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知晓为何我的修为会从练气一跃升到筑基后期,亦是不知我的衣服是怎么换了一套,对于本应挂在我脖颈的玉牌的下落,我更是毫无头绪,索性又在城镇多逗留了几日,打探消息。
这一留,倒真让我我从城中得来了一些消息,其中几个是关于无极,这些消息里首当其冲的是掌门陨落,无极内乱。想当初他堂堂一派之尊三番五次刁难我,更是要取我性命,结果我还活着,死的人是他自己,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先是三宗大比被魔修搅合得不了了之,再是掌门陨落,这无极宗也是多灾多难。
我事不关己的感慨,装模作样的附和着唏嘘几声。
再一个是无极执剑长老堕入魔道,其实对于师尊堕魔,我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如今知晓了,也只不过是那把悬在空中的刀子落下罢了。
其中还有就是无极将我除了名,定为勾结魔修的道门败类,还专门发了追杀令,拿三千上品灵石悬赏我,真是抬举。他们顺便还把掌门陨落的幕后黑手与我关联起来,说是什么我对无极宗怀恨在心,还一直对掌门的处罚心怀不满,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如果我不是本人,我都要信了。
“诶,你们说无极掌门陨落,那下任掌门由谁来当?”
“难得不是应该在剩下几位长老里面挑选?”
“你们忘记了?无极首徒温衡,是他接任的继任掌门。”
“哦哦哦,是他啊……”众人纷纷恍然大悟,抚掌应和,“本该如此。”
无极掌门换了首徒温衡接任,倒也是情理之中,他来当无极掌门,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
我忽略听到温衡时心中升起的莫名情绪,摇了摇头将异样甩开,离开了人群,心中又升起另一种忧愁。
道者堕魔,往往会变的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纵然仍有过往记忆,却也不会再有一丝温情,杀妻,弃子,斩挚友,欺师灭祖……这些无论哪个都有确确实实发生过的血例。
如今师尊堕了魔,怕是不会再认我。
我下山本是为了去魔域寻找师尊,可不知为何,这个念头甫一升起,心中便是一紧,一股冷意自心肺而出,冻僵了身躯,这种感觉像是十分排斥,可……不知到底是在排斥魔域,还是……师尊。
为何!?
我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师尊虽然寡言少语,却也待我极好,是他收我为徒,思过崖那天谁也不肯信我,也是他力排众议要保下我,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般的忘恩负义。
我所排斥定是前往魔域一事,我,我……
玉牌丢失,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提示,可能是魔域之行凶险远超我的想象……
我心中乱极,所有的思绪汇成一个念头——
别去。
别去——!
我调转方向拔足狂奔,如癫似狂,一路惊起多少蛇虫鸟兽,我听见耳边的风声呼呼,吹开了所有喧哗,我停了下来,狠狠一拳砸在身前的树上。
我还真是,自私自利。
让人恶心。
我垂下了头,跪在地上,看着地上的水迹,嘲讽的笑了。
我最终还是放弃去魔域找师尊,说我不知恩义也好,说我狼心狗肺也罢,我就是做不到,甚至想也不愿去想。
毕竟我就是那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如今被无极视为叛徒,再也无回去的可能,如此……我便是无家可归了。
也不尽然,我早就没有家了。
我无处可去,无枝可依,我生来便是一株无根浮游,如今也不过是回归本途而已。
与其在这里想这些,还不如多考虑考虑今后,我无亲,无友,可以依靠的唯有自身的修为,唯有自己才是自己坚实的后盾,也唯有自己绝不会背弃自己。
我天资残缺,纵然我付出比别人多出几倍的努力,得到的仍是近似于无的回报,我迷惘过,挣扎过,痛苦,不甘,却仍是心存期望,不肯放弃。
纵使求仙问道,于我有千难万险,纵然道阻且长,又如何?
与其自怜自艾,不如披荆斩棘,逆流而上。
更何况,我已经看到希望了。我感受着体内的灵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不知这三个月中我遇到了什么,但我修炼时能够清楚察觉修炼时吸收灵气的速度要快过以往百倍,按照这个速度,快则七日,慢则半月,我便能修到大圆满,冲击金丹。
我所在之地唤作落霞山脉,说来也巧,我还记得我在从书上得知白敛捡到身受重伤的秦峥,就是在落霞山脉,也正是因为这个救命之恩,秦峥才予白敛处处方便,青眼有加。
秦峥与我不同,他最是重情重义,若是救他的人是我,我就能够捡到一个让滇沧少宗主铭记在心的恩情,一份足以保全我此生的恩情。他就是不会对我青眼相待,也不会背信弃义,届时,我……我不求他能待我多好,只要他能对我提携一二,不要叫我成为丧家之犬,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拍了怕脸,暗笑自己异想天开,纵然我知晓了白敛是在落霞山脉救得秦峥,可落霞山脉那么大,仅仅是符合书中描述的地方就不下十余处,我上哪去守株待兔?况且我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既不知道白敛救下秦峥是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白敛如何救得人,更何况秦峥堂堂滇沧少宗主,就是落了难也合该由白敛那种人来救,哪里是我这种无名小卒高攀得起的。
像我这种货色哪有什么资格去做什么劳子的救命恩人。
可不就是异想天开,自以为是。
我这日捉几头灵兽,那日采几颗灵草,一点点积攒灵石,毕竟没有灵石寸步难行。当然修炼是不能落下一日,没有那些往日那些旁的干扰,我的进展甚是喜人。
如今我修炼可谓是如鱼得水,效率胜过往昔百倍不止,这便是正常修士往日修炼的感觉吗?
真是叫人殷羡。
不过,如今我也不差了。
我微微一笑,将体内灵气梳理妥当,出门赚灵石养自己去了,听说西南的山脉出现了稀有的四阶妖兽——焰凩鸟,妖兽划分与人修大致相同,一阶对应练气,二阶对应筑基,三阶对应金丹,四阶便相当于人修中的元婴了。城主府特意发布了悬赏,要活捉焰凩鸟,如今接下悬赏的修士已经有七十余名,其中元婴修士便有七名,剩下的至少也都是金丹后期的修士,看来对于活捉焰凩鸟是十拿九稳了,我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倒是东南那里,半月前那批还未成熟的红莲芽应是要成熟了,我还是去东南吧。
我定下今日行程,收拾了一下便赶往东南,还未到,便闻到浓重的一股血腥味,而后我听见灵兽咆哮的声音。
我的心咯噔一下。
遭了。
我急急忙忙赶过去,却见一白衣修士正一剑斩开了风狼庞大的身躯,我心痛的扑过去,哆嗦着手去捧被风狼尸体压坏的红莲芽,咬牙切齿的看向那人,一看,我又是一愣。
那人一身白衣血迹斑驳,一柄长剑直直插进地里,粘稠的血洒了一地,他面带霜雪之意,微微阖眼,站在那里,如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那个人,是秦峥。
第72章
我虽动过去抢了白敛对秦峥的救命之恩的念头,但我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所以当真的在落霞山脉看见了身受重伤的秦峥,我是真的,十分意外。
饶是我事先猜到秦峥定是受了极重的伤,当我真正看到他身上的伤时也不免有几分心惊,他的衣衫被血污沾染,唇色青白,呼吸微弱,哪有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秦峥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到来,身躯一瞬警戒绷紧,戒备地向我这这个方向微微侧了一侧,与此同时,那群风狼见同伴丧命秦峥剑下,似是被激怒,低嚎着围拢逐渐逼近,碧绿的兽瞳如点点鬼火,闪烁着狡诈与贪婪,伺机要在秦峥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素来孤高冷傲,如今却被这么几头三阶的风狼逼到如此境地,当真是应了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虽与他无甚交情,看见这一幕,我仍是不可避免的在心底升起几分的涩意。
风狼低伏着身躯,绕着秦峥打转,寻找着破绽,秦峥不知是因为累极,还是灵力不济,竟真的叫风狼找到了破绽。
“秦峥!”我召出灵剑,去斩扑向秦峥后心的那一头风狼。
偷袭的那头风狼体型要比其他风狼大上一圈不止,料想应是这群风狼的首领,肌肉一鼓,竟生生在空中翻了身,躲过了我的攻击,我的全力一击只堪堪划破了它的皮毛,留下一道半指宽的伤口。
风狼首领被我伤到,调转了方向,四肢下压,如一道闪电向我袭来。
这真是活生生的舍己为人啊。
拿自己来吸引风狼的仇恨,好叫别人免去后顾之忧。
我一个旋身躲过风狼的攻击,反手一剑,在风狼下腹又添了一道口子。
风狼首领愤怒的低吼,狼脸狰狞,张开血盆大口,朝我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怒吼,一道风刃随声而至。
我被吼声震得耳朵发麻,掏出灵符,足尖一点迎了上去:“来啊。”
只听见灵力相撞发出轰隆巨响,灵符所化的土黄色遁甲挡住风狼的风刃,我甩出数道灵符,明光符发出强光干扰风狼视线,草木皆兵符以草木为武器,缠住风狼四肢,束缚风狼行动,雷霆符召出雷霆,劈在风狼身上,即使无法重伤也可使风狼一瞬全身麻痹,而我亦是抵达风狼身前,积聚全身灵力,一剑刺进风狼咽喉!
藏心剑狠狠扎进风狼体内,瞬间把那风狼捅了个对穿,我手腕一扬,爆喝一声,将藏心剑斜斜一斩,将风狼的头颅彻底砍下。
粘稠的血溅了我一身,我一瞬怔愣,执剑的手有几分发麻。
风狼族群失了头领,瞬间溃不成军,我又故伎重施配合了灵符,斩了几头风狼,终于将剩下的风狼逼退。
到底是逞强了,我苦笑着看了眼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这下彻底穿不了了。
“秦真君。”
“……”秦峥并未应我。
我拿手背抹了把脸,把脸上流淌的血随意抹开,踏着一地的血污,走向秦峥。秦峥手中握着霜无剑,一动不动,不知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
他像是累极,如一张绷紧了的弓,纵然有了放松的机会,却仍是不肯有丝毫的松懈。
“都结束了,秦真君。”我看着失去了意识却仍不肯倒下的秦峥,伸手去扶他。
不知为何,我一触碰到他,他紧绷是身躯便不再绷紧,高大的身躯失去哪一点支撑,倒下,我连忙去扶,把他半脱半拽地扶好,突然笑了。
“这下,你是真的欠了我一个救命之恩了……”
“……”乐生口中溢出鲜血,他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去看伤他的宴黎,只仓皇的去捂住胸口的伤,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身形晃了一晃,便从白羽背上跌落而下。
宴黎看着魔气穿透乐生身体,看着乐生从万丈高空跌落,身为一个高阶修士,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一瞬间乐生眼底的不敢置信,看见他因为痛楚而颦起的眉,看清血液不断的从他破了一个大洞的胸腔涌出,化为尖刺的魔气拔出,带起的血液飞溅,如同下了一场短暂血雨。
他甚至能够听见魔气刺入乐生体内的那一声响——‘噗嗤’与他的那一声低低的痛呼,与他过往所杀过的任何一个人所会发出的声音无甚差别,可他的心却无法再如止水。
直到落下,乐生才不再徒劳无用的捂着伤口,鲜血染红的手向上伸出,像是要去抓住什么,可是除了虚无,什么也没有。
乐生收回了手,悄悄的往秦峥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连这一眼都小心翼翼,不敢叫任何人知晓。
秦峥若有所觉,蓦然回首,却见乐生下落的身形,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滚动,一声“乐生!”从藏好的心底混着心头血叫出口。
他从未有过这般失态,也从未像此刻一般的动怒,秦峥睚眦欲裂,灵力侵卷而出,衣袍烈烈,衣角凛冽如刀,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隐忍低喝道:“滚开!”
有魔族挡在他的身前,还未靠近,便尸首异地,血肉横飞。
秦峥衣袂染血,飞溅的血落在他的额上,顺着额头滑下,眼中带着森寒冷意,嘶声道:“我说了,不要挡我!谁若拦我,我便杀谁!”
魔兵围拢铸成的铜墙铁壁硬是被秦峥杀出一道血路,饶是嗜血的魔族也一时被此刻杀神附身的秦峥震慑,隐藏于魔兵之中走出一人,却是滇沧派的天和长老,冷笑道:“少宗主好大的口气。”
秦峥眼神更冷,提剑而上,灵力相撞,兵刃相接,血珠混合飞沙,扬起一片血雾。
*
魔气回到宴黎体内,仿佛还带着从乐生身上剥夺的温度,宴黎亘古不变的虚伪假面有了一丝裂隙。
我是真的,不想杀他。
宴黎想,不过,他定是不会信的。
我自己也不信。
“听我号令,收兵。”宴黎握紧了手中的折扇,肌肉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他飞身落到魔兵之中,道。
魔兵令行禁止,果断退去,反倒是身为道修的天和长老道:“魔使大人,斩草要除根啊。”
“为了魔族大计,为防打草惊蛇,此地不宜久留。”天和还想再说,宴黎眼神一冷,“更何况,他们伤得这般重,进了昆仑,只有死路一条。你还怕什么?”
宴黎挑眉,无不嘲讽:“你若是想进昆仑斩草除根,本座也不会拦你。”
昆仑仙山本是神族圣山,地处原神域与魔域边界,是神域结界五大节点之一,后神域分离,昆仑因意外而遗留本土大陆,据称昆仑山上有通往神域的钥匙,然,每一个踏入昆仑的人十之八九都落得一个身殒的下场,无论人族,无论魔族,无一例外。
三万年间,活着从昆仑离开的,不过寥寥七人。
鹤崇是第七人。
天和这才作罢,恨恨看着秦峥飞向昆仑,确认秦峥进入昆仑才跟上撤退的魔修。
秦峥飞向乐生落下的方向,一直到了昆仑,一道无形结界罩住了昆仑,,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出不来,秦峥被拦在了昆仑之外。
很快,他的脚下积起一滩血洼,殷红的血染红了地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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