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槎这么说,谢元君脸上也不见丝毫阴霾,他只说了一句:“爱,不是恶欲。”
哪怕魂魄不全,他也懂得爱顾长庚。
谢元君缓缓把银针刺入白槎躯干,“散灵,乱魄。”
“啊——!”白槎大叫起来,“谢元君!我知道错了!谢元君饶命!”
谢元君抬眸,目光淡漠,慢斯条理的使出最后一针:“行天。”
此间天道无意识,那便替天行道。
“轰隆——!”
天上酝酿已久的雷霆终于劈了下来。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谢元君周身不受风雨侵扰,他无悲无喜的站在那里,注视着眼前的雷霆万钧。
白槎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却被三根银针定住,逃脱不得,抵挡不得,只能用树身对抗那九霄雷霆。
“咔嚓咔嚓!”
树枝被雷击碎了。
白槎的声音渐渐有气无力。
“飒飒!”
突然身后传来破空之声。
谢元君微微侧步,避开几根翎羽,“羽衣……神?”
说最后一个“神”字的时候,谢元君有些迟疑,明明就是妖兽,却以神明自居,简直胆大妄为!
浑身染血的女人从忘川湖爬出来,她一步一步走到谢元君面前,面目狰狞,“我杀了你!”
谢元君指尖一动,一根银针便刺入了女人的眉心,女人顿住了,一动不动。
“谢…元君,饶过羽衣吧。”白槎低声哀求道。
谢元君神情不变:“我饶过她,谁饶过那些无辜的亡魂?”
白槎:“我愿……用我命,换……羽衣的命!”
“你以为你能活下来?”谢元君略有些诧异,指了指天道:“你业障缠身,不可能在天劫下存活的。”
雷霆气势汹汹,白槎却已将近油尽灯枯,看起来确实不可能在天劫下存活了,它压抑着痛楚,道:“那便用……另一个人的命,换羽衣不死!”
谢元君:“谁?”
白槎:“大楚顾长泽!”
“这人……与你们、有因果!”它的躯干被打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掉了出来,雷电也顺着这个口子,侵入了白槎内部,痛苦加剧了。
“顾、长、泽?”谢元君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终于想了起来,“原是长庚这一世的堂兄。”
白槎艰难道:“不知……可否?”
谢元君摇了摇头,“他一人,如何抵的万千亡魂?”
“再者,虽是我与长庚的因果,也不该用来抵消那重重业障。”
数十万人的亡魂,皆因羽衣神而死,他没有资格代替他们化解这份业力。
白槎颤抖着:“谢、元君!”
它想不到,谢元君还是不肯答应。
“不必求他!”羽衣神突然睁开了眼,眼中满是死寂,“我做了多少孽,我自己清楚!”
她抚摸着白槎的树干,被雷电击穿了指尖,“我因你而生,自然也伴你而死!”
自她听到白槎已经不可能存活之后,她就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念头。
白槎已经说不出话了。
羽衣陪伴了它数万年,今日也要与它共赴黄泉。
羽衣神扑向了白槎,她紧紧搂着树干,在一片电花火石中,与白槎一起化为灰烬。
白槎已死,这片土地上的死气逐渐沉寂下来,但也不可能恢复以往的生机了。
谢元君叹了口气,整个白槎城将要沦为一座死城了。
他使出天行九针,“化劫!”
因白槎破坏的因果,他复原不了,但还未被消解的魂魄,却可以各归其位。
点点萤火从白槎断裂的躯干上飞出,飞往天边。
“扑通!”
羽帝被打了下来。
失去了白槎分与他的幽冥权柄,他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型。
顾长庚持剑落下,用力踩在羽帝背上,“幽冥权柄了不起啊,还能用死气疗伤?”
他抹了把嘴边的血迹,真打出了火。
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一剑砍掉羽帝半管血,结果死气一转,他又满血复活了。
死气在,他就死不了,完完全全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还好道侣给力!
顾长庚收剑,美滋滋的朝谢元君看去。
谢元君眉眼如画,站在那儿招手,“过来。”
顾长庚再一脚踩碎羽帝的胸骨,就把人丢这不管了,直接窜到谢元君面前。
“抱抱!”
顾长庚搂住谢元君,在他脖颈处深深吸了口气,“峰主,我好想你啊!”
他一激动,就会称谢元君为峰主。
谢元君温柔道:“谢明夷就是我,我一直都在。”
顾长庚闷闷道:“我知道,但你没有恢复记忆,有些话不好说,我很惆怅。”
两个人的舞台剧,仿佛成了独角戏。
谢元君凑过去,亲吻了一下顾长庚的眼睛,“不要心急。”
顾长庚挑眉:“那你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恢复记忆?”
谢元君歪着头,“估计……这个世界是不可能了。”
顾长庚脸黑了:“……”什么意思?
谢元君莞尔一笑:“我的魂魄不全,你是知道的。”
顾长庚:“……嗯。”
谢元君:“这个世界有我的一缕魂魄,以此为引,我们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可是,我的魂魄依旧是残缺的,散落在各个世界。”谢元君柔柔的看着顾长庚,“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凑齐魂魄的机会了,我必须要顺着魂魄的本能,去追寻其余的残魂。”
“我不能现在就恢复记忆,抱歉。”
顾长庚搂紧他,不高兴道:“说什么抱歉?”
谢元君笑眯眯道:“因为你还要继续找我啊。”
顾长庚哼哼:“我乐意!”
谢元君只觉心里甜丝丝的,刚想说什么,就见远处的羽帝在逃跑。
“那个人,要跑了。”
顾长庚回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抱着他,“放心,他逃不出白槎城,有人等着他呢。”
……
闻时塔——
常伏八追逐着逃跑的羽帝来到了闻时塔。
羽帝张开翅膀,飞到了第九层,准备开启钟盘。
“只要我……吞噬了钟盘里的魂力,我就能、恢复身体,就能离开白槎城!”羽帝颤抖着手,拨动着钟盘。
常伏八站在第八层,脸色难看。
闻时塔里有小型禁灵阵,他没有翅膀,根本上不去第九层!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破了禁灵阵,要么眼睁睁看着羽帝逃走。
可是常伏八对阵法一窍不通,“早知道带虞四来了!”
“哈哈哈!”钟盘被打开了,羽帝大笑,只要离开白槎城,从此天高任鸟飞!
“该死!”常伏八咬牙切齿道看着羽帝,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钟盘里浓郁纯粹的魂力溢了出来,羽帝贪婪的吸取着。
突然——
一个影子瞬息而至,推开了羽帝。
“谁?”羽帝惊骇,这里有禁灵阵法,怎么可能有人能上九层?
羽帝想着定睛一看,心里翻起巨浪:“羽民?”
只见那打断他治伤的家伙,身后有一双鹅黄色的羽翼。
“我明明……开启了血脉剥离大阵!”羽帝难以置信。
那个羽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讥讽道:“你剥夺不了我的翅膀。”
因为,这是一双真正自由的羽翼,是一个女孩用自己换来的。
他是寒山,那个被驱逐处白槎城的寒山。
他今日一直守在闻时塔,他知道塔顶的钟盘定有大用,他会毁了钟盘,让羽帝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那金色锁链还未登顶,便已破碎。
寒山还猜测有更厉害的人看羽帝不顺眼,破坏了羽帝的阴谋,他可能无法手刃仇人了。
可事情就是那么巧,羽帝来了!
寒山不管羽帝的惊恐,一脚将其踹下第九层,更拿出了一个瓶子,将钟盘里的魂力席卷一空。
看着被人打下来的羽帝,常伏八摩拳擦掌。
羽帝:“……”
第141章 标题浪迹天涯去了
初日东升,阳光正好。
往日热闹的白槎城里,一片荒芜。
寒山杀死了羽帝,整个白槎城,真正活下来的羽民只有两人,寒山和付清。
付清变得浑浑噩噩,常常念叨着风孜,可惜,那个羽族少年被自己父亲锁在家中,被锁链穿胸而过。
寒山牵着付清的手,跟顾长庚他们告别。
“我家娘子还在家中等我,诸位大恩大德,寒山永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回报。”
“告辞!”
踏着日光,迎着朝霞,他们的影子越拖越长,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二个告辞的人是上虞四,他仿佛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满脸笑意。
“此间事了,我也该去找我的好友极一了,也不知他现在怎样。”
“不必相送,告辞。”
紧接着,是离烛九。
他拄着竹杖,蒙着眼,言简意赅道:“走了,不送。”
顾长庚回过头,看向常伏八,“你不走吗?”
常伏八咧嘴道:“不走,就赖在师父这儿了。”
顾长庚挑眉:“师父?谁是你师父?”
常伏八理所当然道:“你的夫君啊。”
顾长庚心一梗,斟酌着字眼说道:“你好像……理解错了上下关系。”
“什么上下关系?”
柔和的声音响起,顾长庚的身体僵住了。
“师父,你来了!”常伏八兴高采烈道。
谢元君微微皱眉,“我并无收徒的意思,莫要乱喊。”
常伏八无所谓道:“您就当这是一个尊称好了,我敬佩您,把您当做师长,不求您教我什么。”
谢元君有些无奈,这么多年,他依旧学不会与厚脸皮的人相处,明明身边人就是个脸厚的,他看了眼装鸵鸟的顾长庚,叹了口气。
顾长庚磨磨蹭蹭过来,勾住谢元君的小手指,“其实……上下这个问题,我并不介意的。”
——才怪!
谢元君气笑了,他都要放过这个话题了,这家伙居然还敢提!
当年要不是自己什么也不懂,至于被压这么多年?
谢元君:“好了,回去吧。”
顾长庚:“这么早回去干嘛?不如在城里逛逛?”
常伏八插嘴:“一个人都没有,有啥好逛的?”
谢元君:“回去喂猫。”
顾长庚反驳:“瞎说,我们根本没有养猫。”
常伏八:“诶?那只白猫不是你们养的吗?”
谢元君:“就是那只名叫腓腓的猫。”
顾长庚愣了:“遭了,我把长青忘了!”
常伏八凑过来:“什么什么?那只猫不是叫毛毛吗?”
谢元君:“……咳!”
顾长庚:“……你能不能滚出我们的二人世界?”
被嫌弃了的常伏八丝毫不介意,死皮赖脸的凑在谢元君身边,甚至还想把顾长庚挤开。
顾长庚: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随后,他们又在白槎城里待了几日,将羽民的尸体掩埋,将外来者的尸体火花,撒入河中,希望他们能顺着河流,经过自己的故乡。
顾长泽恢复了意识,虽然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修仙者,身体却也彻底垮了,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醒来的第二日,他便找到顾长庚,只问了一句话:“长青是不是没死?”
顾长庚没有回答。
他却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似哭似笑,“……真好。”
顾长庚问他:“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顾长泽坦言道:“我在羽帝行宫住了三个月,看了无数的修炼典籍,现在,它们都在我的脑中。”
“我来中域,一是为求修行之法,二是寻找开辟轮回之法,三是为引灵气入大陆。”他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现在,第一个第二个,我都已经做到了,只有第三个,我始终不得其法。”
顾长庚静静的看着他,开口道:“不用你引,很快,整个大陆,便都有灵气了。”
世界升格,灵气增生。
顾长泽眼睛一亮,郑重朝顾长庚行了一礼,“既如此,我也能回去复命了。”
“向谁复命?”
“二皇子。”
顾长庚沉默了一会儿,道:“回去的路不好走,我可送你一程。”
“那就多谢长庚堂弟。”
一柄飞剑,横跨无尽海。
无人可阻,无人敢拦。
时隔百日,顾长泽再次回到了大楚。
白槎城的小院子里,谢元君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旁边的常伏八在给他剥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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