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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玄幻灵异)——ranana

时间:2021-05-31 14:18:24  作者:ranana
  全素雅一双眼睛紧跟着老师父和大师姐,手上的动作慢了,怜江月敲了敲桌子:“专心。”
  全素雅还望着工房的方向,这时,外头传来卞日钩的一声怒吼,音量震天。
  “和你说了多少次!我养一条狗!这么多年下来!狗都学会了!”
  全素雅吞了口唾沫,收回了眼神,专心取金箔,切金箔。
  屋外,卞老师父还在气势汹汹地说着话,道:“把你三师弟叫过来!”
  怜江月听到老师父找自己,却有犹豫,倒不是怕老师父在气头上找他撒气,而是远远望见赵有志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跑了过来,心知是这个二师兄犯了错误,手上出了差池,答错了题,师父喊他去答,要听他的答案。
  从前赵有志只是他的二师兄,虽然辈分比他高,可同门学艺,在同一个师父手下,听得是同样的课,但天赋能力人人不同,有人学艺精进,有人落在人后,在所难免,可自从赵有志成了师父的女婿,大师姐的丈夫,他们可谓是亲上加亲,再遇上与这位二师兄被师父拿来比较学艺方面的事,怜江月有所避讳,宁愿挨骂也不愿叫二师兄难堪。
  这边,赵有志已经跑进了屋,气喘吁吁,话也说不上来。怜江月不好再拖延,就出去了,两人也没说话,进了那大房间。
  这大房间开阔敞亮,没有任何阻拦隔断,房里烧着个火炉,卞老师父正坐在火炉前摆着的小板凳上,左手抓着个大钳子,夹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块——闻着像铁,右手握着柄小锤,脚边摆着个石头水槽,锤子沾一下水往那铁块上打一下,打过三下,又将铁块塞进火炉。
  行山和卞是真站在一旁,低头无语。
  怜江月过去了,卞老师父看到他,把锤子递给了他,道:“三缓法,你来。”
  他就起来了。怜江月坐下,点水打铁,锵一下,铿一下,他手心里的刺伤有些疼,他抬起手,掐算了半秒,知道这时候锤子该落下了,可他并没放下手,又多停了半秒才落锤。
  锤子落下,卞老师父一脚踹在了板凳上,又发了怒:“三顿三缓手不停!给我背!”
  怜江月起身,低着头背口诀。卞老师父一挽袖子,还是亲自上阵,边打铁边骂:“好啊,都是好徒弟啊!一个笨得像猪!一个成天在我这里吃闲饭!”
  全素雅这时跑到了门口,说道:“大师姐,金箔取完了……”
  卞老师父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一门心思打铁。全素雅又说:“师父,三师兄早先和我一起去敬香的时候伤了手……”
  此话一出,卞如钩指着怜江月,气更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
  全素雅吓傻了,呆立在门外。怜江月就回了卞宅,帮着明明师娘择菜做饭。十二点时,午饭上桌,众师徒也都在天井里齐聚了,卞如钩坐下,其余人才坐下。卞如钩双手撑在腿上,没人敢动筷。卞如钩道:“我要下山一趟,就今天,吃完饭就走。”
  众人都是惊讶。
  卞如钩捧起饭碗,拿起筷子,道:“去扬州。是真,行山,你们两个陪我走一趟。”
  他又说:“我不在的时候,有志,工房里的事,你要多听阿月的,知道了吗?”
  赵有志点着头,一副老实巴交地模样,大气也不敢出。
  这一顿饭,卞老师父再未说一句话,大家也跟着是默默无言。吃过了午饭,卞老师父催促两个徒弟快些收拾行李,明明师娘和赵有志也去帮忙,剩下全素雅和怜江月收拾桌子,去厨房洗碗。小师妹抢着干活,不让怜江月碰水,怜江月道:“你别担心,师父让我滚过很多次了,我脸皮很厚,还赖得下来。”
  全素雅又好气又好笑,一瞅天井,开了句玩笑:“师父携大师姐和四师兄送我下山啊?这么大阵仗?”
  怜江月也往外看了眼,卞老师父坐在院子里,点了一根烟。老师父戒烟已经三十年了,这一个月里却是怜江月第二次看到他抽烟了,上一回那还是一次吃晚饭的时候,老师父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饭也不吃了,让师娘给他拿一包烟。烟送到他手里,他点了一根,挥退了众徒弟,留下怜江月,也不和他说话,只是抽烟,抽了半根,才告诉怜江月:“阿月,你爸爸他快不行了。”
  怜江月愣住,问:“师父,你说谁?什么爸爸?”
  卞老师父重重地叹息,道:“阿月,怜吾憎对你是有很大的恩情的,他有他的不得以,你去送他一程吧。”
  怜江月明白,人们行事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不得以,他早就不怪怜吾憎把他扔在深少老林,严师门下,二十五年没有一封信,一个电话,没来看过他一次,他只是经常忘记他是他的父亲。他在世上还有这样一个血亲。
 
 
第11章 (5)
  送走老师父一行,赵有志给怜江月看了一些设计图纸,说了说工房里现有的订单项目。除了那把用作电影道具的含光剑,另有内蒙坎坎马厂订制的铁马鞍一副,金环斩马刀一把以及中华飞镖协会大奖赛纪念用特制合金飞镖三枚。
  那含光剑的制作耗时耗力,按照卞是真的估算,至少要十三个月的打磨才能完成。经赵有志这一番介绍,怜江月知道了,早上惹了卞老师发脾气的就是那含光剑。老师父不在,大师姐也缺了席,赵有志恐怕是不敢再碰那含光剑的活儿了。果不其然,赵有志和怜江月商量,他们优先处理那马厂和飞镖的订单,这两样订单都要得很急,任务也棘手,就说那马鞍吧,得先根据客人提供的马匹的尺寸和数据打制一个木鞍,再以此木鞍铸造模具,不是随便什么人眼皮一眨就能完成的。
  卞老师父这几个弟子里,怜江月的木工手艺最好。制作木鞍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木工,讲究的是手上的巧劲和对木头的脾性有足够的了解,怜江月悟性高,一双手很是灵活,又常在山中行走,对花草树木了解颇多,再有,木工需要的蛮力和重复机械的劳动也少些,因此,怜江月亦很爱研究木工技艺。
  这马鞍马刀和飞镖还是卞是真亲自联系来的订单,怜江月深知,必要以百分之百的专心来对待,否则可不是挨师父的几句骂那么简单的了。这赵有志也是处处以卞是真为重,更不敢有所怠慢,于是,师兄弟两人待在工房里埋头干活,一句闲话也顾不上说,直忙到了太阳落山,师娘来招呼他们吃晚饭才歇。
  明明师娘张罗了一桌子菜,喊了他们吃饭后,自己挑捡了些,去了屋里用,怜江月和赵有志两个人占了一大张八仙桌吃饭。
  赵有志拿了两罐冰啤酒出来,干了一天活儿了,灌下一口啤酒,他和怜江月都舒坦了不少,互相看着笑了笑。赵有志吃菜,起了个话头,和怜江月说道:“刚才是真发短信过来,说他们到扬州了。”
  怜江月说:“赶路辛苦了,有劳二师兄代我问候大师姐,师父和四师弟。”
  赵有志应下,低头编辑短信,琢磨着问道:“你说师父突然急着赶去扬州是为了什么要紧事?”
  怜江月笑了笑:“您和大师姐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吧?”
  赵有志笑了两声,喝了一口啤酒,慢悠悠地吃菜。怜江月夹了几块糖醋排骨,配了几筷子青菜,扫了一碗白米饭下肚,喝完了啤酒,便起身和赵有志说:“二师兄,您慢用。”就离席了。
  赵有志点了点头,还咂吧着嘴,慢慢地吃着一桌好菜。怜江月洗了碗筷,就回了阁楼。
  卞老师父出发前,怜江月帮着他把晒的书全收回了后院的书屋里,卞老师父让他有什么想看的书,就自己取来看。怜江月听了,挑了几本木竹道人的书拿回了阁楼。这时空闲了下来,他便把这些书拿出来翻看。最吸引他的自然是那本《既见妖魔录》,看了几页,他却是啼笑皆非。
  这书原来是一本盐(四声)情小说,写的净是些荒诞露骨的奇闻轶事,里头的道士斩的不是银妖,就是塞魔。人物的行径也是心无旁骛,一意向银。故事里重复的台词颇多,人物背景也是诸多相似,无非是书生小姐,樵夫强盗。怜江月看了会儿就提不起劲了,翻了好几页又找不到那哭雨的故事,他打了几个哈欠,放下书,起身舒展身体,也让眼睛放松放松。他便走到了窗口去,往外望了望。
  楼下,赵有志吃完了晚饭,抹桌洗碗,师娘也从后院过来了。丈母娘和女婿聊着闲话。
  没一会儿,他们各自散去,关了走廊上的灯,关了大门。这天井里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一门老幼走了大半,本就不热闹的卞宅更显冷清。
  怜江月回到床上,再翻开《既见妖魔录》,眼前蓦然浮现出低眉敛目,超脱于尘世之外,莹白发光的了却和尚来了。
  了却和尚的形象是那么高洁,那么明净,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吸引力吸引着人仰起头注视他——注视他天人似的外貌,注视他菩萨似的面相,注视他的慈悲,他的端方自然,他那挑不出一点瑕疵的五官……
  一时间,怜江月心烦意乱,心浮气躁,平静不下来,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阁楼的两片斜屋顶压得他发闷,他便起了身,出了卞宅,在山间散步。
  春夜的晚风吹来阵阵花香,怜江月手心那被毛刺扎过的地方痒得厉害,他极力压抑着抓挠伤口的冲动,在树林里徘徊了阵,愈发感觉无聊,索性下了山,出了村,搭车去了温州。
  温州正是热闹的时候,路边的霓虹招牌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巨大明亮的广告灯牌悬挂在百货大楼的顶端,一会儿有个人在灯牌里走来走去,一会儿一只豹子好像要从灯牌里窜出来似的。街心公园里,音乐喷泉前,大大小小的餐馆里全都挤满了人。街上到处都是车,三三两两闲逛的人也多得是,大家都张张望望地,看见什么都很开心,看见什么热闹都急着要参与参与。
  怜江月在市中心走着,看看这边的橱窗,瞧瞧那边大排长龙,引得人们争相在门口拍照留念的小店卖的是什么。他走走停停,到了一个人流稀少的僻静街区,一抬头,看到一两块挂在高处的蓝色霓虹招牌在一条暗暗的巷子里闪烁着。一个打扮花哨,抹了许多发蜡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男人瞥了他一眼,转进了那条暗巷。
  怜江月跟着过去。
  打扮花哨的男人在巷子里走了几步,经过一间便利店门口时,回头看了看,看到怜江月,似是露出了个微笑,接着便继续往前走。男人走进了一间叫做“迷失深蓝”的酒吧。
  怜江月也推开了迷失深蓝的门。门一打开,一卷宝蓝色的天鹅绒布便扑到了他身上,他分开这布帘,但见面前是个圆形的舞池,灯光很暗,音乐很柔和,舞池里一些看不清面目的人相拥在一起跳舞。
  酒吧里有一个吧台,吧台上吊着一排明黄色的玻璃灯罩,吧台后是一面镜子,一些圆桌散落在舞池周围,空位很多。
  怜江月没看到刚才那个男人了,吧台那里很亮。他坐到吧台去,要了瓶啤酒。
  柔和的舞曲结束,音乐强烈了起来,节奏感很强,音量也很大,紫色的灯光闪来闪去。有人吹起了唿哨,酒保跟着音乐扭动身体,笑得很开心,他把手伸到了吧台下,吧台上方的黄色灯光随之暗了些。
  “喂,帅哥!跳舞啊??”一个看不清样子的男人拍了下怜江月。怜江月朝他笑笑,摇了摇头。
  “你等人啊?”那人问,他脸上的紫光一闪一闪的,很像《既见妖魔录》里写的一种没心没肺的青春妖。这是一种热衷霸占青年男女身体的妖怪,贪婪,无畏,喜新厌旧,反复无常,一照镜子便惊慌失措,流出宿主体内,改换皮囊,去别处作恶去了。
  怜江月没回答,那人就拉了别人跳进舞池,跟着节拍,闭上了眼睛,和人贴着身体,尽情地摇摆。
  酒吧里的音乐再没柔和过了,酒吧里的人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又有不少人来找怜江月搭讪,要么找他跳舞,要么问他借火,要么想请他喝酒。怜江月没去跳舞,他不抽烟,他请了那个想请他喝酒的,看上去还没成年的男孩儿喝橙汁。
  怜江月问酒保要他今晚的第四瓶啤酒时,酒保一把拽过他的胳膊,贴近他,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朵,呼吸喷在他耳后,和他说:“你眼光好高啊!”
  怜江月拉过酒保的手,稍站起来,凑在酒保耳边说话:“我一米八七!”
  酒保哈哈大笑。他和怜江月去了酒吧男厕所。
  厕所里只有一洗手台的镜子挂着一盏发红光的壁灯,三间隔间已经被人占了两间了,酒吧里的音乐更大声了,震耳欲聋。隔间里显得静悄悄的。他们去了最后那间。
  酒保的个子不高,身体很柔软,舌头也很柔软,随身带着两个安全饕,遇到怜江月,正是:闲人出门觅野食,粉蛇撞上出头鸟,两岸猿鸣收不住,黄汤化作一股白。(此处删改了:))
  锈红的灯光下,恍惚间,怜江月似乎看到他正抓着了却和尚。
  外头还是很吵,怜江月的心却静了下来,通体舒畅,怜江月舒出一口气。
  酒保穿好裤子,点了根烟,抽了两口,递给怜江月。怜江月没要,整理了下衣服,出去洗手。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厕所里补妆,目不斜视。
  “留个微信啊?”酒保也出来洗手,问他。
  怜江月一摸口袋:“我没带手机。”
  酒保笑了,摆摆手,怜江月无奈:“真的没带……”
  酒保咬着嘴唇,笑得更厉害了,烟罩住了他的脸,他又摆了摆手。
  怜江月从厕所出去了,嘴里忽然苦得厉害,一路出了酒吧,走在巷子里,经过便利店时,他进去逛了一圈,买了一包什锦水果味的软糖和一支香芋味的甜筒。他一边吃甜筒一边往巷子外走,又有些无聊了,就在他快要走出这条巷子时,他猛一眼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盘腿坐在一只32寸行李箱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巷子里很黑,又因这人是坐着,也看不清是男是女。这人身上有股淡淡的佛手柑的香味。
  这人身上还有一股很浓烈的杀意。
  来者不善。怜江月没再往前,咬了一口雪糕,问道:“您找人?”
  这稳稳地坐在行李箱上的人拽下鸭舌帽,露出了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孔,五官虽有些偏阴柔了,可看得出来是个男子。这漂亮男人瞪着怜江月就骂:“您你妈个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鬼混!”
  怜江月一下就认出他来了:“风煦微?”
  他看看风煦微坐着的行李箱:“你来温州演出?”
  风煦微咬牙切齿,恨意自眼中喷薄而出,跳下了行李箱,一踹那箱子,箱子左右晃动了两下,却没倒,他道:“演个屁!我师父都被活活烧死了!我还演!演个几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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