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啊,你要好好的。”傅老太太望着他,那双枯瘦的手在他额头上轻抚,闭着眼睛,喃喃道,“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傅老太太的声音像是轻柔的棉絮,微风一吹就散了,“我这几日总梦见你母亲放舟来接,她说要带我去远方,姥姥跟她去了。”
一只叶子倏然落下,打着旋儿落到她身上,她闭上了眼,面容平静安详,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里。
清远忽然瞥见自家道侣跪在地上,他深深地弯下腰,额头触地,大步走来看着轮椅上的老人,神情一凝,怎么突然就走了?
他扶起傅允痕,却见他眼眶通红,脸上却没有泪,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死死的抓住清远,声音有些发颤,“姥姥以前说过要和母亲葬到一起,我要带她回去。”
他们真正回到那座小县城已经是七日后了,傅允痕带着骨灰盒,将姥姥葬到了他母亲旁边,树荫之下,石碑上刻在两人的名字。
傅允痕用手指摩挲着镌刻的字体,柏树斑驳的树影落到他肩上,稀稀落落的,他静立在原地,瘦削又苍白。
清远就站在他旁边,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以前出云峰也有仙人离去,他们是神形俱散,彻底的消失在天地之中。
修行者看惯了生死,□□的消亡实在是很难再掀起波澜,清远如此,贺楼明亦是如此,可傅允痕不同。
清远轻轻地环住傅允痕,怀里少年仿佛几日之间成熟不少,“傅允痕”他声音沉稳,低低开口,“你不要伤心了。”
清远目光触到石碑,又缓缓移开,一字一句认真道,“□□的消亡不算什么,她总有一天还会重新来到这里。”
她会换了一副容颜,失去所有的记忆,又成谁的亲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傅允痕闻言看着他,勾了勾唇,“你还相信转世之说?我以为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清远沉默下来,这个小世界灵力匮乏,人们不能修炼,但□□消亡了神魂不灭,自会重新开始,这是世界的规则。
傅允痕自顾自道,“我没有太过伤心,已经做好失去她的准备了。”
也许是从看到她身上找不出一条完好的血管,也许是听到她压抑到极致、但还是溢出来痛吟,也许就是看到她长久未进食而变得枯瘦的身躯,等等等等,在某一个瞬间,傅允痕心头突然涌现出想法,他想,他愿意失去她了。
“我甚至再想,她走了是种解脱。”
有时候不愿接受的不是死者,而是生者。
清远心中微叹,傅允痕能影响小世界的意志,他要是死死抓住姥姥不放手,她便能一直活着,但那也只是活着而已。
她在漫长的病痛中艰难喘息着,甚至不会再睁眼,只是脉搏在缓慢的跳动着。
从墓地离开后,两人去了家里,是在县城一家院子的二楼。
这栋楼已经很多年了,如今老城区改造,墙壁外面被刷了一层漆,看起来倒是挺漂亮的。
傅允痕用钥匙开了门,很久未回家,桌子上积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但大体上还是很干净,房间是两室,平时傅老太太住一间,另一间空着。
傅允痕去打扫卫生了,清远想去帮忙却被他阻止,他站在客厅去看墙上的照片。
有些都已经泛黄了,看得出年代久远,照片大多数是傅允痕的,从他满月开始,一直到上了大学。
其中一张夺去了清远的目光,那大概是傅允痕十一二岁时候照的,生的灵气逼人,他有些短小的手放在一架钢琴上,笑容明媚。
傅允痕打扫干净,站在了他旁边,顺着目光望去解释道,“我那时母亲还在,学过几天钢琴,这是在琴行拍的。”
那时家里不算太拮据,他学了一学期,但很快母亲就去世了,傅允痕放假了就操心着怎么挣钱贴补家用,便再也没有学过。
一放就是几年,如今都忘得差不多了。
方才清远也见过他母亲的照片,长发及腰,眉眼弯弯,一副好相貌。
他看着照片,再看傅允痕纤长的手指,发现的确适合弹钢琴。
贺楼明精通音律,长箫古琴都会,平时没少弹给清远听。
清远牵住傅允痕的手,十指相扣在一起,他温声开口,“现在还想不想学琴?”
傅允痕微怔,思索之后答道,“还好吧”
很多年前从老师家离开,他便没想过还有一天再会学琴,那时连眼前的生活都有些顾不了,没有精力再去想远方。
清远低头在他眉骨处落下一吻,“那就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把老师请到家里来,你没有课的时候可以学一会。”
一来傅老太太刚走,傅允痕忙起来可以不那么难受。
二来,清远看着自家道侣,他幼时被迫缺失的美好,他要一件件的给他补回来。
第22章 发烧
夏日的蝉鸣听起来有些燥热,工大日月湖上的鸭子都躲到了芦苇丛里,偶尔有风吹来,依旧是卷着热浪,只能让额间汗水更多些。
舍长在自习室里烦躁地撂下笔,他侧着头戳了戳坐的笔挺的傅允痕,“男神,你不热吗?老子都要热死在这里了。”
自习室有空调,可现在是考试周,教室坐的满满当当,空调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他拿书扇风,书页哗哗的响。
傅允痕手指还抵在书上,锋利的眉骨处有些细密的汗珠,他用纸巾随手擦了擦,“再忍忍,马上就要考完了。”
最后一场定在明天上午,结束之后就可以回家。
舍长哀叹一声,“他喵的又是高数,老子这回真要挂了。”
他在那里唉声叹气的好一会,时间就到了中午,两人一起去学校餐厅吃过午饭,舍长回宿舍休息,傅允痕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他面上神情淡淡,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对舍长道,“我有点事,中午不回宿舍了,你先回吧。”
舍长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小心点别中暑了。”
咖啡厅。
傅允痕脸上没什么表情,哪怕面前的两个男人将文件放到了他面前,上面写得是亲子鉴定的血缘关系,他声音平静,“我没有兴趣回去,更不想去F国。”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外国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一头红发为他吸引了不少目光,中文说的很流畅,“小傅先生,我想您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先生在F国可以为您提供优渥的生活,他对您很愧疚,想要补偿您。”
傅允痕撩起眼皮,嘴角笑容有些嘲讽,“我不需要他的补偿。”
他神态冷淡倨傲,油盐不进。
外国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坐的人,“贺州先生,您看?”
身旁坐的男子一直用手摩挲着左手的戒指,相较于红发男人他看起来悠闲的过分,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贺州懒懒开口,“不想接受就不想接受吧,回不回去由你。”
红发男子满脸惊愕,“这…不太妥吧。”
他原本是想让贺州劝劝的,谁曾想这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贺州满脸无所谓,看了一眼傅允痕目光又回到红发男人身上,轻描淡写地说,“他又不是我孩子,腿在他身上,难不成我把他绑回去。”
贺州看着面前有些倨傲的少年,“我把号码留给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或者改变想法了,就给我打电话。”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上午高数结束后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拉着行李箱走出校门,傅允痕现在不用回家,在宿舍收拾好东西后才打了电话让人接他。
清远回到家照例是下午,傅允痕在家穿着一件衬衫在他面前晃,领口扣子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衣服有些宽大,他又瘦削,只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一截劲瘦柔韧的腰肢。
清远眉梢微挑,伸手搂住往他怀里扑的人,“你们考完试了?”
两周前傅允痕说要准备期末考试,一直没在家里住,屋子冷冷清清了半个月,今天回来才有了人气。
傅允痕用力搂了搂人,他身高在清远眉毛处,眨着眼睛从下向上的望着他,慢悠悠地开口,“考完了”
垂下眼,伸出舌尖轻轻地舔咬清远凸起的喉结,呼出的热气细细密密的洒在清远的脖子上,手指攥着领口,吐出的字眼像是被揉碎的花瓣,粘稠中带着绮丽的艳,“我好……想你啊。”
微凉苍白的指尖慢慢地移到领带上,黑色的领带绕在手指上,带上了几分说不明的意味,“你不想我吗?”
虽然挺想的,但也不至于想到就在玄关处搂个不停连鞋都来不及换的程度。
清远用了些力道推开怀里的人,换了双鞋又脱下外面的衣物,“想你,很想你。”
傅允痕像是被人顺了毛的猫,神情愉悦,视线却有些暗沉,他看着男人,肩宽腿长,身形流畅,扣子一直扣到最顶端那一颗,面容俊美清雅,身上有一种禁欲的气质。
看着原本平整的衬衫被他方才攥的发皱,脖子上还有被他刚才轻咬出来的牙印,他缓缓地捻了捻指间,眸子幽邃,想……解开他扣子让那张面容上露出别的表情。
再抬头又是无害的模样。
清远看见自家道侣神情无辜的看着他,自然地接过他臂弯处的西装,“我做好了晚餐,快来吃点。”
晚餐过后,清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天幕暗了下来,只有霓虹灯发出的亮光照着安静的夜色,院中斑驳的树影被拖得很长。
傅允痕在浴室,他的声音隔着水声传来有些不真切,“清远,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怎么帮?
洗澡为什么需要帮助?
虽然疑惑却还是走到浴室门口,发现门没有锁,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时,傅允痕的哑涩声音有些急切,“快进来”
清远怕他滑到在浴缸里,大步走进了浴室里,地嵌式浴缸里的人原本清透白皙的脸颊有些泛红,他泡在水里露出性感的锁骨,薄唇红润的像是玫瑰花瓣被揉碎涂在了他唇上,好看的眉毛蹙着,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清远心里一紧,“傅允痕,你怎么了?”
傅允痕慢慢地睁眼,他幽黑的眼眸蒙了一层水汽,脸上的水珠缓缓地滚落下来,“我难受”,声音喑哑的厉害,睫毛微颤,拉过清远的一只手没入了水中,“就是这里,难受地厉害。”
清澈的水一览无余的看到底下的风景,清远眼睁睁地看到自己手被他拉住,他像是傻了一样的站在原地,直到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时才骤然回过神,他猛地抽回欲转身离开,浴缸里的人却像是水鬼一般的从身后搂住他。
傅允痕浑身淋湿,他紧紧地贴在清远背后,慢慢地亲清远发红的耳尖,身上气息烫的厉害,他剧烈的喘着气,搂着他的手臂力道大的让清远都能感受到疼。
水声和雾气把一切都隔了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真切,清远只能听到傅允痕发颤地嗓音,他下巴抵在肩旁处,“我好热啊,可能是发烧了”,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像是哭泣一样,“你帮我打针好不好,要不然我会难受死的。”
身上衣物被解开,掉落在了地上,浴缸里的水慢慢地溢出来,打湿了方才的衣物,皱巴巴的团在一起,像是朵颓靡的花。
第23章 别多想
淡蓝色的床单上有点点湿痕,像是泪落了下来将那块地方晕湿,原本平整的布料被人攥住揉皱,苍白骨感的手指用力到泛起白色,手背青筋浮现,被死死扣住的床单痕迹如同一朵凋落的花。
唇舌之间溢出来的喘息和低吟在半夜才慢慢停止,月色笼罩,洒下一室的清辉。
在清远沉沉睡去之时,原本被他搂在怀里的人睁开了眼,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寻找着安全的地方,待用手臂搂住清远的胳膊后才有些安心。
傅允痕慢慢抬眼,接着月色用目光临摹着那张清俊的容颜,他视线一寸寸的巡视,像是在反复的确认着什么,良久之后才贴着他臂膀,声音呢喃如同耳语,“清远,我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
喜欢到看到第一眼就想独占。
喜欢到不想要任何人看到他。
傅允痕悄悄地伸出手,慢慢地用指间摩挲他的脸颊,哪怕他们刚刚才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么优秀的男人,突然对他一见钟情,像是天边月突然被他揽到怀中,他被一股喜悦包围住,轻飘飘地像是踩在了云端,却总担心有一天掉了下来。
方才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清远那间办公室,他指间捏住一支钢笔,神色温柔从容地在写些什么,眉间神态缱绻柔和,他好奇去看,那张白纸上的字刺目地如同刀子一般。
清远贺楼明清远贺楼明
傅允痕慢慢地抿了抿唇,心中的不安再次袭来,他的心像是被一支蜡烛炙烤一般,说不上疼,就是钝钝地不舒服。
他们是什么关系?
曾经发生过什么?
内心不断浮现的猜测搅得傅允痕心神不安,他凑过去在清远唇上厮磨辗转,唇上的触感柔软的有些过分,傅允痕顿了顿,原本轻轻舔舐的舌尖收了回来,用白森森的齿间含住,他面上有些犹豫。
蹙着眉迟疑了一阵,然后轻轻地用牙尖啃咬起来,起先还是试探性的轻咬,抵住一点点的软肉厮磨,看到他没有任何动作后胆子大了起来,将纳入齿间的软肉狠咬了一口。
清远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这一口直接痛醒,额间冷汗都出来了,他微皱起眉,下意识地拍了拍怀中人,“贺楼明你别咬人啊”
话落,这个房间像是被笼罩在冰雪里,生机全无,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清远瞬间惊醒,有些慌张的打开床头的灯,暖黄的灯光显现,光晕被黑暗吞没的只剩下一抹微亮的光。
完了,我家道侣得疯!
这是清远的第一个念头。
灯光渐渐的亮开,像是晕染出了一抹金黄的色彩,傅允痕半支着身子看着他,光影交错之间,他面容隐在暗处,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清远薄唇微抿,慢慢地看着傅允痕,神色还有一丝紧张。
“傅允痕……”他声音有些哑涩,怕看到自己道侣阴郁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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