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璟又道:“无论如何,现在定远侯府肯定是不安全的,岳父大人事先离开是对的。”
陆折玉自动忽略那“岳父大人”那四个字,说道:“槊州还有两万定远军,或许我爹是想将那些兵力调回邺城。”
“然后助我一臂之力?”时云璟轻轻一笑。
“你准备何时行事?”陆折玉突然说。
“萧家军已经在路上了。”时云璟回道,“等他们一到邺城就可以行事。”
“五千人马,你打算让他们如何进城?”陆折玉问道。
“不进城。”时云璟说。“我打算攻打邺城城门,然后拿下邺城。”
陆折玉敛了眉眼,攻打邺城城门,一如半年前,定远军偷袭荥城那样。
时云璟见他不说话,心下已经有了猜想。
时云璟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说:“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动邺城百姓分毫。”
陆折玉沉默不语,只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在一处的手。
“是不是心软了?”时云璟看着他。
陆折玉轻轻摇头。
时云璟走到他面前,轻轻搂住他的腰,说:“你要想想,邺城乃至陈国如今的安居乐业,都是定远侯府几代家主打下来的,如今崇德帝这般对待忠臣良将,若将来陈国起了内乱,你觉得,楚国或者是北狄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吗?到时候业城百姓流离失所——”时云璟顿了顿,继续说道,“折玉,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陆折玉敛了敛眸,轻声说:“这些我都知道。”
时云璟说:“不要有所顾虑,更不能心软。”
陆折玉点了点头。
时云璟弯眸一笑,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陆折玉微蹙眉,将他推开:“说正事。”
一旁的缪行缓慢又无声地挪着步子,想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他蹑手蹑脚拉开门准备迈步出去的时候,时云璟冷飕飕的声音传来:“让你走了么?”
缪行叹了口气,只得收回迈出门槛的一步,又关上了门。
“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两人对话的功夫,陆折玉已经从时云璟怀里脱离,并坐在案前,准备给自己斟一杯茶。时云璟顺其自然地坐到他对面,又轻车熟路地取过刚斟好的那杯茶,自己喝了一口,说:“萧家军刚动身不久,数千人马来陈国,要半个多月的时间。你派几个探子前去接应一下,入陈国之后,全部分散并伪装,不要打草惊蛇。”
缪行:“属下遵命。”
缪行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两人。时云璟一边品茶一边道:“等萧家军到了邺城,定远军再一起出兵,攻入邺城后直取皇宫,不会伤及邺城百姓的。”
“嗯。”陆折玉轻轻回应一声。
时云璟说:“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陆折玉:“……嗯?”
时云璟凑上前,狡黠一笑:“要不然进了邺城之后,先攻打韩轻那老太监的府邸?会不会十分好玩儿?”
陆折玉抬手,敲了一下他脑袋:“年后你就十八岁了,怎的还天天想着玩。”
时云璟吃痛地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委屈道:“你不想找那个老太监算账吗?我可是为你着想!”
陆折玉伸手过去,替他揉了揉。
“要算账,会有别的机会。”
……
一个月之后。
陆折玉回京述职完毕之后,理应立刻赶回槊州,可是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驻守槊州的军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主将了。
军报传到邺城的时候,崇德帝看了一眼军报上的内容,气得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郁德业急忙将他扶住,派人传了御医。
“陛下……可是发生了何事?”郁德业关怀道。
“槊州出事了。”崇德帝面色暗下来,重重地咳了一阵。
郁德业忙沏了一杯茶,递到崇德帝面前:“出了何事?”
崇德帝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却依旧没有平静下来。他大口喘息着,恨恨地说:“此前陆折玉在槊州劝降了一个叫依史勒音的北狄将领,但没想到……他只是假意投降!依史勒音带着手下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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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小年
“竟有此事?”郁德业也大惊失色。
“陆折玉……陆折玉!”崇德帝面露杀意,“朕还道他是个领兵之才!他什么人都能劝降不成?!”
说罢,崇德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郁德业吓坏了,只得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吩咐下人速去传御医。
“快……快去传韩轻。”崇德帝紧蹙双眉,心里恨透了陆家还有陆折玉。
“……是,是。”
接到传召,韩轻赶忙坐着轿子一路从韩府赶到皇宫,路上过于着急,如今跪倒在御书房中,漆黑的脸上还微微泛红。
“陛下,老臣已经派人在邺城四处通缉陆将军,相信不日便可将叛贼捉拿归案。”韩轻拱手说道。
“韩爱卿快些起来。”崇德帝低声说。“现在最紧要的并非是陆折玉的事情,是北狄。陆折玉此前招降的那个名叫依史勒音的北狄人,如今他反了!现在槊州没有将领,这可如何是好?!”
韩轻迟疑片刻,说:“陛下先莫要惊慌,如今攘外必先安内,槊州地处偏远,北狄人即便是攻破了槊州城,也打不到邺城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抓到定远侯府的人,等局势安稳了,再去派人前去平定槊州也不迟。”
“那槊州……就这么拱手让给北狄人了?”崇德帝看向他。
“两害相较取其轻,陛下。”韩轻拱手一揖。
崇德帝拧着眉,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崇德帝突然心肺突然一疼,狠狠地咳了起来。
恰在此时,宫女送了刚熬好的汤药来,郁德业服侍其喝下,崇德帝方才舒缓了些许。
“陛下身子不适,不如还是早些歇着罢。”韩轻担忧地望着他。
“没想到,没了定远侯父子,朝中竟然连可用的将才都没有……如今竟是连一个槊州都平定不了……”崇德帝长叹一口气,无力地闭了闭眸,低声喃喃道,“难道这陈国江山还非得他定远侯来镇守不可么?”
郁德业看得心疼,劝道:“陛下,歇息一会儿罢……”
陆将军谋反,定远侯失踪,陈国的朝堂上乱作一团,邺城中少了平日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冬日里的一片肃然。大街小巷里,也没再有小商小贩出来摆摊,却总有禁军在来回逡巡,四处搜捕逆贼。
入了腊月,天越来越冷。日前又刚刚下过了一场雪,寒风吹着雪,让行人瑟瑟发抖,就连那些禁军也疏于搜寻。这硕大的陈国都城,上哪儿搜寻一个武功高强的陆将军?说不定都已经逃离邺城了。
外面虽然天气严寒,屋里却十分暖和。上好的银骨炭燃在火盆里,一对有情人窝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在床上亲昵。
准确的说,是时云璟单方面想跟陆折玉亲昵,一直在不停地闹他。要不是时云璟,陆折玉也不至于这日上三竿了还在床榻上。陆折玉向来没有懒床的习惯,平日里这个时辰,他晨起练兵也已经练完了。
“陆哥哥,我冷。”时云璟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
陆折玉说:“到雪地里滚一圈,就不冷了。”
时云璟噘了噘嘴,说:“我是真的冷,手冰凉冰凉的。”
陆折玉看他一眼,到底还是不忍,说道:“手给我。”
时云璟笑了,在被窝里抓住了他的手,捧进怀里。陆折玉一怔,时云璟这俩爪子,分明比他的手还要暖和。
陆折玉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便要起身穿衣,时云璟自是不依,将人搂住,想拖回被窝里。陆折玉伸臂格挡,时云璟变了招式,直接想把他搂回床上,陆折玉抓住他手臂用力一扯,一招擒拿反客为主。就这样,两人你一招我一式地在床上打起架来。
缪行正要来禀报事情,听到屋里动静,暗道一声不好,只怕是藏匿地点被皇宫里的禁军发现了。缪行拔出剑来,破门而入,便看到两人在床榻上打得不可开交,一人裸着上身,另一人只着中衣。
在缪行进来的那一刻,两人的招式都止住了。陆折玉率先反应过来,一掌推开了他,随后沉着脸捞过衣裳披身上,时云璟捂了捂被他推的地方,假意咳了两声,抱怨道:“你……你趁人之危!”
陆折玉懒得理他,理好衣裳下了榻,看向缪行:“何事?”
缪行惊魂甫定,他定了定神,声音还有些发颤:“哦……属下打探到一件事。槊州军报传到宫里,称一名叫依史勒音的将领倒戈了,现在带着北狄军又开始搞事情。”
陆折玉蹙眉:“此事当真?”
缪行说:“是军报上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时云璟也穿好了衣服,看他一眼,轻笑:“听说听说此人是你招降的?没想到陆将军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陆折玉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的,他即便是倒戈,也不会再回北狄。”
陆折玉在招降他的时候,自然是将他的北狄军中的处境调查得一清二楚。为将者,不惧敌强我弱,却忌讳得不到主上的信任,令自己进退两难。那依史勒音的计策屡屡不为北狄主帅所用,最终导致兵败,无论如何,依史勒音都不会再回到北狄。
可军报上称依史勒音倒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军报是谁写的?”时云璟问道。
陆折玉想了一会儿:“如今定远军驻守槊州,这军报,多半是得了封扬的授意。”
话音刚落,陆折玉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你爹不是去了槊州?”时云璟说。
是了,陆迟一个月前,秘密前往槊州,但此事无人知晓,所有人都以为,驻守在槊州的定远军此时并无主帅。
陆折玉渐渐地将事态屡清楚,他道:“看来现在的事态,对我们而言应该是有利的。”
时云璟点了点头:“槊州那边,故意将战乱再起的消息传到邺城,可惜,你们那个皇帝如今自顾不暇,恐怕已经无力招架槊州的叛乱了。”
“依史勒音不会谋反的,他多半是得了我爹的授意。是我爹假意让他倒戈,造成槊州再起叛乱的局面。”陆折玉说。
时云璟笑了笑,道:“其实前些日子,我在楚国听过定远军是如何与北狄交战的了。这么短的时间,北狄军不趁机休养生息,反而再挑事端,除非他们想自取灭亡。”
时云璟凑过去,轻轻吻在他嘴角:“借兵的事情,我本以为你爹只想全权交给你来决定,没想到岳父大人如今帮了我们这么一个大忙。”
陆折玉未言。
被晾在旁边好一会儿的缪行试探问道:“殿下,陆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要不然属下去将此事确认一番?”
时云璟看他一眼:“下次再不敲门进来,我就把你埋外面的雪堆里。”
缪行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点头:“……是,属下遵命!”
说罢,缪行不等人吩咐便嗖的一下跑得没影了。
三日后,正值腊月廿三,是小年。
萧家军过了潆水,然后立刻乔装,有的扮作附近百姓,有的扮作流民,还有的伪装成楚国来的客商,混在人群中,任谁都瞧不出他们是萧家的兵。
这么长时间以来,禁军全城搜寻陆折玉的下落,却无一所获,而这几日又扩张到了邺城城郊,以及邻近的几座城。殊不知,陆折玉就在邺城最繁华的一带,离定远侯府和皇宫不过一里地的地方。
这几日,城中依旧有禁军时不时地搜寻着,就连今天这个小年夜也不例外。
以往,小年夜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今夜,邺城的百姓也各个足不出户,在家里吃着团圆饭。而时陆二人只得待在客栈里,做一对无家可回的鸳鸯。
时云璟坐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拨着灯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好无聊啊。这大过节的,真想出去转转。”
陆折玉还在看着兵书,头也没抬:“外面全是禁军。你不怕被抓就去转转罢。”
时云璟轻声哼哼着:“这儿又不是楚国。那些禁军抓的是你,他们都不认识我。”
陆折玉翻了一页书,说:“那你就出去,我管不了你。”
时云璟噘噘嘴,没说话。
正在这时,窗户外面响起了轻微的响动,时云璟听到动静,只觉那声音有些熟悉。他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果然看到窗沿上站着一只鸽子。
那鸽子也不怕人,时云璟直接一手将其握住抓了进来,然后关上了窗户。
陆折玉看着那鸽子,面露疑惑:“这是……?”
“是萧府的信鸽。”
时云璟说罢,从鸽子的爪子上取下一卷字条,展开一看。
“可是发生了何事?”陆折玉问道。
时云璟面色一凝,静静道:“萧家军到邺城了,也已经乔装好了。”
说罢,时云璟将字条放到蜡烛上,烧了个干净。
陆折玉沉默片刻,又细细思忖一番,说:“如此,可以动手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读懂了对方心中所想。
“小年夜,想必邺城城门守卫想必也会疏于防范,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时云璟说道。
【作者有话说:感谢支持。大概还有3章完结】
第70章 逼宫
腊月廿三晚上,正值小年夜。打扮成流民和客商的萧家军却突然长驱直入,将邺城搅了个天翻地覆,好在百姓们都在家中,未曾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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