猛兽园的猛兽,还是挫骨扬灰?又或者是随意丢弃在穷山恶水之处?”
傅廿还没回答,只见傅十九一脸错愕的想要是抢答。
还没说出口,却先一步被狱司敲了一闷棍,似乎按在了哑穴,说不出话。
“既然都死了,怎么方便怎么处置,”傅廿抬眼瞥了一眼傅十九,“可以参考他的建议,我没什么特别的见解。”
说完,傅廿没再留在这间气氛诡异的牢房之中,只是传唤了审问狱司和他一道出来,问了问审问的具体情况。
傅廿:“只说他入宫,见过陛下之后的事情,前面的我都知道。”
狱司:“据他供词,隐匿身份见过陛下后,便在遥月门和京中邸宅两边停留,和他那师父的关系,从一开始僵持,到逐渐有所缓和。这段时间里,据他所述……师徒情谊是不太正当。至于长眠在棺材里,是在傅大人死后,听信傅桢之词被骗的。我们告诉他,傅桢滥杀无辜以此炼蛊,他也根本不肯相信。具体还有很多细节,过几日会整合好,抄送您一份……总之,这个傅十九,像是被骗了大半辈子的可怜人,怎么说……”
“知道了。”傅廿叹了口气。
“现在主要审问的问题是,是他当年让陛下身怀奇毒,一是是否有解药,二是他是否还有控制权。如若他手上真的还握着陛下的命脉……”
子时将至,楚朝颐仍旧在书房阅着奏本。
一旁,泽王也在处理着手上的事物。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叩门声。
紧接着,是李公公进来,微微欠身。
“是阿廿来了?”
“回陛下,是徐太医。”李公公回应道。
听到这句话,泽王才捡起刚刚放下的笔,坐了回去,继续专注手中的文书。
“进。”楚朝颐抬头,看见徐太医急急匆匆的进来,匆忙行礼,欲言又止。
“怎么了?”
“陛下,前段时间和您说过,傅大人脉象有异,怀疑是见了他那师父,又中了别的奇毒。如今……老臣查出结果了。”
“是又中毒了吗?”楚朝颐赶紧站了起来,“亏得没放那个傅十九离开…确定是什么类型的毒?朕现在派人加紧审——”
“陛下,并非是中毒。”徐太医见他神色肃穆,赶忙解释,“说来也巧,前几日老夫出宫探望以前的同门,他在京中开了家医馆,就是您曾经多番邀请过他入宫一一拒绝的那位。”
楚朝颐回想了一下,好像京中是有这么位奇人。
他示意徐太医继续说下去。
“傅大人曾经两次出宫,去他那儿看过。”徐太医说到这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目光躲闪的看了看身边的李公公,和泽王,最终,有些难为情的看向陛下。
楚朝颐不明所以。
“老夫先恭喜陛下……”
楚朝颐一头雾水:“恭喜朕什么?”
第85章
“先不说阿廿脉象如何。这话是何意,朕未曾宠幸过宫中任何宫女,怎会有人怀上朕的孩子?”楚朝颐听闻即将有孩子,脸色骤变。
“老夫的意思,是傅大人,有所身孕。方才怕是没讲清楚引您误会,并非是宫中其他宫女。”
楚朝颐没接话,依旧是一头雾水。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皇叔,表情也清明不到哪儿去。
徐太医见两位大人不言语,又继续补充道,“也就是说,傅大人发觉身体有异,先后去过两次民间的医馆,第一次是三个月之前,最近一次就在前几日,得出的结论是已有四月身孕,身体构造也与普通男子微微略有不同。男子有孕的确极为罕见,但也并非是完全无先例。”
楚朝颐思考了许久,才从完全僵化的状态之中苏醒过来几分。
面色从一往的无喜无悲,到震惊到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傅大人有孕在身。”徐太医又重复了一遍,“傅大人自己应当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去医馆甚至问过是否能将孩子流胎送走,不过最终还是拿了些保胎的药……”徐太医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想起来早些时候听闻,说是傅大人就诊的时候曾经说过,服侍的主上极度厌恶这种情况,才想把孩子送走,“陛下,接下来的话有些冒犯,请容微臣开口。”
楚朝颐的语气从方才的毫无平仄,到现在已经有几分激动,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沉重的龙袍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双手,紧张的来回在桌下晃悠,完全无视了方才太医说过傅廿有心要把孩子送走过这等话,“说。”
徐太医叹了口气,一副您别傻乐了的表情,“傅大人说您十分厌恶男人有孕此等事宜,如若知道,肯定会采取手段断送孩子,或是赶走傅大人。加上有孕之事的确难以启齿,这才是想到先一步把孩子送走。而且老夫早些时候见过傅大人,身形几乎看不出变化,但据医馆大夫所说,傅大人出宫就诊时,能明显看出腹部圆润。老夫是想劝您——”
太医话还没说完,泽王先一步开口,“陛下,虽然男子有孕这种事……着实蹊跷,的确令人难以接受,您可以厌恶,但您不能做出这种事情!傅大人好歹在您身边多年,他没告诉您说明他自己会养着,您何必赶尽杀绝?”
“朕没有!”楚朝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大起大落,“朕何时说过要赶尽杀绝?”
吼完,楚朝颐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段时间以来,傅廿的怪异举动。
先是藏了以前压根没兴趣的风月画本……那时,他的确说过,书中这种男孕之事恶心。
往后又问过他对皇嗣的态度……那时,他说他非常讨厌孩子,只为了江山后继有人会从旁系过继。
“是和阿廿有一点误会……说错过话。”吼完之后,楚朝颐瞬间怂了几分。
说完,楚朝颐看到身边小皇叔的目光更为锐利。
“徐太医,借一步说话。”楚朝颐说完,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大步朝着书房外面走去。
到了无人的转角处,楚朝颐过了惊喜的劲儿,才沉下心安安静静听太医说话。
……
“应当是四个月前,阿廿刚被禁军抓回来摔断胳膊那次。这段时间,是有察觉到异常,但朕怎么能猜到是……若是早知道,也不会放他出宫去找那个糟老头子,还烧伤严重。肯定会一早开始照顾。”楚朝颐面对太医的盘问,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回答完,不禁有些烦躁。
不是烦傅廿,而是扪心自问自己何时如此迟钝。
如若傅廿有孕是真……那岂不是这么长一段时间,从无端的病痛到知道结果后的害怕都是一个人担着,同时还得做好影卫的本职差事,以及晚睡早起,照料他在寝宫的日常琐碎。
寒风凛冽,楚朝颐就这么老老实实听着太医语重心长的讲话,不断的自我反省,组织待会儿见到傅廿的措辞。
从重刑司回来,傅廿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想卸下缠在腹部的裹布,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傅廿赶忙穿好轻甲,走去开门。
见是徐太医,傅廿松了口气,“请您。这么晚您这是……”
“傅大人,老夫前来是替您诊脉。您最近的脉象记录存的档案不知道被哪个药童玩闹时弄丢了,这明日就得整合上报给陛下,所以才深夜拜访,补份档案明日好交差。”
“好。”傅廿请太医坐在对面,老老实实伸出手。
他看着徐太医一边摸着他的脉象,一边缭乱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沉寂之中,傅廿突然听见对面开口,“傅大人,您……有孕之事,怎么不和陛下讲?”
傅廿怔了一下,“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明明上一次,宫里的太医几乎没察觉出来,甚至顺着他的话,一口否定了会有身孕的这等荒谬之事。
怎么突然医术如此突飞猛进?
“您有四月有余的身孕,您是知道的。之前,您在京城里的民间医馆里问诊抓药——”
他瞬间慌了,顾不得多,急忙打断道,“您怎么知道?”
“那位大夫和老夫是旧相识,您的体征十分特殊,这一交流,便知道是您了。”太医说完,看了一眼傅廿的义肢,以及干练的体型,“老夫这边刚刚告知陛下,陛下说——”
傅廿没等太医说完,就听见了“已经告知陛下”这个信息。
他瞬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告辞。”紧接着,夺门而出。
“傅大人——大人——”
“高公公,快……”
他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躲避方式。
背后的声音逐渐远去,傅廿才在屋顶停下脚步。
屋檐下狭小的缝隙他已经进不去了。
楚朝颐怎么会知道……
他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想着该如何是好。
楚朝颐厌恶男孕这种怪异的事情,讨厌小孩子。如若被发现……
以前楚朝颐那些对待叛臣的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只是最基本的,傅廿不但一一看在眼里,甚至有的时候也会成为刽子手。
虽然他不是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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