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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妳的长剑化为方天画戬。
“道不同不相为谋。”
羲裔眼中燃起一股火，“是，不相为谋，可你还是舔着脸来幻境寻我！”
弋妳道，“来取你性命。”
羲裔面色狰狞地看着弋妳，怒喝一声后化出原型。
九头龙蟒。
皱皮拧结，爪尖足有半尺，高而悬浮半空，此刻睁着一双血红灯笼般的双眼，嘶吼道，“你想救世？我偏不如你所愿！你想杀我？弋妳仙尊，陛下！你动手啊，来啊——”
弋妳化作一道银白流光，裹挟着极强的灵力奔袭而去。
一寒从地上爬了起来。
顺手扯了扯华缨的胳膊。
一寒道，“别装死了，快去帮忙啊。”
华缨盘膝而坐，将一寒的手抓在手心把玩儿，“弋妳要亲手斩杀羲裔。”
一寒扯了扯嘴角，“速战速决，才不会夜长梦多。”
华缨轻轻笑了一声，“阿寒，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无耻群殴之法。”
一寒瞪圆了眼，咬牙道，“对付羲裔这种祸乱天下的东西，还要讲究仁义道德？”
华缨唏嘘，“阿寒说得对，阿寒真棒。”
“可是，阿寒，我们踩着的这块焦土之下含了百万凡众的尸骸，羲裔一死，古禹国便会立刻湮灭，脚下的无数亡魂，皆无法转世。”
一寒深吸了一口气，“羲裔对古禹国下了诅咒？”
华缨点了点头，“羲裔与弋妳的战书便有提及，若弋妳一人前来，生死有命，若仙界众仙齐聚而下，他便与古禹国一同消亡。”
一寒喃喃，“所以蝙蝠沟之祸、圣地血流漂橹，皆是羲裔在攻击弋妳最脆弱的回忆……”
“当年……”
华缨笑了笑，“可惜羲裔打错了算盘，今时不同往日，弋妳早已不是当年的弋妳。沧岚城破时，从皇位跌落的弋妳选择了逃避，与羲裔回了妖族，彼时年少，亦能放弃唾手可得的妖后之位，选择重新由人入仙，何况如今。”
弋妳与羲裔在半空中斗了几百个回合。
九头龙蟒的其中一只头颅被斩掉，从半空中跌落，血红眼珠依旧死死盯着半空中的银铠仙尊。
弋妳也好不到哪儿去，左臂被削碎皮肉，只半寸骨头相接。
他们又不知疲倦地缠斗上去。
足足打了半月之久。
九头龙蟒只剩最后半颗头颅，弋妳也从天上跌落。
一寒想要上前，华缨扯住了他的手，道，“别去。”
羲裔拖着残躯，鲜血淋漓的外皮与焦黑的裂土摩擦，迸溅出一片片火花，他喘息着爬到弋妳身前，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仙尊，“你是我的了，弋妳，与我……回妖族。”
弋妳嘴角又淌出一股血，痛得眉尖微颤。
羲裔巨大的灯笼眼浮出一抹银光，他托起厚重的龙爪，想要将身下人的眉抚平。
一阵银白闪过。
灯笼眼碎成两半。
血珠溅出许多，落在弋妳苍白的脸上。
羲裔暴怒的声音飘荡在空中，“弋妳，你这个贱人！你骗我，你又骗我！啊啊啊——贱人！”
空旷的荒野之中，不断回荡着羲裔的暴喝声。
却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一寒松了口气。
眼见九头龙蟒缓缓缩小，最后变为一掌之长后落入弋妳手中。
一寒疾疾抬脚奔去，为弋妳输送灵力疗伤。
小龙蟒恶狠狠啃着弋妳的指根，凶狠道，“弋妳！弋妳仙尊！仙尊殿下！陛下！你还记得神谕吗？”
弋妳紧闭的双眼缓缓撑开，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小怪物。
小龙蟒得意地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当为何仙界、凡界灵力如此充沛，却还是祸事不断？你当为何众妖被逼退活得畏畏缩缩，人间依旧惨祸不止，为什么？因为神谕助我！世间的气运是无法更改的，我不过一介妖君，如何能为你造出气运！神谕？哈，不过是将气运集中在少部分人身上，而令大部分人陷入惨厄。可笑，可笑！”
“又是三百年过去，弋妳，你这次又打算用谁来化物，打算让哪一个倒霉东西死于非命！我当真好奇，好奇至极！”
弋妳咳出一口血，轻轻推开一寒输送灵力的手。
一寒一怔。
弋妳闭了闭眼，“别浪费灵力了。”
小龙蟒支棱起爪子，狠狠在弋妳指头上划开一道口子。
弋妳皱了皱眉，一把将小怪物拨到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长轴。
金光四溢，灵力沛然。
弋妳身携长轴，捂着筋骨近碎的右腕一步步走远。
一寒动了动唇，“仙尊殿下。”
弋妳回首。
远方天际浮起暖辉，银铠将军逆着光，轻声道，“一寒，替我护好苍生。”
一寒心中浮出不可置信的猜测，失控喊道，“不！殿下，一定还有其他法子，一定还有，你回来——”
那道侧影落寞地环视了整块荒芜的大地，许久后，道，“我有些倦了。”
他的手轻轻伸向晨晕，眼睛窥伺着指缝的余光，又突兀笑道，“也许，从一开始，便错了。”
银铠将军说完，化作一道残影，远远消失在了天际。
第七十二章
仙尊陨。
干涸的古禹国下起了泼天大雨。
万物疯长，同沐灵光。
那小龙蟒仿佛是被吓傻了，尖尖地嚎了一嗓子后，狼狈地朝着银铠将军消失的地方追去。
一寒僵在原地。
直到华缨说，“神谕是诅咒。”
一寒眨了眨眼，“所以呢？”
华缨沉默了。
一寒突然控制不住地吼道，“所以呢！所以仙尊要填命进去！”
华缨镇定地看着一寒。
一寒扯了扯华缨的袖摆，乞求一般道，“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华缨垂了垂眸子。
一寒微微偏过脸。
不知何时，他已是满眼的泪，偏头就像是一个信号，动作一出，那两汪咸水就自发逃出牢笼。
华缨道，“来不及了。”
一寒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华缨叹了一口气，狠狠将一寒捞入怀中，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道，“如果我回不来……就别等我了。”
白衣神君说完，像是害怕自己反悔，匆匆化作一道灵光消失在了一寒的面前。
一寒伸出手抓了抓，却只抓了个空。
“阿缨！”
一寒疯了一般追着那道灵光而去。
灵光在天际消失，取而代之的一卷逐渐沙化的卷轴。金光一点点消失。滔天的灵光向四面八方涌去。
一寒顶着狂沙和风暴，咬着牙一步步朝着飓风中心走去。
白衣神君的躯干已经快消散了。那双好看的眼紧紧闭着。
一寒喉间哽咽了一声，闯到白衣神君剩下的头颅旁，不要命地翻身往长轴里钻。
华缨猛地睁开眼。
一寒将手指放到华缨的唇间，“嘘——”
“我不想等你。”
“阿缨。”
“你不能丢下我。”
长轴快要消失之际，一只白鹿踱步着，从远方行来，鹿角之上，云鹤依偎。
*
仙人殿历经千年之久。
于第一千零一年，金殿崩塌。
倒塌前，仙人殿的殿门缓缓收拢。
元为最后看了一眼内里的昏暗陈设。
蒲团散落一地，白玉阶之上，首领椅上放了套银色的盔甲，椅下，以左为红白相间的神剑，以右为红绸加身的神枪。
再往下，以左伫立一方镜湖，镜湖右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
大门合上，仙界化虚无。
所有仙者，自贬为凡。
此后，天下劣妖挥之殆尽，余下妖众封于妖界，永无入凡之机。
凡族甚沐灵光，万物欣然，四海升平。
许多年后，天下西南之地多有白鹤与灵鹿交颈而嬉。
东方之地的皇庭，有两名少年自武器库中走出，一枪一剑走天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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