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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玄幻灵异)——年终

时间:2021-06-03 08:30:27  作者:年终
  停下的那一刻,郑奉刀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可惜他已经没了机会——念头闪过的同时,一根旗杆从他后颈插入,嘴巴穿出,直接戳穿了他的脖颈。
  时敬之断了他的脊椎,没有一击致命。那人低下头,瀑布般的墨发从肩头垂下,脸上浮起个近乎真诚的笑。
  “多谢前辈指教。”
  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郑奉刀恐惧地喷出一口血。时敬之一甩沾血的旗杆,又将它抵在郑奉刀眉心。
  “阿辞果然厉害。我曾拿这压迫感去吓他,他只是惊讶,你却差点尿了裤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着大门派……唔,只要我好好待他,他肯定会告诉我的,你说对不对?”
  旗杆燃起金火,再次一刺而下。
  时敬之这边打完,那边尹辞也不再敷衍。剑气四起,起尸队全军覆没。
  见尹辞过来,时敬之下意识抬起袖子,去挡唇角还没散去的扭曲笑意。谁知他刚抬起手臂,手腕便被尹辞抓住。
  尹辞半笑不笑地瞧他:“笑得挺好看,挡什么?”
  “……大家都喜欢可亲一点的师父。”
  “是吗?那我更喜欢你这样的。”尹辞只觉得此人纠结之处怪得要命。药到病除旗还插在郑奉刀脑门上呢,他会怕一个笑?
  时敬之从善如流地放下手,他原地发了会儿呆,又神秘地凑近:“阿辞,过来一点。”
  “折腾什么,先看看你自己的伤——过犹不及,别这样勉强。”
  “过来一点。”
  尹辞收剑入鞘,无奈走近。时敬之摸出那条沾血的白玉发带,笑得弯起眼。他抬起双臂,双手越过尹辞脸侧,将徒弟披散的黑发细细束好。
  他的动作轻柔至极,如同触碰燃香腾起的细烟。
  “嗯,我刚才就觉得适合你……果然合适,戴着吧。”
  浅淡的药香混上浓烈的血腥,恍惚间,尹辞有种被拥抱的错觉。他下意识放轻呼吸,嘴里泛出一点苦味。
  下一刻,拥抱成真。时敬之哼唧几声,直接软倒,差点把尹辞砸上地面。
  得了,狗教的逻辑再次出现。见时敬之悠哉悠哉送东西,尹辞以为他留了余力。谁知多日过去,此人还是没学会分辨轻重缓急。
  尹辞气不过,上手点过时敬之的穴,恶狠狠地包扎刀伤。他没留半分力,将师父缠得嗷嗷直叫。
  “阿辞!我知道我能赢才……嘶,我算好了,哎呦喂你要勒死我了——”
  “算好了?那师尊有没有算好,待会儿我们还得毁尸灭迹?我一个人去收拾满地尸体?”
  “……”
  “真算好了?”
  “……下次一定。”
 
 
第45章 心口痣
  师徒两人端坐在废屋房顶。
  郑奉刀的尸体被尹辞以“有碍观瞻”为由踹了下去,屋顶上只剩片片血迹。暗红血液淌过青瓦,被月色映成一片漆黑。
  尹辞紧急处理了时敬之四肢的伤口。止住血后,他嘴巴咬住衣袖,呲啦扯下一大块布:“上衣脱了,我看看伤。”
  时敬之眨眨眼。
  他的上衣被刀风撕得破破烂烂,又给血浸透,脱起来有一定难度。夜色之中,他的徒弟眉毛微蹙,耐心地等着。
  刚才这人说“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时的样子,还在时敬之脑海里徘徊不去。
  说这话时,尹辞并非像之前那些人——那些人被他的伪装所惑,哪怕目光认真,也是注视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他这徒弟却直直望向他的眼底,将他三魂七魄钉在原地。
  一种古怪而美妙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唯一美中不足的,他看不透尹辞。时敬之观察得相当用心,也只翻出一点点破绽。
  尹辞为藏下宿家传人的身份,特地隐入小门派,此事本身不算奇怪。只是他武功高强,又认了个年轻师父,本应敷衍了事,却存了些不必要的亲近。
  在栖州,他们借宿破屋,挤一张床不稀奇。可如今住在正经客栈,尹辞还是理所当然跟他挤一张床——闫清和苏肆都知道抓抓阄,轮流打地铺。
  可尹辞睡着后异常老实,从不乱动。顶多在将醒未醒时伸出手,确定自己身边睡着个喘气的活人,行为举止全无狎昵之意。
  也就在那一刻,他这徒弟才会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情实意。
  这人心底,究竟藏了些什么?
  “待会儿咱们把尸体烧掉,你的剑法不会留痕迹。”时敬之斟酌着开口。“不过城中眼杂,我杀郑奉刀一事早晚会传出去。到时枯山派定然会引人瞩目,你不要紧么?”
  “无事。”尹辞低着头,继续清理时敬之的伤口,眼睛抬也不抬。
  时敬之屏气凝神,却没等到下文。尹辞还是那副三棍打不出一个屁的死样子。
  ……简直可恶。
  时敬之正想着,徒弟一只手按上他赤裸的胸口。对方指尖温热,时敬之下意识瑟缩了下。
  “师尊,这是什么?”
  尹辞指向他心口的一颗怪痣。
  那痣伏在时敬之的胸口,铜钱大小,颜色青黑。青痣边缘伸出血管似的物事,密密麻麻散开。再衬上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宛如一只不怀好意的蜘蛛。
  “嗯?哦……我小时候曾发过一次高烧,高烧之后,这东西就出现了。兴许和我那怪病有关,可我没查到相关线索。”时敬之早就习惯了这颗不痛不痒的痣,语气轻快。
  尹辞拭去时敬之胸口的血迹,又细细看了一番,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半晌,他叹道:“……我也没见过,但又觉得有些眼熟。”
  “唔,生肝病的人也会长蜘蛛痣,不过是红色的,阿辞可能记错了吧。”
  “嗯。”尹辞收回视线,又裹起一道刀口。
  裹完师父,尹辞把满地尸体拖进废院,乱刀砍烂伤口,继而熟练地放了把火。
  最后他将时敬之一背,把见光而来的更夫们甩在身后。
  师徒两人一头扎进暗巷。巷内阴暗却干净,头顶狭窄的星空,血肉焦臭彻底散去,连带着伤口的疼痛都淡了几分。
  “说起来,陵教既然发现了咱俩,闫清和苏肆那边会不会也……?”时敬之伏在徒弟背上,一边把玩白玉发带,一边随口提问。
  “十有八九。”
  时敬之僵住:“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尹辞语气平淡,“我只管照顾你。闫清那边有苏肆和白爷跟着。没出事,他们自己会回来,真出了事,他俩也早凉了。”
  时敬之:“……”
  时敬之:“阿辞,咱枯山派还是要讲点道义的。”
  尹辞头也不回:“既然师尊这么说了,待会儿我去寻寻他们。”
  到了客栈,他把满身布条的狐狸粽子往床上一搁,不紧不慢地烧了壶热糖水:“师尊,你自己再处理下伤口,我去去就回。”
  “小心点。”
  “是。”
  等尹辞离开,时敬之慢悠悠地喝了糖水,冰冷的手脚勉强多了些力气。他没有立刻上药,而是燃起药粉、召唤麻雀。
  可能是他失联太久,这回麻雀一口气飞来三只。
  时敬之看了眼血淋淋的右臂,唉声叹气:“写东西也是麻烦……你们传回消息,就说我没事。”
  三只肥鸟在窗口站成一排,齐齐歪头。
  “我——没——事——唉,算了算了。”时敬之颤颤悠悠剥下薄绢。看完信后,他没再调朱砂,而是蘸着血回起信来。
  几条街外。
  尹辞也在看鸟,看的却不是麻雀,是送信用的顶级灰鸽。
  活了这么些年,尹辞在各个城市都存了银钱,不愁租不起信鸽。靠着攒下的身份,哪怕鬼皮衣损坏,打听江湖消息也是轻而易举的。
  时敬之绝不是简单的药商之子。
  孙怀瑾向来不惧官权,如今又日薄西山。孙老头当面对他说谎,只可能有一个理由——时敬之此人,与孙怀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孙怀瑾年轻时没别的毛病,就是好色,光儿女就有四五十个。现在他到了当人曾祖辈的年纪,后代怎么说也够几百人了。
  死别太多次,尹辞很少对身边人投入太多感情,更别提关心这么庞大的家系。只是事到如今,他不关心也得关心。
  送完信,尹辞掸掸身上的灰,这才去找闫清与苏肆。
  同一时间。
  “阿四,要么咱出手吧。”闫清沉声道。
  若非两人顶着偌大的菜筐,一起挤在沟渠底下,气氛还能更严肃点。
  作为一个逃命老手,苏肆一开始就发现了跟踪的陵教人士。苏肆和闫清发挥了自小熟识的优势,两人无需言语,默契地到处扑腾,谁也没掉队。两人就这样搂着白爷七拐八拐,甩掉了十之七八,只有其中两个怎么都甩不掉,黏得像牛皮糖。
  “起尸队的人,我真是……”苏肆拈下脑袋上的菜叶,努力咽下脏话。“我真是奇了怪了,先是赤勾教的赤蝎足,又来陵教的起尸队,我这辈子是不是命犯魔教啊?”
  “起尸队?”
  “和赤蝎足差不多,都是些强得要命的杀手。不过起尸队只听令于陵教教主,不接买凶杀人的活计。”
  闫清:“……好的,那咱们别出手了。他们应当是冲掌门来的,不会和咱们死磕。”
  白爷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苏肆冷笑:“三子,你还当自己在太衡派呢?魔教可没‘放人一马’的说法。它就像条癞皮狗,吓唬和逃跑都没用,你要让它见着自个儿的血,它才会考虑退开。”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们少不了一场恶战。
  闫清沉思片刻:“那我出去引开他们,你逃吧。你比我跑得快,比我更会藏。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强。”
  黑暗的菜筐里,阴影也盖不住苏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你还真给太衡派养废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
  “你有别的主意么?”
  “咬死他们,咬不死也要拧掉块肉。拼上这条命,说不定还能打出一线生机来。”
  闫清拧起眉毛,显然不觉得这主意多么高明。
  但苏肆打死不跑,他也不会蠢到一个人上前送死。两个人合计一番,最终决定来个菜筐偷袭。
  两位起尸队杀手终于搜到了沟渠。
  一只大白鹅冲天而起,扑在其中一人脸上。另一人刚想出剑,便被苏肆利落地一脚踹开。闫清不甚熟练地挥舞长剑,对付脑袋上顶着鹅的杀手,姑且把敌人分散开来。
  他只要拖时间,等苏肆干掉另一人,他们就可以联手再杀了这个。
  可惜他的武功偷学而来,基础不稳,怎可能敌得过起尸队的高手。对面人把白爷一把甩上土壁,白爷惨叫一声,顿时趴下装死。闫清咬着牙,几个太衡剑招来来回回,被对手看了个透穿。
  杀手轻松地拆着招,显然瞧出了他那一肚子败絮。见同僚陷入苦战,那杀手眼看就要甩掉闫清,先杀威胁性更大的苏肆。
  闫清拖不住敌手,干脆怒喝一声,睁开双眼。
  天色昏暗,却没暗到遮住鬼眼的地步。一双赤红眸子在夜色中微微反光,尤为扎眼。
  那杀手原地愣住了,闫清一口气刚松一半,便被冲天的杀气撞了个趔趄。
  “哪儿来的小杂种,也敢冒充圣教主的血脉?!”
  闫清:“……”果然是魔教,反应都这么不讲理。
  他想到父亲被打残的腿,又不觉得意外——在那疯子聚集的陵教之中,弱小便是最严重的罪过。
  杀手的注意力确实从苏肆身上转开了,但那磅礴的杀意下,闫清别说以剑防御,站都站不直。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踩上沾满血的湿泥,狼狈地摔在沟底。
  他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也好,闫清想。若是自己死了,苏肆一个人也逃得掉。
  毕竟敌我之差就在眼前,犹如天堑。无论他再怎么愤怒或恐惧,也无法凭空变出实力,更不会撒豆成兵,抓出什么增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杂草一样独自苟延残喘,这么些年一直心无大志,死也必然死得无足轻重。眼下死于强敌之手,还能让友人甩脱累赘,也算死得其所了。
  杀手一剑刺来,闫清忍不住闭上眼睛。
  一瞬过去,温热的血溅上了闫清的眼皮。
  “混账,你在干嘛?!”苏肆怒吼道。
  他不知何时闪了过来,杀手短剑自他掌心穿过。苏肆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握住了剑柄,牵制住杀手的动作。
  “站起来!”苏肆的声音多了点嘶哑。
  闫清愣了一瞬:“我……”
  “给老子站起来,死也站着死!”
  苏肆一把夺了杀手的短剑,从手心呲地拔出,带起一串血花。他将闫清护在身后,紧盯对面两个杀手,目光阴鸷。
  沾血的短剑被甩到闫清手边,擦着他的手掌,斜斜没入泥土。
  两个杀手就此合流,再次结成阵型,两人幼稚的突袭终归是白费了。闫清缓缓握住那把短剑,心中五味杂陈。
  “阿四,对不住。”
  “……清醒了就好。”苏肆短暂地笑笑。
  “接下来怎么办?”
  “必须分开他们,你……三子?!”
  闫清再次冲了上去。
  他并非无头无脑地冲撞,那双赤红的眼眸仿佛在燃烧。两个杀手刚得势,未免放松了片刻。闫清又挑了已经被苏肆伤到的那个,全身气势汇做一处,竟直接将那人撞退数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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