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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近代现代)——余酲

时间:2021-06-13 13:20:54  作者:余酲
  于是时濛也开门下车,脚刚触地,鼻尖陡然一凉。
  接着是额头,脸颊,然后是手背,唇角。
  时濛仰起头看天,灰色的天幕如同破开无数个小小的洞眼,任由白色的雪片钻挤而出,洋洋洒洒降落地面。
  原来不是要下雨,而是初雪。
  时濛想起去年初雪的时候,自己正在栗子铺前排队,从嘈杂人声中捕捉那人叫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幻听。
  还有很多年前的初雪夜,他爬上高高的圣诞树,取下那件无人认领的礼物,结果脚一滑摔进那个人怀里。
  每一种气象,都承载了独属于它的回忆。
  而初雪,总是与那个人脱不开关系。
  正想着,天地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罩子盖住,冰雪被阻隔在外,是一把黑色的伞挡在头顶。
  举着伞的人气喘吁吁,近来不知怎的,每次碰面他都火急火燎,不知从何处赶来。
  倒应了他如太阳般炽热的名字。
  开口也是没头没脑的着急:“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吗,怎么下来了?”
  竟然又是偷听。
  时濛掀眼睨他,不出两秒,傅宣燎就短了气势:“我也刚到,看见你俩回来,打算等你们进去我再敲门。”
  毕竟又不是这里的主人。
  对于他罕见的自我认识清晰和遵纪守礼,时濛有些无语,仿佛之前频频不请自来强闯进门的不是眼前这个人。
  傅宣燎也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并且他隐约察觉到自己和时濛之间的气氛发生了改变,应该换一种与之匹配的相处模式。
  说到相处,若是从头捋起,他们最早是普通朋友,后来是契约情人,再后来一个追一个躲,眼下小蘑菇刚有松动的迹象……
  正思考着,时濛推开傅宣燎,嫌他挡路似的,绕行至驾驶座门边。
  傅宣燎忙举着伞跟上,看见时濛手握方向盘,惊道:“你的手可以开车?还是我来吧。”
  车窗开着,时濛没好气道:“我能开。”
  “那、那我留的那张纸条。”傅宣燎抓紧时间问,“你看到了吗?”
  时濛说:“没有。”
  傅宣燎有些失落,又想着纸条不会跑,早晚能看到。
  他弯腰面向车里的人,用伞挡开可能被风吹进去的雪。
  “那我待会儿……可以敲门吗?”
  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偏要多此一举地先问一问,傅宣燎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
  可是他想知道,想确认,如果这种事也存在打分机制,时濛便是唯一能验证他的努力是否有用的最权威的鉴定师。
  三顾茅庐初见成效,昨天离开马老师家时,傅宣燎才第一次享受到被主人送到门口的待遇。
  交代完鉴画的行规后,老神在在地讲了些别的:“我这个徒弟木讷又固执,给他纠个毛病,他能半天不吭声,问就是没听进去。眼光倒还不错,无论看画还是看人,我想他会选你,必定有他的原因。”
  傅宣燎迫切想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他好摆脱抓瞎的现状,扬长避短,牢牢抓住时濛的心。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时濛手机上也收到一条来自马老师的消息。
  历尽千帆的老人家说:虽然我说过别困住自己,别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但是如果这是一棵聪明的、知错就改的树,吊一吊也不是不行。
  等这树长大长高,说不定坐在上面的人,能看到更多更好的风景。
  眼下傅宣燎杵在车门外,倒有几分“树”的样子。
  为人遮风挡雨,也需要沃土施肥,给点鼓励。
  于是时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浅浅扬唇,告诉他:“等你敲了,再说吧。”
 
 
第59章 
  最终,傅宣燎还是如愿以偿地敲开了门。
  正赶上晚餐,李碧菡做了一桌子菜。以前在时家规矩多,众人在餐桌上都不敢出声,这会儿没事了,傅宣燎便放肆地大夸特夸,从卖相到口味再到营养搭配,夸得李碧菡这样宠辱不惊的人都笑容满面。
  “这鱼,在屋外就能闻到香味,我妈做的都没这鲜。”
  “小心我告诉你母亲。”李碧菡说。
  “我说实话。”傅宣燎用公筷给时濛夹了块鱼肚子肉,“不信您问他。”
  时濛是无论在哪里都不爱说话的性子,画画时一心不能二用,吃饭时一嘴也不能两用,莫名被拉进这场吹捧中,愣愣地“嗯”了一声,傅宣燎当他认可,道:“看,我说的吧。”
  李碧菡本来心情就好,吃了顿饭被两个小辈围着夸,更是喜上眉梢,吃晚饭还停不下来,钻厨房里研究饭后甜点。
  时濛画画去了,不让围观,傅宣燎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休息,半个小时后李碧菡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时濛犹豫要不要喊醒他,李碧菡轻声说:“这两天奔波劳碌怕是累坏了,让他睡会儿吧。”
  “他去干什么了?”时濛问。
  李碧菡摇头:“他走前没说,可能是家里的事,他很久没去上班了。”
  时濛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像他这样在家里工作。
  怕傅宣燎这么睡着凉,时濛拿起一旁的棉被往他身上盖。盖的时候手指碰到他的下颚,不同寻常的热度让时濛愣住。
  李碧菡见他发呆,问:“怎么了?”
  时濛摊平掌心,按在傅宣燎额头上,然后摸摸自己的额头,比对后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又发烧了。”
  傅宣燎从小自诩身体强健,除了呼吸道有点陈年旧疾,平日里连感冒都罕有,如今在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内连续发烧,像个体质虚弱的小朋友,他自己都害臊得慌。
  时濛将他摇醒,说要送他去医院,他坚决不去。
  好在家里备了退烧药,就着热水吞服,放下杯子,傅宣燎看见时濛坐在旁边看着他,问:“要不要去床上躺着?”
  傅宣燎自是要去。
  时濛把病号安排在自己的房间,每隔半小时来量一次体温,真把傅宣燎当小朋友照顾了。
  虽说傅宣燎不是故意让自己生病,但被这样照顾……还挺受用。
  只是时濛有时候太较真,想知道什么,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前两天,你去上班了吗?”时濛问。
  傅宣燎不想让时濛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含糊道:“嗯。”
  “你的父亲叫你去的?”
  “嗯。”
  “他不知道你病了?”
  “……不知道吧。”
  “你自己也不知道吗?”
  “就这两天忙了些,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淋雨着凉会发烧,过度疲劳导致的抵抗力低下也会。
  对此时濛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需要你总是围着我转。”
  傅宣燎心头一跳,以为时濛把这当成了“苦肉计”。
  “我没有……”
  然而话没说完,时濛就站起来就走。
  气呼呼的,连手上一勺没动的甜品也一起带走了。
  到楼下,李碧菡还没睡在织毛衣,看见时濛手上捧着的碗,问:“他不吃?”
  时濛摇头:“不给他吃。”
  李碧菡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闹别扭了?”
  时濛还是摇头。
  “那就是……心疼他?”
  时濛不摇头也不点头。
  指了指单人沙发让时濛坐,李碧菡泡了两杯花茶端来,热气蒸腾氤氲,顿时有了几分谈心的氛围。
  原以为李碧菡会问他和傅宣燎之间的事,没想她开口问的是:“以后打算就住在这儿了,还是另有安排?”
  时濛怔了下,而后如实回答:“没想好。”
  “没事,这个不急。”李碧菡温声道,“做个假设,如果现在我,或者宣燎,希望你回到枫城,你会答应吗?”
  话音落下良久,时濛都答不上来。
  李碧菡对此早有预料,她笑着说:“正是因为知道你犹豫,知道你有心结,我们才不会逼你做出选择,而是来到这里陪伴你。”
  “可是,我不想你们这样。”时濛挣扎许久,才说,“你们会生病,会痛苦……会不幸。”
  他习惯了被人亏待和无视,对接受这件事始终无法坦然适应。
  他甚至觉得他们在一起就该是痛的,是不幸的。
  李碧菡却问他:“那你爱着他的时候,会痛苦吗?”
  时濛点头。
  “会觉得甜蜜吗?”
  时濛想了想,又点头。
  “那就对了。”李碧菡笑道,“会觉得痛苦,甚至痛苦比甜蜜还要多,但仍会为了那一点甜,甘愿承受这份痛。”
  “这一切你都曾经历过,我们是一样的。”
  都在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愧疚,补偿,付出爱和关怀。
  处在感情漩涡中的人都逃不过这样的痛,重要的是,换来的那点甜是否值得。
  当时濛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温婉美丽的女人眼中,再度盈满了泪。
  “外面人人都笑话我,说我帮时怀亦的情妇养了二十年儿子,却对血脉相连儿子置之不理,我因此悔恨过,消极抵抗过,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幸运的。”
  李碧菡不闪也不躲,就这样直直看着他,“至少我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不再抱有侥幸。至少我认回了你,往后还有许多年时间可以对你好。”
  “幸或不幸,并非天定,而是由你自己决定。”
  自幼时起,就有人告诉时濛,你活该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活该被所有人讨厌,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没有一个人、或者一段关系生来注定不幸。
  时濛沉默了很久,久到桌上的半杯花茶都放凉,才开口道:“那,时沐呢?”
  他想问的有很多——你还爱不爱他?想不想他?来找我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他,是不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
  思绪太杂,出口便只剩一个人名。
  好在李碧菡懂他,当即便说:“如果他不知道那件事,他现在还是我的孩子。可他分明知道,连可能导致的后果都一清二楚,却还是选择隐瞒,甚至利用我以达成他险恶的目的。”
  说的是偷画并栽赃的事。提及晦暗过往,李碧菡深吸一口气:“从他决定骗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我的孩子。”
  她说得轻描淡写,时濛却无法想象从接受到完成这样地动山摇的心理转变,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勇气。
  她还为了他,把女儿送进监狱。
  时濛垂低眼帘,低声道:“不这样……也没关系。”
  他承认恨过时沐,可是每当他想到这个人已经死了,那份恨突然很轻,然后慢慢飘起来,变成无处着落的浮萍。
  所以他不介意李碧菡还惦记着他们,这是人之常情,他应该学会用正常人的方式看待。即便他其实是个缺惯了的人,无论什么,都希望自己拥有的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可是李碧菡说:“怎么办,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她看到了他善良的本性,为此欣慰,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欢欣。
  “以后我会一直跟着你,还会叫你宝宝。宝宝吃饭啦,宝宝画得真棒……宝宝长宝宝短的,把从前缺席的都补齐。”
  李碧菡拉过时濛的一只手,握在柔软的掌心,另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
  轻轻地,颤抖着,是自出生那日分别后,第一次这么近。
  她戴着母亲滤镜,也发自内心:“我的宝宝,怎么这么漂亮,这么可爱。”
  看到她落下眼泪,时濛顿时手足无措,慌乱之下喊了声“妈”。
  笑容同样发自内心,李碧菡弯起唇,哑声应道:“欸,妈妈在呢。”
  沉睡的夜晚总是过得很快,睁开眼看见蒙蒙亮的天,傅宣燎脑袋里好一阵反应,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皮肤没那么烫了,头晕的症状也有所缓解,傅宣燎坐起来想找水喝,扭头便看见趴在床边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时濛的头发又长了些,许是睡姿不当的原因,几根软绵绵的呆毛翘在头顶。傅宣燎忍不住伸手去按,按下去又竖起来,再按一下还是如此,和时濛本人一样,固执且有自己的脾气。
  被这么一折腾,浅睡的人自是缓缓苏醒。当惺忪睡眼对上满含笑意的眼睛,时濛先是发呆,而后确认般地“哦”了一声,说:“你醒了。”
  傅宣燎被他一脸正经的犯傻逗笑,笑出声,笑到岔气咳嗽,即刻收获时濛一枚眼刀。
  喝完水喘匀了气,时濛问:“还难受吗?”
  身体还有点酸软乏力,傅宣燎将发烧的原因归咎于昨天百忙之中回了趟公司,被老傅押着处理工作伤了元气,仰面靠在床头,叹息道:“死不了。”
  时濛记得这三个字,傅宣燎上回发烧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后来他差点晕倒。
  因此时濛格外警惕,又拿温度计给傅宣燎测了体温,甚至学电视剧里挤了湿毛巾搭在傅宣燎脑门上。
  做完这些刚直起身,就被傅宣燎拉住手腕。
  “再睡一会儿吧。”傅宣燎拽他坐下,自己往边上挪了挪,“就当陪我。”
  当时濛意识到“陪睡”这个逻辑哪里怪怪的,他已经陷入柔软的床铺,和傅宣燎并排躺在一起。
  又是一个清晨,窗帘的缝隙中透进微微一点亮光,空气静悄悄地流淌。
  傅宣燎却偏要打破这份平静,问:“还生气吗?”
  时濛看着天花板:“没生气。”
  “那……我还能继续追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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