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他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嫁给他做雌君。
“看路。”
顾遇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
他真的不想把命赌在这么不靠谱的司身上。
那一瞬,回忆悉数如梦醒般破碎散去,爱尔维斯愣了愣,视线重新移回前方道路。
“抱歉。”
爱尔维斯苦涩地笑笑:“我最近可能有些劳累过度,容易出神。”
关于“累”这件事,顾遇可太有话说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懂。”
他就经常容易出神,很少把注意力放在一个虫、一件事身上。
雄虫不经意的话却戳进了爱尔维斯的心坎里。他呼吸一滞,想问顾遇真的懂吗?但想了想,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这么问他。
于是嘴里的话换了个调:“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出神……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顾遇随即噤声了。
他不是怕爱尔维斯突然来个什么回忆煽情,他是心虚啊,不敢接话。
要知道,他告诉自己爱尔维斯只是个校友。但这玩意儿这语气,是普通校友说的话吗?
陆沉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应该吧应该吧?
在他出神心虚地想陆沉的时候,爱尔维斯已经在他耳畔,念叨起了好些往事。
原本顾遇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后来爱尔维斯那深情的语调实在让他产生疑惑。
光听爱尔维斯这么说,他都觉得他们当年谈了场多么轰轰烈烈的恋爱。难道是他一个虫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偏差?那决计不可能。
顾遇懂当时的自己有多渣。
没有付出丝毫感情,也不希求得到任何感情。
他因此对爱尔维斯产生了那么丝丝同情。在金发雌虫眼里轰轰烈烈、一往情深的初恋,但在顾遇的眼里实在连点具体的什么印象都没有。
这种差别他不信爱尔维斯不清楚,但他仍拿着那些陈年旧事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那是他仅有的回忆。
是挺让虫同情的。
但顾遇没有心。
他现在能稍稍同情一下爱尔维斯,还是因为将自己代入了成了爱尔维斯,把那个渣虫代入成了陆沉。
天啊,顾遇倒吸一口冷气,想想就太可怕了。
陆沉这么对他,他得哭死……哦不,气死。
因为陆沉,顾遇现在有了一点心,所以能稍稍同情被当年的自己辜负了的爱尔维斯。没有和陆沉交往,顾遇还不会懂当时的自己有多渣。
但顾遇的心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了。真要和爱尔维斯认真掰扯,顾遇也没那个心情。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在另一些不在意的方面上,完全没有心的雄虫。
喜欢上他,挺造孽的。
顾遇想转移一下话题,但想想还得费脑子编理由,就觉得算了。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虫。
车厢里被沉默所笼罩,爱尔维斯似乎想等他接话,但等了许久,悬浮车已经转了个弯下了区际高速,顾遇却依旧没任何话。
爱尔维斯也沉默了,抿了抿唇,俊美无瑕的脸庞有些许苍白。
国立音乐厅位于首都星心区,星河大道上。
这条街可谓帝国赫赫有名的艺心,不仅云集了国立音乐厅、国家博物馆、首都图书馆等大型艺设施在内,大街小巷还有众多小型书店、唱吧、咖啡馆。
街头熙熙攘攘,来往要么是戴着贝雷帽、背着画架的画家,要么是一架眼镜、捧着几本书的艺青年,再要么就是顾遇这种背着古典乐器的音乐虫。
摇滚乐非主流想进来?那绝对会被周围异样如实质的目光戳出去。
总而言之,星河大道就是无数艺青年的朝圣地。在这里,随便遇见一个虫都可能是某某画家、某某作家。当然知名的很少,不知名的居多。
星河大道虽然叫大道,但其实街道比起心区其他大道算窄的,原则上不允许悬浮车开进去。
爱尔维斯将车停在了外面的地下停车场,带着顾遇从一条小道上楼。一钻出来,就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身置星河大道充满浪漫气息的河边。
傍着这条名为星河的小河道,古典风格的红砖建筑毗邻而建。咖啡馆露天的位子就依着这条河,间或插上几把遮阳的伞,熙熙攘攘坐满了讨论艺的虫们。
空气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桥上
站着吹萨克斯的乐。
顾遇稍稍一听,是莫德尔的欢乐调,伴着桥下淙淙的水声,节奏欢快而浪漫。
爱尔维斯又找到了点话说:“还记得吗?当初你也在这座桥上拉过小提琴。”
顾遇点头,他有印象。那是老师规定的课后作业,一天内讨得四百星币的打赏视为合格。
那时爱尔维斯找他合奏,顾遇也才刚读大一,小提琴的水平还没有越学越拉垮,他俩当天就超额完成,获得了那门课的优秀。
穿过桥上时,桥下正好有条船路过,船头坐着的虫正在拉小提琴。瞧见爱尔维斯时还热情挥,打招呼:“嘿,爱尔维斯老师!好久不见!”
爱尔维斯作为国立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在这个圈子里还挺出名的。光是一路上走来,就有不少玩乐器的艺青年向他问好。
刚下桥,迎面走过来个军虫,一身军装打扮,在这群古典风的青年尤为明显,顾遇一眼便看到了他们。
两个虫是军绿色的军装,上士职位。间那个是偏原野灰的军官制服,同色大檐帽,皮质绶带,黑色长筒皮靴,金色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肩章上的军衔像是少尉,将校尉级的最低官职。看起来像是身边两个上士的长官。
周围有不少虫对他们侧目,小声议论着。个军虫身边还跟了一个与周围打扮相同的艺虫,像是他们的同伴,领着第一次来的军虫们参观。
顾遇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的胸徽和帽徽,皆是两条细长柳枝拱卫间的启明星。
顾遇苍灰的眼眸动了动。
是第五军团的徽章。
全帝**队横跨全境无垠星系,数量庞大浩渺,但总共只分为五个军团。
五位军团长也因此被戏称作军部五大佬,他们并行同级,其上只受元帅制衡。
军团长会议便是军部最高级别的会议,参与者只有元帅与五位军团长,也因此被称作五方会议。做出的决议,却可以制衡帝国全境无数星系的军队。
第五军团就是陆沉统辖的军队。
陆沉从少将之位上退役很简单,但从第五军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就很复杂了。先不说交接续之冗长,就说底下陆沉的直系将官们,只服陆沉一个虫,其他虫来想管也管不了。
谁都想从陆沉里接收第五军团这个大大的肉骨头,但谁都知道,这也是个绝对不好啃下的硬骨头。
陆沉不太常跟他说这些,顾遇只对军部内部的权力倾轧隐隐有所耳闻。
权力倾轧之下,必然有徇私、**萌生。前不久陆沉平复的克斯星叛乱,虫族论坛上还讨论过叛乱的根源,是否由军部内部的**所导致。
但军部的军事审查会效率素来低下,查了这么久,叛乱根源找不出来,陆沉出事的根源也找不出来。
整个就一废物。
顾遇正没头没脑地想着,那个军虫与他擦肩而过,忽然间的军官惊了惊:“雄虫?!”
他诧异地回头来看顾遇。这话一喊出,原本视线落在只军虫上的周围虫们,视线全部如有实质地落在了顾遇身上。
“雄虫?真的是雄虫!”
“哪?哪?哪里有雄虫?!”
“啊,天啊!好帅!”
“是真的雄虫!为什么我刚刚没闻出气息?!”
“竟然有雄虫来星河大道?!”
顾遇微挑起一边眉,有些惊讶那只军虫认出了他的性别。
吸取了刚刚在音乐学院的经验,太久没出门的顾遇终于想起了自己可以隐藏雄虫的气息。
虫族全靠气息分辨性别,对雄虫的气息,雌虫们往往鼻子灵敏得不像话。但气息是可以压制的,这需要高强度的精神力,顾遇就干啥啥不行,精神力强度却是天生的s级。
雄虫绝无仅有的s级。
顾遇以前都懒得压制气息,这次稍稍留意控制了一下,一路上果然没一个鼻子灵敏的雌虫认出来。
那个少尉军官的基因等级应该很高,至少是个b级。
d级是帝国从军的最低标准。
爱尔维斯一开始便跟在顾遇身边,从他下车时便注意到雄虫压制了自己的气息。听到这个军虫认出顾遇是雄虫,他也有些惊讶。
见到那只军虫突然回身跑到他们面前来,爱尔维斯更是警铃大作,跨出一步护在雄虫面前:“你想干什么?!”
那名少尉愣了愣,看了一眼爱尔维斯,又再看了看顾遇,似乎有些不断定,在确认什么。
顾遇耐心告罄前,那名少尉忽然立正并腿,军靴相撞发出响声,挺直身体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爱尔维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傻了,周围旁观的虫也傻了。
“少将雄主好!我是第五军团下属第十八师第连队第甲分队副队长安格!”
“请您代我们分队向少将问好!”
后边的两个军虫也回过神,跑过来朝顾遇立正行礼:“少将雄主好!”
“请您代我们分
队向少将问好!”
顾遇眯了眯眼,苍灰色的眸子散漫地动了动,打量着眼前的个军虫。
第12章 乐团
星河旁的大小咖啡馆里,雌虫们探头探脑,对这边发生的事不住小声议论。
有离得近的虫不停拍照,边沉溺在雄虫的俊美之,还边不忘想好今天星网即将爆红的热点新闻标题——
震惊,第五军团军虫当街向顾雄子行军礼!究竟为哪般!
个军虫挺直着身体举着军礼,眼神认真而执着,似乎顾遇不同意他们就不让他走。
顾遇目光的散漫渐渐褪去,有了几分认真,带着郑重其事的味道点了点头。
“我会的。”他说。
爱尔维斯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这么认真的神色,一时不知是看愣了,还是意识到那是因为陆沉,心里恍惚而发愣。
个耿直的军虫终于笑了,一扫刚才的冷肃,笑起来甚至显得有些憨。
他们不敢再打扰顾遇,连忙说着感谢,退身闪道。看着顾遇走远了,他们才恍惚意识到刚才近距离直面的雄虫有多俊美,健壮的军虫们脸上也微微泛起红晕。
但那可是军团长的雄主,他们可不敢觊觎。
一个上士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道:“诶,顾雄子身边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金发雌虫是谁?”
“他跟顾雄子关系很好吗?刚刚我们靠近时,他护着顾雄子那样子,好像顾雄子是他雄主似的。”
少尉皱了皱眉:“顾雄子和少将一直是一雄一雌的,不要乱说。”
两个上士互相对视一眼,噤了声。但虫心底都浮现了一个可能——网上传的,顾雄子要娶其他雌虫进门,难道是真的?
那他们少将该怎么办。
*
将星河畔过于浪漫的气息抛在身后,就可以遥遥望见坐落在喷泉广场上的国立音乐厅。
并非刻意的复古建筑,通体线条简练,形状像个横置的竖琴。白黑色为主,白的部分在阳光下闪着偏冷色的光。
这是任何学习古典音乐的学生,都曾梦寐已久的最高殿堂。
能在这里表演一场独奏,意味着他们职业生涯的巅峰。
但这点对顾遇并不适用。大学时他是学古典音乐,但玩的是摇滚,可谓非常不走寻常路,十分叛逆。
爱尔维斯与顾遇同龄,在顾遇二十岁与陆沉结婚那年,他就站上了国立音乐厅的舞台,完成了自己虫生的第一场小提琴独奏。
从后台进去,有不少戴着牌子的工作虫员来来往往,为下一场音乐会布置准备。路过爱尔维斯身边时,都在招呼喊爱尔维斯老师。
然后视线落在顾遇身上,后知后觉惊了一惊。
雄虫?!
顾遇自从被那只军虫认出后,就懒得再隐藏气息,一路上几乎被路过的雌虫们行注目礼走进来。
出门这么久,顾遇还没遇到一个雄虫同伴。
他再度认识到雄虫之稀少,以及雄虫们不愿工作、宁做一辈子软饭虫的“吾辈楷模”精神。
音乐厅的虫们认出他是雄虫后,离他们认出这只白发雄虫是顾遇也就不远了。
不是顾遇吹他在星网上实在太出名,确实是帝国雄虫太少,而他又恰如其分在一堆矮子成了高个。
——高得还挺明显的。
果然这堆雌虫们认出了他那张懒得做任何表情的死虫脸,开始停下头的工作,对着这个跟着爱尔维斯进来的白发雄虫小声议论。
“这不是陆少将的雄主吗?”
“顾雄子?他真的出来找工作了,网上新闻没骗虫?!”
“哇,雄虫是要来我们这儿工作吗?”
“s级的雄虫,活的!乖乖雌父啊,我第一次见!”
爱尔维斯侧过身,歉意地笑笑:“抱歉,音乐厅这些雌虫们见到你实在太激动了。”
顾遇很无所谓:“我习惯了。”
走过后台,走廊尽头传来隐隐的乐声,交响曲的合奏。
“已经在排练了。”爱尔维斯领着他往前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
爱尔维斯在等着这一轮排练结束,在等的间隙对顾遇说:“我们乐团之前一位小提琴老师退休了,团里才空出了一个小提琴席位。”
“这碗饭不好吃,你知道的,古典音乐圈就这么小,学了音乐出来的年轻虫们前仆后继,前台上的位置却只有那么几个。”
顾遇懒散的苍灰色眸子看着他。
爱尔维斯纤细的喉结动了动,对着俊美的白发雄虫有些紧张,又有些意动:“……好不容易等来这位老师退休,底下无数等待会的年轻雌虫们翘首以盼,所以我也说不准能不能替你争取到这份工作。”
“但,”爱尔维斯顿了顿,目光脉脉地看着他,“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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