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一查,今日陆折玉进宫都见了何人,发生了何事。”他顿了顿,又道,“他有事瞒着我。”
“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说:---------
崇德帝:“与皇室联姻,这恩赐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陆折玉,你当真要忤逆朕?”
时云璟:“他愿意跟皇室联姻啊,只不过不跟你们这个皇室的人联姻罢了。都是皇室中人,谁比谁高贵啊?”】
第46章
这几日以来,陆折玉如常一般,清晨去上朝,巳时回府。时云璟表面上每日乖巧地在别苑等他下朝,实则暗中派楚珩一直调查着那日陆折玉在宫里发生了何事。只是一连数日都没查出什么结果,毕竟他答应过陆折玉,不再往皇宫中派密探,但此事不进宫又实在难以查出什么结果。
今日下朝之时,崇德帝身边的大太监郁德业还来问陆折玉,有没有考虑好赐婚一事,陆折玉只得先敷衍过去。
陆折玉始终因此事而烦躁,晚上也不再跟时云璟一起歇息。时云璟看出他心神不佳,也不勉强他。只是半夜三更睡不着,就会偷偷抱着枕头溜到暖阁里,爬陆折玉的床。陆折玉想把人赶走,可是时云璟这个牛皮糖岂是那么容易赶走的,半夜三更也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陆折玉无奈之下,也只能随他去了。
终于到了休沐之日,陆折玉无需上朝。时云璟很是开心,难得能与他一起醒来用早膳。简单几样平平无奇的早膳,到了今天仿佛比平日里更美味,时云璟喝牛乳喝得嘴唇上沾了一圈儿,陆折玉递给他帕子示意他擦一擦,时云璟却凑上前去,满脸都是“你帮我擦”的意思。陆折玉将帕子扔桌上,用眼神说着“爱擦不擦”。
时云璟笑笑,趁其不备突然间亲了他唇角一下,将牛乳蹭他唇边,陆折玉皱眉,十分嫌弃,顾不得君子风范,直接用手背揩去粘在唇边的牛乳,看着旁边的人一脸得逞后的样子,这早膳也吃不下去了,起身便走,时云璟自是不依,拽着他又缠了上去。
旁边伺候着的小丫鬟看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能任两个主子在那里打情骂俏。
陆折玉想出去却被缠得脱不开身,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手足无措的小丫鬟,轻咳一声吩咐:“这里没事了,你下去罢。”
那小丫鬟赶紧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这是非之地。
时云璟玩够了,拿起帕子将嘴角擦拭干净,轻笑道:“我还没吃完呢。”
“没吃完就接着吃。”陆折玉瞥他一眼,“你是没长手怎的?吃饭要别人喂?”
“那倒不用,”时云璟重新拿起筷子,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吃哪个菜,“不过你要是喂我,那当然是最好了。”
陆折玉懒得搭理他。过了一会儿,时云璟吃得差不多了,那个小丫鬟却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回来得正好,把桌子收拾了罢。”时云璟使唤道。
小丫鬟躬身行了一礼,面露急切:“公子,宫里来人了,看样子是个承旨官,已经到了正厅了。”
承旨官?看来是圣旨到了。陆折玉瞬间敛了神色,心下总有一阵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来,正欲出门去接旨,却又突然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的时云璟,走到他面前俯身两手搭在他肩上,镇定道:“是圣旨到了。你乖乖呆在别苑里,别出去,等我回来。那承旨官虽不认识你,但是看到你总归是不好,明白了吗?”
时云璟看着他严肃的神色,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腿上,点了点头。
陆折玉定了定心神,低头看看自己着装并无不妥,方才走出了房间,顺便关上了屋门。
出了别苑,走过长廊,来到侯府正厅的院子里,院中已经跪了一地仆从小厮,陆迟跪在前方正中央,陆折玉快步走过去,跪在他爹的身侧。
承旨官将那金锻卷轴展开,扬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节将军陆折玉,于楚为质半年有余,率定远军收复边境六城,夺取西北十三城。雄才大略、骁勇善战,定远侯一门实乃我朝之栋梁。”
陆折玉心中暗道,但愿圣旨上只是一些赏赐。可是数日之前,赏也赏了,封也封了,今日宣旨定然不止这些。
承旨官继续念道:“今有舞阳长公主品貌出众、娴熟温良,与武节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二人本婚约在身,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舞阳下嫁于陆折玉,另赐驸马府邸、黄金。”
陆折玉僵在当场。最不愿意遇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那日在御书房,崇德帝明明答应他再考虑几日,怎的今天就……
承旨官余光看了他一眼,最后念道:“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说罢,将锦轴卷起,走到陆迟与陆折玉面前,双手将锦轴递给他。
“下官恭喜陆将军了。”
陆折玉面容怔怔,许久没有动弹,他紧紧盯着面前那个卷轴,视线滚烫,仿佛要将那东西灼出一个窟窿。
陆迟侧目看了一眼他,见其未动,伸手将那卷轴接了过去,说道:“臣代小儿叩谢陛下隆恩。”
说罢,陆迟站起身来,陆折玉仍在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在旁边的小厮聪颖,赶忙将自家公子扶了起来。
旨意带到,承旨官将陆折玉的反应尽收眼底,便欲离开,陆迟派人相送。
待其离开,陆迟转身看向人,声音冷了几分:“怎么,不过就是赐了个婚罢了,你的魂儿也丢了?”
陆折玉面上这才有了些许动容,他蹙了蹙眉,转身欲走:“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回来!”陆迟厉喝一声。“陛下刚下了圣旨,你难道想抗旨不尊不成?”
陆折玉止步握紧了拳头,五指收紧。
陆迟冷声道:“转过身来。”
陆折玉照做了,低垂着头,等着父亲训斥。
陆迟:“以往看着你遇事沉着冷静,自从你从荥城回来,你干了多少荒唐事!现在去找陛下,刚立了军功受了封赏就拂逆圣意,你以为只是抗旨这般简单?”
陆折玉长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陆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出二字:“回屋。”
时云璟在别苑里呆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来,他悄悄打开门,恰好看到一个小丫鬟走过来。时云璟冲他招招手,轻声问道:“宫里的人走了么?”
丫鬟恭敬回应:“已经走了,现在公子在跟侯爷说话呢。”
“那圣旨上怎么说?”时云璟问道。
丫鬟显为难:“奴婢只是一个负责洒扫的,没听清圣旨上说了什么。不过看公子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时云璟闻言,渐渐皱眉。他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左思右想,出了别苑去主苑寻陆折玉。
前厅里,两人坐在圈椅上,陆折玉面色极差,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写在了脸上。
陆迟看着向来稳重的儿子如今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就恨铁不成钢,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沉声问道:“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愿成亲,还是不愿娶舞阳长公主?”
陆折玉仍然低着头,低声道:“二者皆有。”
“那你说说,为何不想成亲?”
陆折玉沉默不语。从前他从未曾对婚姻之事上心过,即便要娶亲,那只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便是了,至于对方是何人,他也不曾在意。可是如今……陆折玉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五指,他自己都不知晓,时云璟究竟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见他不说话,陆迟冷言道:“我已经审问过封扬了。”
陆折玉心下一惊,猛然抬头,倏然间站了起来:“爹审他作甚?我和时云璟的事情,他根本不知晓多少。”
“老夫可曾提过此人?你这是不打自招了么?”陆迟冷哼一声,“还不赶紧坐下!”
陆折玉默默坐了回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个时候,他果然已经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定远军袭城之前,封扬要你取得荥城和楚宫的布防图,你曾有所迟疑,想必就是为了那位六皇子罢。”陆迟淡淡道。
陆折玉咬了咬牙,沉着脸承认了:“是。”
“呵。”陆迟冷笑一声。“果然是情深义重,那夙宁公主肯将他托付给你,想必也是极其信任于你。”
“此事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和时云璟并无逾矩之举。”陆折玉冷然面色极差。
“既然如此,那要你娶舞阳长公主你又为何不愿?”陆迟蹙眉看着他。
陆折玉没有答话。左思右想,他都不知该作何回答。
许久之后,陆迟长叹口气,声音中夹杂几分苍老:“侯府就你一个嫡子,你娘亲身子弱,如今常年在寺中修行,也没有给你留下任何弟妹。”陆迟停了片刻,继而道,“抛开圣旨不谈,你若只是不想娶舞阳长公主,那便娶别的女子。”
陆折玉闭了闭眼睛,心里蓦然一疼。
但闻陆迟继续道:“可你若一直与那位六皇子不清不楚,他身为楚室皇亲贵胄,又是嫡脉,还有萧府作为靠山,那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你又算他的什么人?”
陆迟看了他一眼,厉声说道:“自高祖开始,定远侯府的爵位传了数代,怎么,你不愿成亲,是想让这爵位后继无人不成?”
听到这里,站在门外偷听的时云璟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小截枯枝,噼啪一声,他心下一惊,只担心里面的人发现他,来不及思索便迅速闪身跑开了。
第47章
门口的异动,陆折玉满怀心事,什么都没听到,反倒是陆迟朝门口看了一眼。
时云璟慌不择路地回到了棠梨轩,背靠着门,仿佛整个躯体被钉在了门上,一动不动。
原来他要成亲了,他要娶皇室的公主,他将来要继承定远侯的爵位,所以必须要有孩子……
自相识以来种种画面走马观花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云璟从来没有这般心慌过。他本就生在一个家不是家的地方,自出生就没见过母亲,而父亲却时时刻刻想置他于死地,过了十几年尔虞我诈的日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如今,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却又得知他要成亲了……
时云璟至今还仍旧无法相信,他想亲口去问问陆折玉,一切都太过于荒唐。时云璟颤着手打开房门正想出去,迎面却撞上了楚珩。
“殿下?”楚珩看着他如此难看的脸色,微微蹙眉。
时云璟止了脚步。
陆折玉还在前厅与他爹议事,他若是就这般闯进去,又像什么样子?
时云璟闭了闭眸,待冷静些许,哑着声音问道:“你有何事?”
“殿下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楚珩低声道。
见他不语,楚珩说道:“那日陆公子在御书房呆了一个多时辰,与崇德帝聊的是……与舞阳长公主的婚事。”
时云璟咬了咬唇,坐到了小桌旁边的凳子上。
事已经定局,他又何必去当面问陆折玉呢?
他生于这尔虞我诈的宫墙之内,便注定一生囿于此地,要么死于明枪暗箭,要么踩着别人的尸身爬到最高位,此生永远无法脱身。或许在这一生中有那么几点明亮的光,也不过是转瞬而逝。
光亮不属于他。
时云璟摆摆手示意楚珩退下,楚珩躬身一揖走了出去,轻轻将房门关上。
时云璟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从早上到午后。他想等陆折玉来给他做解释,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与陆折玉没有关系。这是他们那位皇帝的圣旨,定远侯一门纵然军功再高,那也是无法越过皇家。
皇权与世家的关系,时云璟再清楚不过。当年萧家交出相权和兵权,如今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在陆折玉的身上重现么?
他闭了闭眸。屋里门窗紧闭,密不透风,时间久了,时云璟只觉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压得他无法喘息。
门突然被打开了。光线射了进来,时云璟转头,皱着眉眯起了眼睛,逆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形。待那身影逐渐清晰,他才看清那人的面目,但见他眼神容貌与陆折玉有相似之处,而整个人更当用浩然正气、大义凛然来形容。
此人也在淡淡地看着时云璟。
陆迟曾在城墙下见过萧涵煦骑在战马之上,号令万军的模样,面前的年轻人,却像极了那个与他棋逢对手的人。
陆折玉被陆迟关到书房里已经很久了。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第一次感觉如此束手无策。
他想进宫面圣,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想将这婚事退掉。然而一下午的争吵终是无果,还被他爹关进了书房里。
陆折玉无力地坐在地上,倚靠着屋门。地板上的凉意袭至全身,然而他早就已经麻木。他心想时云璟恐怕还不知晓此事,他更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此事。
被关了两个时辰,屋外连个路过的下人都没有。陆折玉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肘撑在膝上,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微不可闻的响动,陆折玉瞬间惊醒,转身拍了拍门:“外面有人吗?”
门外的人慢慢挪步过来,蹲下/身子,却没有说话。
借着屋里的烛光,陆折玉透过门缝,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人穿着的衣裳。
“……殿下,是你么?”陆折玉试探问道。
外面的人仍旧未言。
陆折玉皱了皱眉,他耐下性子哄着:“听话,回答我。”
“……是我。”时云璟哑声道。
陆折玉神色舒缓一些,迅速道:“是你就好,我长话短说。我有急事,要马上入宫面圣。但是我跟我爹吵架了,他把我锁在了这里。书房的钥匙只有我爹和封扬才有,封扬若是不在府里就在定远军的军营里,你派楚珩悄悄地去军营寻他,把钥匙拿回来,记得让楚珩务必小心行事,别让我爹……”
“陆折玉。”时云璟突然打断了他。
陆折玉一怔。
“我不能这么做。”时云璟轻声道。“定远侯府满门忠烈,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让定远侯府变成第二个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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