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还要再调。”血水顺着嘴角扑扑地往衣襟上掉,叶三甩了甩手,不出意外发现手指骨断了两根。
紧接着,他动了。而他动的时候,云清光着脚,从树下急速奔来。
那柄银白的长刀,在夜空里划过一道异常美丽的弧线,刀□□势汹汹朝中年人劈了过去,叶三耗尽了身体所有力量,在刀锋相撞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和前两次全然不同的恐怖力量。
他的手臂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知觉,只能下意识用手臂机械地将长刀顶出去。
叶三知道,今天的他,很难再有力量重新拿起这把刀。血水黏糊糊地将刀柄染个透湿,手心直打滑。
灵力在天地里咆哮了起来。肉眼无法看见的巨大漩涡瞬间生成,在这一刻,叶三仿佛置身于刮起台风的海面上,整个身体都在飓风中颤抖。
然后轰隆一声,叶三艰难地扭转着刀锋,在两柄长刀相交的那一点,灵力和中年人的力量一起爆发出来,他直接被甩飞了出去,在空中滑行了不知多少米,一路的草皮和木屑往脸上和头顶疯狂地剐蹭。
叶三骂了一句大翊烂大街的粗话,然后轰隆隆、蹦蹦蹦地往后一直飞,撞断了两根树枝,撞飞了几块草皮,然后直接被拍在了一棵老树上。
中年人抬起长刀,猛地向外踏了一步,他要走进黑森林里,再补一刀。
“三分。”云清微微地一笑,很好。接着,他冲了过去。
在战斗中央,狂暴的灵力之中,一个人闯了进来。
一个点闯了进来。
中年人很难形容这种感受,就像是视线之中忽然出现的盲点,无法探测到他的模样,也无法看清楚。
他就那么突兀地多了出来,浑身似乎毫无灵力波动,但又和周围的灵气浑然一体。
中年人霍然抬首,竹斗笠猛地被掀翻在地。
那一点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空中急点、疾飞、疾奔而来。
更为恐怖的是,那一点紧紧追击着自己的脚步。
他为什么能够预测到自己迈步的方向?
不知为什么,中年人忽然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恐惧。
咯的一声,云清手里的柴刀,狠狠斩了出去。
刀锋撞进血肉,发出轻轻的噗啦一声,然后又发出撞击到骨节的脆响。
中年人不可置信地捂着腹部的伤口,紧紧盯着云清。尚且温热的血水扑哒几声落在地上,中年人冰凉的眼睛霎时变得通红一片。
“你们想杀我?”
他猛地狞笑起来,一把扯住云清的胳膊,一声令人骨冷的响声过后,他的手臂猛地壮大几分,然后云清就被他丢垃圾一般扔飞了出去。
“不够啊,小朋友们。”他抓紧刀,踉跄着向前走了半步,说道:“你们确实很不错,可惜,要死的人,挣扎是没有意义的。”
云清倒在地上,勉强扑腾了几下,身体的恢复能力固然强横,可痛感是真实存在的。方才他闯进狂暴的灵气漩涡中央,布衣上被切割出无数细小的裂缝,胳膊刚被扯断,还没有来得及恢复,血水顺着细碎的伤口零零落落往下滴。
过了会儿,伤口仍然不见恢复,云清有些焦灼地握住手腕,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这不是普通的伤口,是被灵气切割出来的,周围的灵气场已经乱掉,他无法借助天地里的灵气修补伤口。
伤口会和普通人一样,一直流血,一直流,然后可能就死掉。
云清咬了咬牙,勉强撑起半个身子,他的衣服已经被濡湿了一半,血水顺着草叶在往外流。
而中年人,似乎很有兴趣再给他补一刀。
云清看着那把刀,中年人看着他。
而叶三,终于在整个人迷糊了一会儿以后,恢复了清醒。
有什么东西在他飞行的时候,碎掉了。
叶三感受到胸口的剧痛,这种疼痛和他摔下山崖的时候很像,他的手指骨已经断裂了两根,这一次,会是胸口的肋骨再一次碎了吗?
他急促地喘息,随着呼吸,鲜血不停从口鼻里往外涌,,哒哒地落在胸前的衣物上。
叶三再一次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刀。
他一直以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是他要去为一些人,报一个仇。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就容不得他保持近乎残酷的冷静。
他说要中年人的命,所以他一定要去试一试。
身下狭长的草叶在鲜血的滴落中晃动,一片两片三片叶子,在风里晃动。
天地间的灵气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奔涌而来,朝他的胸前席卷。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融化了。
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在胸膛中汇聚起来。
胸前的那一块衣服,瞬间变得很热,很温暖。
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被释放出来,像身体全身扩散。叶三艰难地伸出手,往衣服里掏了掏。
他摸到了一些纸屑。
叶三猛地想起来一件事,这件衣服的内兜里,一直放着那本经书。
下一刻,眼前的黑光瞬间包裹了他。
他再一次看见了那把浮在空中的刀的影子。
一柄银色的灵秀长刀,冷立在无边夜空下。
微黄的书页已经粉碎,潇洒的墨字消失不见,那柄长刀在识海里吟啸一声,刀身猛地震动起来。
所有的禁锢在一刹那消失,那把刀,活了过来。
识海里的那把刀影,轰然充斥着整个脑海,它强横地从血管、经脉中冲压挤卷,一股冷锐的力量从胸口直逼手腕,再蔓延到握着的长刀上。
咔的一声细响,识海里的刀影毫无破绽地,与长刀融为一体。
莹润的白光从刀柄上浮起,无数的微尘在空中飞动,然而它们遇到刀锋,则立刻四散而去。
太玄经,碎了。那把刀,活了。
叶三的眼神很明亮,他安安静静握着那把刀,天地里的灵气顺着长刀,蜂拥到他的眼前。
白色的光芒照亮脚下的金桔花,这种黑森林里特有的植物在灵气浇灌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
“李长空。”叶三深吸一口气,很平和地自语道:“你是不是有病?”
要唤醒这把刀,只要撕碎这本破经书?
说完这句话,他在空无一人的草地里,猛地扬起了长刀!
指腹由于握得太紧而产生凹陷,长刀在空中运行出优美利落的弧度,冰冷而强横的刀光瞬间劈了出去,眼前数米开外的一棵老树,被拦腰截断。
天地间的灵气狂奔而来。
浩瀚的灵气一瞬间奔涌如潮。
它们在苍茫的夜空下,朝着那柄银色的长刀,咆哮、呼喊、奔腾。
第27章 此乃修行第一山
无数的灵气在叶三的身体里冲过来,挤压着他纤细的血管。身体里交错纵横的经脉、血管被灵气挤压着,几乎要爆炸开。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站在一片光明之中。
叶三不知道这是哪儿,他站直了身体,抬起头来。
头顶上,是一片巨大的海洋,蓝得如同今夜头顶的天空。
这片海洋在无可阻拦地、声势浩荡地形成。
他再一次看见了自己的海,不知为什么,叶三这一次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片海,要成型了。
他的海洋,彻底结成了。
巨大的洋流在朝边缘迅速扩散,它遮盖住了世上一切东西,蛮横而不讲道理地将一切灵气吸纳进来。浅蓝的、深蓝的、浅白的……所有的灵力都被一口吞进了海水之中。
万流归于大海,大海终于成型。
整个世界颤抖起来。
叶三慢慢伸出手,天地之间忽然下起雨,那是一场蓝色的雨。
千万滴雨水落在脚下的荒原之上,润进了干涸的泥地。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一瞬,在那场蓝色的雨水下,龟裂的泥地慢慢变得湿润而泥泞。
一道裂缝出现在地上。
一座高山从地底拔节而出。
万丈平地,忽有高峰。
那座山越变越大,越长越高,向上一直生长进那片海洋。
高山之下,站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叶三仰起头,看着那片蓝色的海洋,看着那座高不可攀的山峰,心里生出一种异常温暖宁和的情绪。
这是他的世界。是他的气海,是他的丹田,是他修行路上的,第一座山。
整个世界在持续震动,他猛地握住长刀,眼神清定地看着眼前的老树、草叶、和不远处白色的结界。
他握着那把刀,那把刀在手上低吟。
无数的灵气狂奔而来,喜悦臣服。
那片广阔无垠的荒原上,属于叶三的丹田里,又有两座高峰在强横的灵气之下,冲破了长天。
叶三站在巨大的黑森林里,周围很安静,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万物。
天地间蓝色的风在飘动,树叶上浅绿色的灵气在旋转,金桔花开的那瞬间,花骨朵中有泡泡一般的灵气球,而整个黑森林里,灵气以一种极为规律的排布,分散在四面八方。
这一次,他真的看到了。
那些只有闭着眼睛才能感受到的风,那些偶尔灵光一现才能看到的雨水白气,现在,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这个世界依旧是熟悉的世界,可这个世界,和一刻之前,已经完全不同。
叶三慢慢地吸气、吐气,他的体内,巨大的气海渐渐平和下来,而三座高峰,就那么安静地伫立在大海之下,荒野之上。
他依旧是石桥村里走出来的少年郎,他依旧是那位别人口中的先天道种,可这一刻,叶三才真正触碰到了力量。
他的手指骨依旧断了两根,胸前的剧痛依然没有消散,他的手臂上有无数细小的伤口,衣裳上有斑驳的血迹。
可叶三握着那柄银白色的长刀,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
风吹过夜晚的旷野,远处的黑森林,起伏如涛。
一弯冷月挂在漆黑苍穹下,冰冰凉照亮了地面上的小村庄。
云清盯着那柄泛着灰色光芒的长刀,忽然就地打滚,顺势翻到一棵老树下。这儿离黑森林的边缘已经很近,他得控制好距离。
中年人的灵力虽然耗费得差不多,但毕竟还是一个步入玄景的修士。那柄长刀一翻,灰色的□□在刀身上不停流转,他大步往前走,转眼就往树下逼去。
老树下忽地探出一把柴刀,柴刀很破,上面有很多缺口,但那柄破旧的柴刀非常准确地避开了中年人刀光袭来的方向,往他伸腿的地方狠狠扎了过去。
中年人立刻往后退了半步,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在刚刚那几场本应该碾压的战斗中,他总是能够被轻易捕捉到方向。
中年人不知道云清对于灵气的感知力敏锐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他在黑森林里常年逃跑,养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那柄柴刀一击即退,并不逗留,树后的草叶莎啦啦地响动,带着竹斗笠的中年人想了一下,放弃了追击。
他解开竹斗笠,再一次从里面拿出那一柄手掌大的小刀。
那柄小刀还没有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上面的□□很薄弱,中年人尝试着催动了一下,它歪歪扭扭有气无力,挣扎了半天才飞起来,在空中也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那柄小刀,他黑色的袖子猛地鼓胀起来,无形的灵力被一点点注入到他的本命武器之中,刀柄上红色的丝带越发鲜亮,终于,它再一次笔直地飞了起来。
中年人一直到现在才第二次动用这把小刀,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强行催动实在太过耗费时间,很容易让兔崽子们伺机逃跑。然而这柄小刀飞起来的时候,老树后面的草叶仍然在发出响声,黑发的少年依旧在黑暗里寻找击杀自己的方向,而没有选择逃跑。
中年人重新戴起斗笠,道:“可惜了,你刚才如果逃进黑森林,还是来得及的。这么想要拖延一段时间,是要等人来救你吗?”
树后的声音过了会儿才响起来,“在修士面前逃跑,不可能成功。”
寒风起时枯叶飘。
一道寒风随着小小的刀刮了起来,漫天的落叶都在急舞。
中年人掩藏在斗笠下的一双眼睛,霎时变得极亮,他双手大张,衣襟和袖子在风中猎猎飞动。
那柄泛着灰色光芒的小刀,发出震耳欲聋一身怒响,笔直地朝那棵老树轰去。
云清拔腿就跑。
在修士面前,该逃跑的时候还是要逃跑的。
他往黑森林的方向狂奔,而小刀如同一颗□□弹一样,在他的身后急冲过来。
云清只听到一声爆炸的巨响,耳朵有一瞬的失聪。地上的泥土被炸得卷上天,两人合抱的老树已经变成木屑。
云清失神片刻,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波炸到黑森林边缘去了。
血顺着衣服和细小的伤口,润进了黑色的泥地里,他艰难地撑了撑自己的身子,往外努力地爬。
天地里灰色的烟模糊了所有的景象,他眼前看不清东西,耳朵也听不清声音,灰尘被吸进肺管里,呛得他不停咳嗽,然而一张嘴,血就滴滴答答掉了下来,顺着地势要往黑森林的方向流淌。
云清勉强看了一眼血迹流动的方向,在一片混乱之中努力往外爬。
中年人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泰然,他手里拿着刀,一步一步走过来,要把他直接斩杀在刀下。
云清如同一只垂死的野兽一般,猛地抬起了头。中年人忽地看清了他的眼睛,一双黑沉沉,冰冰凉的眼睛。
中年人愣了一下,而手里的长刀已经裹挟着寒风,朝云清猛劈了下来。
云清忽然支起半个身体,与此同时,他拿着柴刀的右手,朝中年人的肩膀,狠狠劈了过去。
那柄长刀停在云清的骨肉里,血水顺着他的右胳膊不停往外淌。
而云清的柴刀,切在了中年人的脖子下方。
云清也不惊慌,也不吃痛,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中年人,似乎还有一点惋惜。
“歪了。”他勉强张嘴,说道。
话音未落,中年人踉跄半步,站直了身体。他古怪地看着云清,道:“你知道的,这并没有意义。修士的身体虽不比普通人更强横,但你们的做法,除了多活片刻以外,难道还能活下来?”
云清伸出勉强能动的那只手,擦了擦眼睛,朝中年人的脚下看去。
中年人站在黑森林的边缘,整个黑森林的边缘非常圆润,那一条界限与周围的树、杂草都不太同,上面长着一串叶子圆鼓鼓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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