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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该睡了。”顾晓梦又催促了一声。
李宁玉整理好，从浴室出来，再次确认了一下锁好的门窗，然后掀开被角躺上床。
顾晓梦熟门熟路的蹭过去，将李宁玉圈在怀里。
李宁玉身子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下，顾晓梦抢先说道：“今晚也有点害怕。”
沙发上的姚丽丽眼神有些涣散，原本酒红时尚的头发像枯草一样，乱糟糟的堆在头上。何尤本也是心如死灰，但是见着床上的两人，还是心里一惊。虽说女子之间相拥而睡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这两位警官怎么如此...如此耐人寻味？何尤只稍作震惊，又悲戚起自己来，丧了丈夫没了儿子，自己这些年忍气吞声自以为的周全是对是错？
黑夜在或眠或醒的人中一点点降临，又消退。
这是她们进入度假村的第六天。
凌晨六点，顾晓梦起床查看，屋外的雨势又小了几分，只消几个小时，应该就会停了。
躺回床上的时候，因身上带着寒气，惊醒了李宁玉。
顾晓梦有些歉意，拢了拢衣服，轻声说道：“玉姐，是不是吵醒你了。”
李宁玉摇头，这种环境下她哪里能熟睡。
不顾顾晓梦的阻拦，李宁玉和着衣下床往窗外看了看，盘算着雨什么时候停。
“玉姐，你回来再睡会儿。”顾晓梦在床上撑起上半个身子。
李宁玉前晚就一夜没睡，昨晚这样半睡半醒不敢睡熟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么折腾这么吃得消。
李宁玉刚走回床边就被顾晓梦伸手拉了上去。
顾晓梦招开被子，将李宁玉裹了起来，“你再睡会儿，等雨停了我喊你。”
李宁玉拗不过她，又眯了一个小时。
七点，李宁玉坚持起床，和顾晓梦一起下楼随便取点吃的做早餐。当然，也没忘了将何尤姚丽丽和书书带上。
大厅愈发冷清，另外两个屋子的人估计还在睡觉。
顾晓梦往厨房走去，准备拿两个速食三明治。走到一半却停住了。
厨房门口摆着一张绿皮的老式冰箱。顾晓梦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张冰箱应该是在冷藏室边上放废弃物品的地方的。
冰箱底部有一些水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李宁玉察觉异常正要上来，被顾晓梦伸手制止了。
顾晓梦头也不回的朝后摆手，“玉姐，你带着她们朝后退点。”
顾晓梦拉开冰箱门，一个巨大的冰块砸了出来。
巨大的、人形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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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藏室，温度被打到最低，活体生物在里面很快就会失去知觉，然后冻死。
原本存储在这里的三具尸体现在已经变成了三个冰块。
加上刚刚顾晓梦在厨房门口发现的，一共四块。按照体型身材，分别是林海峰、陈立、袁海，以及......余磊磊。
在失踪的两人余磊磊和徐辉中，徐辉体型健硕，个头也有180，余磊磊相比则要瘦弱些，只能算是正常男性的体型。
按照冷藏室现在的温度及尸体冷冻情况，极有可能是昨天放入其中，经过一天一夜极低气温的冷冻，已经如同冰雕一般。至于死亡时间也因为尸体的特殊状态无法确认，可能是死后被放入冷藏室的，也可能，是活活冻死的。
姚丽丽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昨天之后就没有说话的她突然质问李宁玉：“你说这些人都是余磊磊指挥别人杀的，你说是余磊磊，现在余磊磊也死了，你说还有谁？那个傻大个徐辉吗？”
李宁玉拧着眉没有说话，顾晓梦拍开她的手，拦在两人中间。
姚丽丽一边后退，一边说：“我们这些人，死的死，丢的丢，剩下的都被你们指认成凶手，凭什么你们都没事？啊？凭什么一切都是你们说的算？你说你们是警察，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警察？这个鬼地方谁知道你说？”
姚丽丽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崩溃。
顾晓梦呵斥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姚丽丽手舞足蹈的大吼：“对，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我被你们逼疯了！这里就是地狱，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顾晓梦想上前将姚丽丽拉回来，姚丽丽却更惊恐的瞪着眼睛躲避，“你要抓我，你要杀我是不是？你杀不了我了，我要出去了，我马上就要出去了。”
接连的死亡终于压断了姚丽丽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她转身就往大厅跑去。什么下雨、什么山路、什么凶手死者都被她抛在脑后。她现在要出去，她只有一个想法，出去，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顾晓梦只拦了一下没拦住，气得骂了一句：“疯子。”
李宁玉却瞳孔微张，快速的喝道：“回来！”
大厅的一侧台子上摆着一只蜡烛，蜡烛燃到一半，烛光微弱，在白日里极不起眼。烛台下面有一滩水渍，如同冰块融化的水渍一般，不大不小的一滩，正常人即便是看见了也不会在意。
姚丽丽正好听见李宁玉在后面喊的回来，已经崩溃的她哪里会听，一脚踏入水渍里。
蜡烛像是被人从中间割了一刀一般，承受不住的半边身子倒了下来，烛火溅上地下的“水渍”，火焰直窜而上，直接将棉质衣物的姚丽丽包裹吞噬。
姚丽丽一边惊恐的大叫，一边朝外面跑去。
外面的一点细雨浇不灭姚丽丽身上的大火。
李宁玉第一时间捂住书书的眼睛。
周边没有水源，顾晓梦赶上去想扑救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她们面前烧死了。
第六天，第五个死者。
楼下闹出的动静，楼上王田香和白小年等人却没有下来。李宁玉将指节捏的泛白，张口想让顾晓梦上前看下楼上的几人。
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啪嗒——啪嗒——
像是沾了水的鞋子拍打在地面。
还有呲呲的物体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顾晓梦的脚步一顿，脚尖一转退回李宁玉身边。
一个撑着伞的人影走进大厅，砰的一下将手上的重物摔在地上。
不能说是重物，因为这是一个人，失踪的徐辉。
伞被优雅的收起，靠在门上。
余磊磊拍了拍并没有溅到水渍的衣角，扬起一个笑脸，冲着里面的人说道：“surprise。”
第四十五章
“surprise。”
一个人躺在地上如死狗，一个整理着衣领笑意盈盈，三个伫立不动，一个不明情况的孩子。大厅的六个人，神色各异。
余磊磊刚向前垮了一步，顾晓梦几乎同时身子一动，被李宁玉拉住手腕，何尤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余磊磊一愣，然后失笑，拖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摆着手说道：“别紧张嘛，游戏已经结束了。”
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相机被他拿在手里把玩，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余磊磊后面，就可以看见相机里的图片，一张一张，全是李宁玉。
提着手提箱刚进度假村的李宁玉、站在楼梯上犹豫不决的李宁玉、第一次在一楼早餐的李宁玉、温泉边检查林海峰尸体的李宁玉......每一张都是李宁玉。
余磊磊像是欣赏自己作品一般，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然后将相机重新挂回脖子，看向李宁玉的眼神不复刚才的温和。
“你太令我失望了。”余磊磊的表情有些严肃，“你浪费了我六天的时间。”
“你以为你在缉凶，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就像猫捉耗子的游戏，你以为你是猫，实际上你是只耗子，被猫撵的四处逃窜。”
“我承认，你比一般的警察要聪明些，可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真的很好奇，两年前协助警方抓捕罗氏的，真的是你吗？”
刻薄的话语从余磊磊嘴里毫不留情的倾泻出来，余磊磊盯着李宁玉，期待她露出难堪的神色。
李宁玉神情淡的像是与她无关，只问道：“果然和罗氏有关，罗氏是你什么人？”
余磊磊笑的得意，“这种无聊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不如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
余磊磊在腰间一抹，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就出现在手上。正是徐辉的那把匕首，不知怎的落在了余磊磊手中。
小巧的匕首在余磊磊手掌中显得极为温顺，随手翻了一个花，余磊磊突然将刀锋指向底下躺着的徐辉，“我问问题，你回答，回答错一个我就杀一人，如何？”
徐辉早已被他敲晕了过去，余磊磊若是想下手的话，他连挪都挪不了。
“算了。”不等李宁玉回答，余磊磊又自言自语的收回刀，“这样杀人太没趣了，说好了只杀五个的。”
余磊磊像是不解气一般踢了一脚地上的徐辉，说道：“他应该感谢你，本来第四个死的应是他的，结果袁海这个倒霉催的自己撞上门来了。可这人运气不够好，半夜逃跑被我又抓了回来。你说这人怎么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一个手上沾了七八条人命的杀手，竟然想逃？得亏碰到我了，也算是为人民做贡献了是吧。”
余磊磊的话说的又刺又讽。
李宁玉盘算着他话里透漏出来的信息。
余磊磊坐椅子上，微抬着眼，丝毫不在意自己话里透漏的信息，嗤笑道：“哪怕是现在，你也只能被我牵着鼻子走。”
李宁玉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杀袁海是因为他发现了你？”
余磊磊笑的张狂，“他？他怎么可能。一个白痴罢了。我原先选定的第一个凶手是袁海，可是他不识好歹，竟然拒绝了。我只能让他旁观了一场好戏，让他知道他错过了多么精彩的表演。这个蠢货，竟然想着去告诉你们，游戏还未结束，怎么能被这种蠢货打断，我只能临时替换掉徐辉，换成那个蠢货。杀一个蠢货，真的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我喜欢天才，喜欢看着天才在我手里夭折，喜欢将天才变成废物。李宁玉，我可太喜欢毁掉你们这些自诩天才的人了。”
李宁玉没有听到他的挑衅，只是抓住了余磊磊说的重点。余磊磊承认是他杀了袁海，而袁海自愿和他出去，说明并不知道余磊磊是幕后黑手，或者说并没有怀疑过余磊磊。也就是说余磊磊所说的“选定”，而实际两人并未见面。结合林镇和郭曼琳所说的，余磊磊应该也是通过所谓的网站或者邮件的方式引诱的袁海，可惜袁海并没有如他所愿。袁海在来到这个度假村之后，林海峰死亡，死亡方式和袁海看见的网站杀人手法一致，都是溺水身亡。此时袁海应该就起了疑心，可是一是不确定，二是袁海一旦将此告知李宁玉众人，就要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会暴露自己和林海峰的恩怨，将自己置于险地。多重考虑之下，袁海选择了沉默。而陈立的死亡加重了袁海的疑虑，当袁海开始犹豫，想将自己知道的告知李宁玉众人时，被余磊磊察觉到了，袁海并不知道余磊磊就是幕后推动的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余磊磊杀死。
李宁玉垂头眨了眨眼，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始末。
局面已经被余磊磊全面掌控，他并不介意李宁玉多知道或者少知道一点，有什么关系呢，胜负已定，再去看之前的落子是不是迟了？
“我有些好奇。”余磊磊突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李宁玉回道：“从你为郭曼琳作证开始。”
余磊磊想了想，扭着眉头有些痛苦，“为什么，我自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你说的太多了。”
“林氏集团内部矛盾是你放出来的。林海峰在外保养情妇留下私生子是你给的信息，林海峰有低血压也是从你这里得知的，你想将矛头引向何尤。”
“而陈立案中，你一开始就为嫌疑最大的郭曼琳作证，证明其没有杀死陈立的时机。你一边恰到好处的提供信息，一边为嫌疑最大的人开脱，不怀疑你，怀疑谁？”
余磊磊拧着的眉头松开，“说的对，是我大意了。”
两人一问一答，如果不是此时的气氛过于严肃，倒像是老友间的闲谈。
“好了，最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余磊磊突然用刀背敲了敲椅子腿，笑眯眯的说道：“这里藏了十公斤的炸弹，而遥控装置在我手里。”
余磊磊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一个把掌心大小的四方物体，中间有一个凸出的红色按钮。
顾晓梦之前一直未说话，一是不敢冒然打断李宁玉和余磊磊的交锋，二是在寻找或者说等待余磊磊露出破绽。可现在余磊磊手里拿着的东西让她汗毛颤栗，她有信心在这个变态杀人狂手里护着李宁玉全身而退，却不可能在这种爆炸中护住李宁玉。
李宁玉的手心溢出薄汗，和顾晓梦交握的手心粘粘的，“这里炸了，你也走不了。”
余磊磊笑了，“谁说我走不了，这不还有他吗？”
余磊磊踢了一脚地上的人，“我可以用他威胁你们，等自己退到安全的地方，在引爆炸弹，除非我们几位正义的警官想逼我杀人，否则你们只能乖乖待在这里哦。”
威胁人的话说出来向喝水一般自然，余磊磊突然向前探了探身子，站了起来。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太阳久违的升了起来，余磊磊的影子被映出、拉长，抵到几人面前，他像魔鬼般开口：“再说，谁说我要走了，最精彩的一出戏落幕，没有观众怎么行？”
李宁玉看着状若疯狂的男人，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有的疯子，不会在意生死，只在意自己的作品完不完整。
“上去看看白小年王田香他们。”李宁玉松开顾晓梦的手，偏了偏头说道。
余磊磊有些诧异，“我看你也是疯子嘛，这时候还关心那几个人。放心，我说死五个就只杀五个，楼上那些人只是不小心多睡了一会儿。”
李宁玉没有理他，固执的看着顾晓梦，顾晓梦只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松开李宁玉的手，转身快速上楼。
走前顾晓梦捏了捏李宁玉大拇指，李宁玉知道她的意思，她说“等我”。
放李宁玉一个人和这个不知深浅的变态杀人狂待在一起顾晓梦一千万个不放心，但是李宁玉的眼神告诉她迫在眉睫不容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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