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泉一双眼紧盯警官,栗色的眼眸有流光一闪:
“可是,王保泰这根‘针’,确实让凶手从人海里给捞出来了。”
两名警官的脸色顿时变了。
“卧槽!”
他们看着监控画面中戴着大檐帽的瘦削男子, 以及坐在他前面一无所知的受害人, 心中忧虑更盛。
“对啊……”
年轻些的警官低声喃喃:
“长途大巴的座位号是按照购票时间按序分配的,如果这凶手不是正正好在王保泰后面三个买的票的话……”
另一个警官接口道:
“那就是有人刻意给他安排的座位。”
说完之后,两名警官立刻转头出了门,撂下北泉、青烛和阿柳三人,直奔专案组所在的办公室去了。
等两名警官走后, 北泉起身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从内侧落了锁。
“好了, 凶手的身份交给警方来调查,我们负责另一件事。”
他对房间里的另外两人说道。
青烛和阿柳点了点头, 也站了起来。
青烛将摆在房间正中的会议桌拖到角落,而阿柳则将窗户全部关严,只在朝北的那一扇上留了半个指节一条小缝隙。
北泉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小包,撕开细小的缺口,将内里的粉末徐徐倒出,在地面上画了个白色的圆,只在正北面留了个巴掌宽的缺口。
这些白色的粉末是礞石粉,因为是纯阴的材料,有隔绝阴阳的功效。
由它绘出的圆中,内外阴阳之气不能互通,唯有北泉特地留下的小缺口可以让“某些东西”通行。
然后北泉又摸出一卷红线,在窗户的缝隙两端系出一条“通路”,一直延伸到礞石粉画出的圈中。
最后,北泉在圈中摆上香案,又放好香炉,点上蜡烛,插上线香,又朝青烛和阿柳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平常话不多的阿柳在这时竟然笑了笑,开口打趣道:
“需要我们回避吗?”
“不必。”
北泉也笑了:
“不过如果阿柳姑娘能把你手腕上的小东西借我用用就更好了。”
阿柳轻柔地笑了一声,从手腕处摘下一条金链子,抛给了北泉。
她的手链上拴着两片半透明的薄片,每片都有瓶盖大小,乍看像是不够剔透的白水晶。但仔细一看,那两枚薄片呈半菱形,前端稍厚,末端菲薄,竟然是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
北泉拿出一套家居服,放在香案前,那是他问王保泰父母要的受害人以前常穿的衣服,又在上面点上两滴血——来自王保泰父母的指尖血。
最后,他将阿柳借他的手链压在血滴上,又在鳞片上系上红线,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指头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北泉手腕一翻,化出了倾光万象笔。
北泉本尊虽是只一把年纪的老鬼了,不过他“附身”的这个身体却是实打实的只有二十七岁,加上出生不久就被送到朱陵秘境去,回归“尘世”只在这两三年的时间。
所以“北泉”本人的名号,在术者或是方士圈里远远还没传开,看过他出手的人,就更是少得屈指可数了。
此刻,青烛和阿柳看到北泉亮出自己的本命法器,眼神皆为之一凛预研拯里,纷纷打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北泉划开手腕,以血为媒,开始在半空中画符。
与对符咒一窍不通的卫复渊和姜南岸不同,青烛和阿柳虽不算个中翘楚,但多少也懂一些门道,能看得出北泉画的是一个自创的套嵌式符咒,同时具备了招魂和引魂的双重效果。
“厉害。”
阿柳轻声赞道:“不愧是朱陵秘境的高徒。”
符咒写好,北泉将血红色的符文往王保泰的衣服上一拍。
咒符翛然化成红光,融进了衣服中。
与此同时,香炉中的三缕线香腾起的青烟忽然明显增粗了一倍有余,随后盘旋着扭成一束,朝着窗户留出的缝隙飘了出去。
青烛和阿柳等了一会了。
北泉绑在手指上的红线突然动了动。
几秒钟后,他忽然闭上眼睛,“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阿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过去看看。但她刚一抬腿,就被身边的青烛一把按住了。
这时,躺在地上的北泉忽然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
他发出了嘶哑的哭声。
那不是北泉平常的嗓音,听起来虽然同样年轻,但似乎已经哭了很久,嗓子早就哭哑了。
“啊……我冤……好冤啊……”
阿柳顿时明白了。
“王保泰。”
她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
“北泉”从地上爬起,茫然四顾,目光环绕一周,没有在青烛和阿柳身上停留,最后转到朝北的窗户前,迷茫的盯着那唯一一条缝隙。
“我……我在哪里?你是、是谁?”
阿柳回答:“我叫阿柳。”
“北泉”又问:“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阿柳说:“但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刚才北泉用礞石灰画了个圆,隔绝了内外阴阳,所以即便附身到了北泉身上,身处圈内的王保泰,也是看不到站在圈外的青烛和阿柳两人的。
以他本人现在的视角来看,自己就像站在了一片浓雾之中,除了脚下小小一块地板,周遭都是清一色的灰蒙蒙,既看不穿,也走不出,唯有前方一条狭长小径,幽深曲折,看不见尽头,不知通向何方。
王保泰虽看不见阿柳,但阿柳的手链就压在与他通灵的物件上,所以他能够听到阿柳的声音。
他惨死多日,魂魄流离于荒野,一直不得归处。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虽然恐惧又惶惑,依然像好不容易扒住了浮木一般,急切地叫道:
“请帮帮我!请帮帮我!”
“莫慌。”
阿柳的声音轻柔,尾音模糊,仿若游丝,融入安静的夜色中,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神秘与肃穆之感。
“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一听这个问题,“北泉”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的,王保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可他只活了不到二十四年啊!
想到这里,“北泉”悲从中来,几乎哭得说不出话来。
“不要哭!”
阿柳的吐字依然轻柔,语气却锋锐了起来。
即便是北泉这样的高手,被阴魂附体的时间太长也是于己身不利的,阿柳不打算给王保泰足够的发泄时间。
她要速战速决,问出尽可能多的信息:
“回答我,你是怎么死的?”
“北泉”的哭声一滞,站在原地,惶然四顾,似乎想要找出说话的人。
可惜不管他怎么看,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条北泉把他引来时走过的曲折的幽冥小径而已。
“我……我不知道……”
“北泉”用颤抖有迷茫的声音回答:
“我想回老家……先坐了高铁,又换长途汽车……然后、然后……在汽车站搭了一辆摩托……”
阿柳追问:“然后呢?”
“北泉”颤抖着回答:
“摩托车半路上出了事故,车翻了,我和司机都摔了下去……然后……”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然后我就死了……我知道……我、我知道的……”
说着,“北泉”又再次哭了起来。
阿柳再度追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死了?”
“北泉”边哭边回答:
“有东西穿过了我的脑袋,然后我漂浮了起来……看到……看到了自己的尸体……和……”
他顿了顿:
“……和那个男人……”
阿柳走到玻璃墙前,摘下了黑衣男人的监控照片,丢进了礞石画出的圆圈里。
“看看,是这个人吗?”
“北泉”看到脚边忽然多出一张照片,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睁大双眼,用力点头,“是!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阿柳又问:“嗯,然后呢?”
“然后,那个男人将我的尸体搬进车里,开车走了……”
“北泉”用夹杂着痛苦、恐惧和仇恨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脚下的照片:
“他把‘我’留在了原地!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死了!我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happy牛year!祝各位读者小天使们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平安健康、小钱钱多多呀!⊙▽⊙
时值新年,剧情还在让北泉和小卫分别两地,真是很抱歉,等搞定这一段,会有大大大糖哒!
第130章 新婚-17 你让我饶了你?
与此同时, 在千里之外的月灵山山脚,卫复渊正追在黑影背后,沿着一条曲折且陡峭的阶梯, 一路往深山里跑。
月灵山除了正门和西门两个景区主门之外,在好几个方向都沿山势开挖出小径,卫复渊现在所走的, 正是方便村人进山而开出的小径。
山势本就不高, 而且算开发得很成熟的景区了, 但饶是如此,每年因偏离了主干道而在山中走丢, 需要动用到救援的游客依然不少,可见山路难行并不是一句虚话。
与前一次相比,黑影今晚的动作明显要慢上不少。
卫复渊注意到, 它跑步时用的是人类的姿势,但跑得一脚深一脚浅,好似右腿受伤了一般。
也多亏黑影跑得不快,否则如此漆黑难行的山路, 卫复渊是绝对没可能跟得上的。
不过卫少爷追在黑影背后, 心里还是越跑越没底儿。
他早就发现姜南岸没有跟上来。
姜南岸到底是被拖延了还是跟丢了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卫复渊现在已空纠结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不知道前头那玩意儿到底要跑到哪里去,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对付,万一打不过了要逃,他能在这些曲曲折折、分岔众多的山道间找到正确的那一条吗?
不过黑影只一味的往深山里跑, 似乎没有半点儿要停下与之战斗的意思。
跑着跑着,卫复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间红墙青瓦的建筑物, 从造型看,似乎是坐落在山间的小庙。
黑影径直朝着那间小庙跑, 身形一闪便钻了进去。
卫复渊在墙根处停下了脚步。
他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到底要不要追进去一探究竟,同时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从前听评书时听过一耳朵的所谓“一人不进庙”的江湖规矩。
只不过与书中那些荒芜偏僻一看就合该有歹人藏身的破庙不同,这间小庙虽然不大,但墙壁刷得干净,门前青砖铺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一看就是常有人精心打理的。
卫复渊用天眼在周遭一番扫视,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邪祟之气,于是把心一横,以院墙旁一颗小黄杨借力,偷偷翻进了墙中。
小庙只有前后两进。
正殿供奉的不是佛祖和菩萨,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塑像。
卫复渊意识到,这位应该就是出租车司机提到过的能护佑人姻缘的“月姑娘娘”。
若是平时,卫复渊一定有兴趣看看院中的碑文,了解一下这位“月姑娘娘”的生平,但卫复渊现在一心只想找到那个黑影,所以只飞快地在正殿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之后,便到了后院。
后院正中栽种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榕树,枝叶如盖,繁茂非常,几乎占满了大半个院子。
树枝上挂满了各色小锁、红绸、红线以及不值钱的项链手链等物,一看就是年轻人来求姻缘的。
卫复渊绕着榕树转了半圈,注意到了小院东北角处还有一间小小的佛堂。
与供奉月姑娘娘金身的正殿相比,这一间小佛堂几乎完全被树荫笼住,位置极其不显眼,也显得陈旧许多,显然已有段日子没人修缮了。
卫复渊轻手轻脚地走到佛堂前,抬手一推。
“吱呀”一声闷响,脱漆的红木门应声而开。
门内黑漆漆一片。
卫复渊摸出手机,划拉开电筒功能,朝里一照。
佛堂内部空间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里面有一张长条供桌,供桌上摆放着一个功德箱,左右两侧是两根电子香,不过显然没有插电,还有零星一些假的蔬果鲜花贡品。
供桌前方则放着一个蒲团,堪堪能容一人跪拜。
而供桌后方则是两具雕像,左边是个年约十岁的童子,右边则是个岁数相当的女娃。
卫复渊的电筒光停在了两尊雕塑上。
这两具雕像,不管是男童还是女童,虽然都是人类孩童的身材,但脸上都有着明显的野兽的特征。
男孩的脸胖而鼓胀,鼻梁扁阔,鼻孔朝天,看上去像只憨憨的小熊;而女孩则有着一张比例夸张的瓜子脸,下巴微翘,鼻子又小又尖,像是只狡黠的山猫。
卫复渊抬腿跨过门槛,进了佛堂。
他闻到了一股木头陈腐后特有的潮湿气息。
卫复渊慢慢地走到了女童的雕像前,将手机举高,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
按理说,这两座雕像是一对的,不止捏制的手法和上色的风格,制作时间也应该一样才是。
但卫复渊分明看到,女童的雕像明显要比旁边男童的那尊显得陈旧许多,不止表面的釉色发黄剥落,背上还破了个硬币大小的洞,而盘坐的右腿上则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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