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闷在地下室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才重新打起劲出门。
路过一家奶茶店,小傻子回忆起当初的味道,决定买一杯安慰安慰自己。
奶茶店生意很好,小傻子坐在那里等,他正对面有一台电视,播放着奶茶广告。
突然,电视频道不知道被谁换了一个。
一个女主持人表情悲痛,在那说话。
“三个月前,临安市发现一大型古墓,据悉,古墓存在时间可追溯三千年前。”
“临安大学历史教授钟怀远受邀前去勘探,与他同行的还有三位临安大学历史系的学生。”
“……就在昨天,古墓因不知名原因发生剧烈震动,目前已经坍塌了六个墓室,钟教授和他的三位学生,以及部分工作人员被困在墓下,生死不明。现在正在实施救援工作。”
小傻子怔住了。
“刚刚得到最新消息,钟教授等遇难人员已经成功被救出……”
小傻子提起来的心悄悄落回了原地。
“但不幸的是,有七人受伤,三人失去了生命……”
“下面是伤亡人员名单。”
女主持说了什么,小傻子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那份名单,死亡人员上面清晰的一行字——
临安大学历史系一年级十五班学生:顾长庚。
……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
耳朵嗡嗡响着,杂乱无章的声音糅杂在一起,吵的他头脑发昏。
这些人再说什么?
好吵……
“客人,你的奶茶。”
“哦哦,好。”
小傻子魂不守舍的接过草莓奶昔。
冰冷的触感一瞬间把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他终于分辨出那名单的意思……转学生,死了。
他怎么会死呢?
说好了下次见面的……
小傻子这时候突然想起来,所谓的下次见面,一直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转学生从来没有应诺过什么。
丢了魂一样走回地下室,小傻子拿出手机,看着那仅有的联系人,机械的一遍遍拨打那个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核对后再拨。”
“……再拨。”
手机没电了。
拨不了了。
小傻子倒在床上,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
小傻子一个激灵接通。
“你好,请问是谢明夷同学吗?”
是陌生的女声。
小傻子丧丧的应了一声,就想挂掉。
“哦你好,我们这里是全国高校学生资助平台,一个月前,有位姓顾的先生联系我们,决定资助你的大学四年学费,以及生活用度。”
“资助金额一共是十万元。”
“我们这里现在有两种资助方式供你选择。一种是按月将资助金转账给你,另一种是按学期转账,请问你选择哪种?”
“喂?谢同学?你还在听吗?”
“喂喂?”
小傻子回过神,轻轻说道:“第一种吧,谢谢。”
小傻子挂了电话。
他只认识一位姓顾的先生。
“顾、长、庚……”
他想,他应该要去找他。
也许,他没死呢?这年头错误报导很常见。
而且……临安市,不远的。
他查过,坐高铁只需要两个小时。
小傻子飞快的爬起来,取出存折,去银行将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
一共七千两百块。
花了两百块买了去临安市的票。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b市。
火车站很大,人也很多,一脸懵的小傻子一边自己百度,一边问人,终于磕磕绊绊上了高铁。
坐在车上,小傻子看着窗外景色飞速后退,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见到转学生。
那人神情轻松,站在讲台上,他坐在后排,隔着一教室的人只匆匆看了一眼,那人优越的五官和流畅的脸部线条就烙在了他心上。
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他只懒洋洋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就走下了讲台,像极了一只吃饱之后准备找个地方休憩的大猫。
当时小傻子还不懂何为惊艳,只心里暗戳戳感叹一句这人真好看,就继续做题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后悔当初没有多看几眼。
太阳逐渐西沉,小傻子走出车站,站在红绿灯路口,眼看着灯变绿了,就抬脚过斑马线。
忽而,小傻子脸上一阵剧痛,如拨皮抽骨一般,他捂住脸蹲在了路中央。
手碰触到那块青色胎记,滚烫的温度差点灼伤了他的手指!
“唔……”小傻子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胎记怎么会发烫呢?
“叭叭——”
绿灯灭了,车辆恢复行驶。
小傻子挡在路中央格外碍事,被挡住的车辆喇叭响个不停。
小傻子起身,颤抖着身体,艰难的往路边靠。
“砰——”
一辆车疾驰而过,撞到了他。
鲜血汩汩流出,小傻子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
周围传来拨打救护车的声音。
小傻子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机,浑浑噩噩中,想着待会儿抢救的时候可不能丢了。
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青色胎记沾染了血,正在缓缓扭动,发出幽幽光芒,最终形成一朵带着血色的青色昙花。
昙花成形的刹那,小傻子停止了心跳。
……
佛曰: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迦叶问:如何能离于爱者?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①
故。
由色生爱,未可长久。
由爱慕色,心之所动。
……
夕阳落下地平线,两颗明亮的流星划过天际,一前一后,宛如生死相随。
同一时间,仿佛有一只大手拂过,这颗星球上所有关于小傻子的信息,全部都被消除、抹平。
直到再无一人记得他。
璀璨星空中,有浩茫声音响起——
天命修者,太初无始。
七情之爱,回归九州!
九州大陆的器宗,有一座格外冷清的山峰。
有一白衣修士立于高处,淡漠的目光望着远处,寒风吹过,衣袂飘飘,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
这时有一道金色的光芒没入他的眉心。
仙君恍惚了一瞬,波澜不惊的心湖蓦然泛起了点点涟漪。
少倾,他神情不变,那身缥缈的气质却多了几丝红尘气息。
……
【二】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西州的修士,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谢元君。
高贵的命格,特殊的身份,强大的实力,还有那宛若仙神的容貌和风姿,无一不让人对他产生向往。
只是,仙人高居山之巅,习惯了俯瞰人间烟火,自身却从未踏足凡尘,即便有心结识,也无法靠近半分。
谢元君就这么在幽静的道一峰生活了近百年,期间从无人打扰。
直到又一次的宗门招新,道一峰来了新弟子。
一个非常狂妄的少年人。
来到器宗后,做了很多出格的事。
在管事师叔因修为没有进展而产生心魔的时候,他说:师叔你知道吗?心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害怕心魔的自己。
师叔回他:臭小鬼你懂个屁?!修真界有哪个修士不怕心魔的?
他歪歪头:我就不怕啊,它敢来,我就一剑斩了它!
师叔咔咔笑:你是炼器师,又不是剑修!好了,去修炼吧,莫要浪费了你的好天赋。唉,我也算看明白了,时也命也,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他却摇了摇头,认真道:师叔,你知道修士的人生格言是什么吗?
师叔问:什么?
他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
一个月后,管事师叔强行突破,身死道消。
有人说,是他害死了管事师叔。
他只说了一句话:他是真正的修士。
旁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管事师叔是修士啊,用得着你说?
只有谢元君听懂了,凡人所畏惧的生死,对于一名修士来说,只是寻常罢了。
死于求道路上,总好过被心魔缠身,散尽修为后死于寿命大限。
……
在执法长老痛失爱女,一脸苦大仇深巡视器宗的时候,他拎起一壶酒,说:我有酒,长老你有故事吗?
长老怒极:酒哪来的?是不是偷溜出宗了?
他眨了眨眼:长老,喝酒的时候说这些,也太煞风景了。来,咱爷俩儿走一杯!
长老嫌弃万分:谁跟你爷俩儿?
他笑:那你非要跟我称娘俩儿,我也没意见啊。
长老:……滚!
他摇了摇酒壶:真不喝?
长老一把将其夺过:道一峰禁酒,给我!
他诧异:禁酒?我怎么不知道?
长老哼了一声:那可是谢元君住的地方,岂能沾染凡俗酒气?
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长老,你和谢峰主很熟吗?跟我说说呗!
长老:不熟。
他:啊?
长老冷笑:跟你不熟!我闲得蛋疼跟你说谢元君的事?!
他:……长老,你一个修仙的,居然说脏话!
不知道后面执法长老又被他气成什么样了,但到底,从失去至亲的阴霾走了出来。
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很多。
但他做的最出格的事,还是喜欢上了谢元君。
“峰主,我喜欢你。”
“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可我想让你知道,我今天依旧喜欢你,并且比昨天更喜欢你!”
“修士当以修行为主,过于沉溺情爱,不可取。”
“峰主你说的对,但你知道吗?樱花落下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雨滴降落的速度是每秒十米,陨石坠落的速度是每秒一万米,但这所有的速度,都有同一个加速度,它们的速度应该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个体不同所以受到的阻力也不同,最终导致它们的速度也天差地别。这些你知道吗?不,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叫我不要沉溺情爱!”
谢元君迟疑了一下,蹙眉道:“你说的这些我确实不知,只是……这与你沉溺情爱耽误修行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你不了解有着同样加速度的物体,最后速度却不一样,你也同样不能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天才!”少年耸了耸肩,“天才是不能以常理概括的,就像那颗陨石!”
“……”
谢元君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境居然出现了无语这种让人纳闷的情绪,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自称天才!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谢元君以教导战斗意识的理由,将少年狠狠的操练了一番。
两人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亲近。
少年也跟他说起自己的过去。
“家里爷爷最疼我,虽然他经常骂我,但那也是因为我总惹他生气。”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桃树,是我小时候有一次吃完桃子,觉得这颗桃儿格外好吃,就把核留了下来,偷偷埋进了土里,以为第二年就能开花结果,吃到桃子,谁知道那桃儿一点都不争气,不仅过了好几年才成树,而且还有点发育不良,结出的桃子又小又酸!”
“……”
少年说了很多,谢元君静静的听着。
“你不要嫌我啰嗦,我以前话很少的。”少年挠了挠后脑勺。
“以前……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就觉得……龙困浅滩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被困住、被束缚的感觉,仿佛天地都容纳不下我,时刻压制着我,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谢元君哂笑,居然将自己比作龙?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
不过他话里的描述,倒是像极了修士大乘之后,被天地所限不得突破,只能选择渡劫飞升的感觉。
“现在我觉得好多了!我喜欢这里。”
“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妖鬼神佛……千奇百怪,诡谲绚丽,万物生灵皆在其中。大漠孤烟、深山清泉、碧海潮生……天地浩大,自是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还有修士,与人争输赢,与命争朝夕,与天争生死。”
“我可太爱这个世界了!”
“仅仅一个西州,就够我看一辈子,玩一辈子,待一辈子了。”
谢元君淡淡笑道:“修士的一辈子很长,莫要局限于西州,你该去更广阔的天地。”
“有机会,一定会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呗?”
少年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目光澄澈,充满了朝气与活力。
一起……共游九州?
谢元君微微恍神,他让少年去外面的世界,可他自己却自困于西州,百年来未曾踏出过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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