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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玄幻灵异)——年终

时间:2021-06-03 08:30:27  作者:年终
  他心急火燎地撕下骨架上残存的一点肉,尽数塞进嘴巴,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咽下。等胃里烧灼感没那么要命了,他又扒拉上一个只剩个底儿的酒坛,也不管酒气熏天,只求给自己弄点水喝。
  谁知他刚试图把脑袋钻进坛口,就被尹辞拽开了。那人两根指头便把他拈了起来,顺带把坛中残酒一饮而尽。
  “这是鸩酒,喝不得。”尹辞轻描淡写道。
  孩童哪懂什么“真酒”、“假酒”。小时敬之没捞到水喝,眼圈又红了。他可怜兮兮拽住那人衣角,嗓子里发出干枯的“啊啊”声。
  尹辞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个野果,随手丢了过去。动作比起照顾人子,更像是打发误闯此地的小动物。
  “吃完赶紧滚。”
  那人声音又低沉几分,犹如利刃沾血摩擦,有种不祥的粗粝。
  野果水润清甜,年幼的时敬之狼吞虎咽,把果核也嘬得干干净净。随即他无视巨大的虎妖,快乐地晃到尹辞身边,又开始拽对方衣角。
  等他再长大一些,学学武学理论,他便会知道,这行为实质上与找死无异——
  尹辞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立在虎妖身前,一双眼看着虚空,身上戾气与血气交缠,几乎要漫溢而出。那张漂亮的脸青白无比,眼白处染了明显的血色。
  典型的心气郁结、走火入魔。
  异常的威压涌动四散,虎妖霎时睁开六只眼,背上的毛全炸了起来。它挣扎着起身,扭头就跑。
  尹辞眼中血气更盛。
  他没理睬逃走的虎妖,转而靠上身后的大枫树,再次席地而坐、调气理息。只有一个孩子在身边,尹辞没有遮掩情绪。他的脸上恨意与悲伤混作一处,凝成一片万念俱灰之意。
  一时间,剑气四散,劈散无数红叶。
  那剑式隐隐有扫骨剑之威,又全然失控,极尽疯狂。
  可惜小兔崽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就揪起老虎胡子——小时敬之胆大包天,见没再讨到果子,索性换了个路线。
  他秉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信条,拽紧尹辞袍角,径直窝去尹辞腰侧。他硬是当身侧的磅礴邪气和凛冽剑气不存在,眼看眯眼要睡。
  尹辞的邪气也被这一身是胆的玩意儿噎回去了。
  他睨着腿边的小儿,表情闪过一丝茫然。紧接着,他拽起这小子的后衣领,把人就地拎起,似乎想抖出几颗豹子胆来。
  三岁孩童顶着一脸土,咂巴两下嘴,冲尹辞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年幼的时敬之满脑袋都是方才的甜果,嘴里还有回甘,只觉得面前人是眉目可亲的活菩萨。于是他张开短短的胳膊,使劲扑腾几下,表达自己来者极善,只想和平相处。
  如果能再来个果子,那简直再好不过。
  尹辞恍惚地看着面前稚子,被这年纪轻轻的亡命徒彻底镇住了——他似是找回几分清明,没再发疯,只是皱起眉毛,又递了个野果。
  小兔崽子风卷残云,吃完还不忘用尹辞的袖角擦嘴。
  这回小时敬之谈不上饱,却也不再饥渴。他终于从“物瘾”的折磨中解脱,没了无边惊惧。好容易抓到一点安心,他保持着被尹辞拎住的姿势,就地昏昏欲睡。
  尹辞:“……”
  他把这小兔崽子放在一边,结果此人蓦地打了个滚儿,又靠回尹辞腿边。抱着那点温度不撒手,生怕活菩萨抛下自己。
  尹辞垂下眼,表情有些复杂。
  他静静地看了年幼的时敬之片刻,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头慢慢倚上枫树树干,同样阖眼而眠。后者则没想太多,只是放心地搂紧对方的腿,安心地睡了过去。
  夕阳沉没,周遭一片静谧。若不是剑气剑痕还留在地上,方才的疯狂仿佛只是场幻觉。
  第二日,尹辞眼白的血气更浓郁了,但比起昨日的癫狂,他似是维持住了理性。
  他开始与年幼的时敬之讲话。不过比起成年人的亲切和善,那口气更像在研究什么全新物种。
  “你这嗓子……唔,误食毒草,过段时日自会恢复。”
  尹辞似乎打定主意要散开心思,没话找话道。
  “你是山户的孩子?白白胖胖不像弃子,怎么跑到这聚异谷来?你爹娘呢?”
  小时敬之歪头想了想,显然没想出可为外人道的答案。他连比划都没能比划,只知道一个劲儿摇头,就差把头给甩飞。
  尹辞恍然大悟,一脸“原来是个傻子”的怜悯。
  他没了和傻子交流的兴趣,继续盘腿闭眼,努力调息。不过在应对走火入魔的同时,他没忘给身边的小家伙准备点食物。
  这一日,年幼的时敬之不止得了甜果,还有幸吃到几条烤鱼。烤鱼油脂丰富,皮酥肉香,他差点把舌头也吞下去。
  这回他吃饱喝足,紧绷的神经跟着松弛了几分。小时敬之开始得寸进尺,牢牢黏在尹辞身边,试着多收集些安全感。
  他靠过来,尹辞也不躲。尹辞只是血眸微睁,安静地凝视着身边的孩子。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郑重,看不出喜怒。
  “聚异谷聚妖之地,突然跑来个三岁小儿……你是天命派来给我答案的么?”
  年幼的时敬之往嘴里塞着鱼肉,努力挤出一脸疑惑。
  尹辞轻叹一声,扯扯他的脸:“小子,好吃好喝完,倒是把答案交给我。”
  那会儿小时敬之饿怕了,唯恐有了这顿没下顿。他整个人吃得脑袋发热,哪有空细想尹辞的话。
  而时光彼端,成年的时敬之沉默地站着。他忍不住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一步之遥的尹辞。
  相伴这些时日,他从未见尹辞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悲哀而惆怅,几乎是脆弱的。
  天命是什么?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个个问题憋得他胸口发酸,可记忆只是记忆罢了。无论回忆再怎么鲜活,真正的“他”不存在于此时此地。
  最初感受回忆的兴奋消失殆尽,时敬之抓了个空,只留下满嘴苦味。
  相遇第二日,尹辞压住了那一身戾气,一大一小相安无事。
  可惜到了第三日,变故还是来了。
  自古以来,走火入魔从不是个能轻易平息的状态——无论尹辞如何努力保持清明,那份清明也只是暂时的。
  心结不解,走火入魔只是个时间问题。尹辞仍徘徊在疯狂边缘,只差临门一脚。
  这一日,尹辞似乎失去了和小时敬之交谈的兴趣,或是实在挤不出半点精力开口。除了给身边的孩子弄点食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要么就是在昏睡。
  正午时分,尹辞照旧倚在枫树下。他不知被什么魇住,脖颈与额头青筋暴凸,眼白彻底转为不祥的暗红。
  他逐渐抱紧胳膊,十指深深嵌入手臂,鲜血瞬间将黑衣染得更深了些。而在尹辞身周,充满杀意的剑气又开始紊乱,将四周的酒坛和骸骨尽数炸成齑粉。
  年幼的时敬之再次靠过去。这一回,尹辞毫不留情地打开时敬之的手,艰难地挤着字句。
  “你在……此地等我,不要乱走……有妖。”
  尹辞沉默片刻,声音里浸了些偏执,字字带血。一半像命令,一半像恳求。
  “只要你……在这等着,我……不会不回来……求你等我……好不好?”
  或许是那份情绪太过绝望,就算彼时的时敬之只有三岁,也终于回过味来。他犹疑地看着尹辞,小心点点头。
  尹辞松了口气,他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生生挤出了最后的清明,硬逼自己离开大枫树。
  然而这是幼年时敬之的记忆,成年的时敬之就算想要跟上,也无法真的随尹辞而去。他只能困在幼小的自己身边,听远方传来野兽般的悲鸣和嘶吼,看失控剑气惊起的飞鸟群群。
  尹辞在竭力对抗走火入魔的状态。
  但是走火入魔源于心病,偏执不破、心病不解,再顽强的挣扎也只是拖延。就算相隔甚远,成年时敬之仍然能辨别出那份如坠深渊的绝望。
  幼时的他还不太懂这种情绪,但也能嗅出那人语气中的痛苦与压抑。小时敬之担忧地望向尹辞离开的方向,开始乖乖等待。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远方的悲鸣越来越痛苦,尹辞并没有回来。小时敬之皱着脸坐了会儿,热锅蚂蚁似的转了好几圈,脸上的担忧之情愈来愈重。
  孩童的脑袋里到底没有什么深思熟虑,他脚尖跃跃欲试地点了会儿地,还是把牙一咬,跑了出去。方向正与悲鸣的方向相反,看着像极了逃跑。
  时掌门被拽着一路走,险些被过去的自己给气死。
  自己是对摸老虎屁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一定要刺激半只脚走火入魔的恩人?
  谁知他并不是单纯跑着玩——幼年时敬之循着来找尹辞的路线往回走,找到了一片野花盛开的洼地。这片花田离大枫树没多远,一炷香便能走个来回。
  ……小孩子的思路真的很简单。
  对方很难受,那么送些漂亮东西,对方就能好起来。
  三岁小儿对这条铁律深信不疑。小时敬之特地挑了朵最漂亮的花,小心揣进怀里,满脸都是“我要报恩了”的骄傲。
  然而往回走时,事情出现了差错。
  无论他如何走,都找不到来时的路。
  渐渐的,夕阳西下,四下雾气渐重,雾气里还带着浓浓妖气。时敬之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朵花,又忍不住开始抽鼻子。
  明明只有半柱香的脚程,他走了足足两三个时辰,却如何都寻不到归路。他似乎在同一条岔道上打转,每转一圈,路边的景色就越衰败。
  到了最后,他脚下满是叶片腐烂而成的黑泥,眼前的树林全成了光秃秃的朽木。
  雾气浓到让人看不清前路,年幼的时敬之走得腿脚发软。他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背后跟着嗤嗤拉拉的摩擦声响。
  天色渐渐黑下去。
  小时敬之终于走不动了,他又害怕又委屈,近乎放弃地回过头去。
  他背后跟着一大团蠕动的花。
  那花鲜艳如血,与他方才采摘的相同。
  它们一朵挨一朵地盛开,花瓣交叠,挤成个近乎标准的巨大圆球。圆球足足有一人高,下方蜿蜒着根须似的肢体,托着它慢腾腾地移动。在这只有黑白灰的雾气中,花球艳红灼目,时不时搏动一下,犹如一颗刚剖出来的心脏。
  令人昏昏欲睡的花香蔓延开来,宛如一个大张的温暖拥抱。
  看到花球的第一眼,闻到花香的那一瞬,年幼的时敬之便被蛊住了。他蹒跚着走向花球,越走越近,近到能看见花朵下动物的腐尸。
  他的本能尖叫着想逃,然而他的躯体坚持要前进——
  像是感受到了猎物的挣扎,花香越来越浓烈。它们甜美而抚慰人心,裹得人昏昏沉沉,连腐肉残骨都显得可爱起来。
  三步,两步,一步。
  就在他拥住花球的前一刻,雾气瞬间散开。
  一道极邪煞的剑气劈了过来,劈出漫天血点似的花瓣。
  是尹辞。
  花球相当识时务。它霎时嘶嘶惨叫,放弃了近在嘴边的嫩肉,蜿蜒着逃走了,只留一地缠绕着根须的尸块。
  太阳刚落山不久,星辰疏离,霞光未散。金红的叶片纷纷归位,脚底的黑泥变回软绵绵的落叶。
  年幼的时敬之激动不已,刚转过身,却被对方愈发澎湃的杀意吓了一大跳。
  尹辞的眼白还是血气翻涌的赤红色。他提起小时敬之的领子,声音如同梦呓。
  “我不是让你等着我么?”
  不远处,成年时敬之抖了抖,他第一次听尹辞用这个语气讲话,也是头一回见人把杀意汹涌的话说得如此温柔。
  尹辞不是特地赶来救他的,这人明显受了不该受的刺激,已然是不讲道理的半疯状态。
  年幼的时敬之也吓愣了,他只知道呆呆地望着尹辞,眸子里透出几分不知所措的恐慌。
  尹辞就这样提着他,在原地僵立许久。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球内似乎出了血,黑沉沉的眸子渐渐被血色遮掩。
  与此同时,他身周的剑气仍未停歇。它们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速度也愈来愈快,近乎疯狂地破坏着一切。
  “如果一开始就要背弃本座,你当初又为什么点头?啊,我明白了,原来天意如此……你只是在这个节骨眼过来,送悬崖边的我最后一程……”
  没等到小时敬之的反应,尹辞语气越来越温柔。
  他只用一只手,便把年幼的时敬之悬在半空,仿佛掐住一只脆弱的雀儿。尹辞的双眼几乎只剩血色,一双瞳孔破碎不堪。
  “你特地来告诉我,哪怕再无邪的幼童,骨子里也有‘负人’的天性。世道本就如此浑浊,一颗人心毫无用处……好一个答案,本座喜欢得很。”
  尹辞手指使了几分力,字字泣血,双瞳彻底被赤色淹没。他声音越来越轻,杀意也越来越盛。
  “我早该学学阎不渡,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说不定天降报应,一道雷把我劈个干干净净,反倒是解脱……要不就从你开始吧。”
  他没有一口气捏断时敬之的脖子,而是缓缓收拢五指,手还有些微的颤抖。
  年幼的时敬之被掐得喘不过气。
  他天生聪慧,此时也顶多有五六岁孩童的心智。他无法理解那些字句,脑子里只有一个朴实的想法——自己没能遵守约定,恩人生气了。
  换了旁人,他大概会一口咬下去。可这是救他性命的恩人,他还理亏在先,咬也咬不得。
  年幼的时敬之努力抓挠胸口,挣扎着找到那朵花。他攥紧发蔫的花枝,把它往尹辞胳膊上递,试图好好地交给对方。
  尽管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还是紧盯尹辞的双眼,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这是我送你的花,特别好看。
  下次我不会再乱跑。
  别难过了。
  自始至终,他没有去抓挠掐住自己的那只手。孩童的眼睛很干净,目光中只有歉意、担忧,外加一点本能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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