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真要说出谁会对谢家出手,皇帝萧盛最有可能。谢家几代人扎根北境,对北境军的掌控力和北境老百姓的影响绝非一般人能比。
是皇帝对这情形心里都会有点不是滋味,萧盛也是如此,他对谢家是既倚仗又防备。
可萧善还是觉得萧盛做不出残杀忠良的事。
并不是因为皇帝是他爹他才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当年谢老将军战死沙场和谢随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皇帝第一反应是震惊和担忧。
震惊谢老将军的死和谢随失踪,担忧北境城池会因此被没什么惧怕的北燕占领。
那段时间算得上皇帝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他恨不得立刻派人前去支援北境,以免城池丢失。他心急火燎,但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却为了各自的利益争吵不休。
有支持大皇子萧荣的朝臣上书皇帝应派萧荣亲临北境,给予北境军鼓励。
太后、皇后自然不满这个提议。
萧荣如果在军中有了威望,那对萧锦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顾家在朝堂上自然持反对意见。
朝臣都想趁机在北境安插属于自己的人,都想借机掌控兵权。至于北境是什么情况,他们看不到也不在乎。
那段时间加上太后病重,皇帝对那些朝臣又气又怒急的嘴上都长泡了,甚至病了一场。
然而不等那群人争出个一二三来,谢老将军的孙子年仅十四岁的‘谢沉’带领北境军把北燕大军死死阻止在北境城墙外。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病立马好了一大半。
皇帝甚至同那些想要兵权的朝臣赌了一口气,他发诏北境,把‘谢沉’直接提拔为北境军少羽卫将军,命他死守北境。
那些文武百官也不针锋相对了,他们一致对上了皇帝。他们说‘谢沉’不过是个刚断奶的黄口小儿,怎么能担当得起这种大任。皇帝不能因为他一时有了点功劳,就把北境军和北境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
当时那些官员认为,北境军损伤不少,总要有人负责,最直接的负责人应该就是谢老将军和谢随。虽然他们或死或失踪,可罪名还是要追究的。
皇帝下旨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他也不敢把所有赌注都压在太过年轻的‘谢沉’头上,不过他也不打算再给这些朝臣机会,而是准备掉北境相邻的驻地军支援北境。
不过皇帝的圣旨还没有下达,‘谢沉’率领北境军送往京中的是另一个大胜的消息。
后来,在东城军的相助下,北境军驱赶北燕数十里。
事后,皇帝论功行赏,他没有追究谢老将军的失职,甚至给他一个镇北大将军的封号,至于失踪的谢随,皇帝让‘谢沉’继续寻找。
同时皇帝命东城军回驻地不得干扰北境防务。
没有了战事,北境军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休养时间。皇帝又派了兵部官员轮流前往北境驻守,只是这些官员并未封什么将军的头衔,完全就是去帮北境军进行修整。
就这样,北境的军权慢慢又回归谢家,又落到了‘谢沉’手中。
直到‘谢沉’身份有异,皇帝才把假谢沉真谢追召进京。
如果当时皇帝对谢家防备之心真到了猜忌的地步,那顺势安排人散播一些不利于谢家的流言才是。把谢老将军的功劳抹去,把谢随的失踪说成叛国投敌……
随便一巷,‘谢沉’的功劳再大,名声在响,他在北境军中也坐不稳。更不用说,‘谢沉’身份被发现有假后,皇帝心中各种恼火恨不得他这个人没有出现过,但最终还是没有给他随意安插个罪名把他给砍了。
皇帝心里到底记着当年他心急火燎时,北境传来的那道如及时雨一样的消息。
这些念头在萧善心里转悠了一圈。
谢追和谢沉都是聪明人,他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在这方面怀疑过皇帝,最终又得出过什么样的结论。
而以他和谢追现在的关系,他不可能去问,因为没办法验证谢追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他们是有着最亲密关系的夫夫,可有时候他们又为最陌生。
萧善是个相当懒散的人,如果有可能他根本不爱用脑子,只是有些事情真到了眼前,那也不得不多思考一下罢了。
谢追一直知道谢沉的眼睛很难恢复,这些年谢沉和他找了很多大夫都没办法,那些大夫判断不出中的什么毒,更是无从下手治疗。
谢沉几乎每天都在喝药,身上都有股淡淡的药味。
谢沉不怕苦,只怕没有一丁点希望。
谢追只能看着谢沉的双眼一点一点朝最坏的情况发展。
他和谢沉一直以为是中毒引发眼睛受损,如果今日不是苏御医在场,他们还不知道这是蛊引起的。
苏御医是给皇帝看病的,可以说是大周手头最高的大夫了。
如果他都没有办法,那是不是说只能看着谢沉……
不,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谢追按捺下心中的恐慌,既然知道是蛊,那就确定了方向,只要找到制蛊之人,那总可以找到解药。虽然有些困难,但总归有条路可走。
想到这些,谢追的目光坚定起来。
就如同在战场上那般,历经波折历经风雨,他仍旧无所畏惧。
谢沉蒙着眼从内室走出来问起自己眼睛的情况,苏御医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谢追,最后实话实说。
谢沉一愣随后笑了,他对着苏御医表示,如果今日自己没有碰到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如今只能事在人为。
苏御医很欣赏他的心态,给他写了药方,说是能缓解他眼上的疼痛。
同时还表示会钻研这个蛊,未来希望能帮到谢沉。
不管苏御医这话几分真假,谢沉郑重的谢了他一番。
把苏御医送出谢府后,谢沉看向萧善道:“多谢王爷。”
萧善道:“一家人不必言谢。”
谢沉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天中午萧善留在谢府用膳,比起谢追的沉默寡言,谢沉就比较能说了。
那些年谢追在战场他也没闲着,他眼睛看不见又想找大夫治疗,所以就隐姓埋名做起了生意。当然,都是合法生意。
他都是幕后主持没怎么出过面,一开始不是没有人想他那些生意的主意,后来被他找到给狠狠收拾了一番,大家知道他那些生意有后台有手腕也不敢再欺辱他。
谢沉做起生意来价格公道,手段不硬不软,很多内城的人都乐意同他打交道,因此结交不少人。
他眼睛虽然看不见,可见识很广,同萧善也能天南海北的说到一起。两人越说越起兴,又喝了些酒,关系拉近不少。
这顿饭可以说是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萧善喝了些酒,脸上显露出丝醉意,便在谢追儿时的房间休息。
一直只吃东西没有动一杯酒的谢追给他整理好被子,然后才出去。
看到站在花园处的谢沉,他忍不住道:“你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
谢沉诧异道:“多吗?总共也没有几杯啊,这点酒对你来说就跟喝水似的。厉王的酒量这么差?”
谢追:“……”
真要说起来,他也不知道萧善的酒量是好是坏。
除却新婚之夜,萧善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喝过酒。
谢追的酒量是故意练的。
军营中的汉子比较粗犷,边境又没什么玩乐的地方,所以打了胜仗人人都想喝酒庆祝顺便趁机干嚎两声。
他身为主将难免被人灌酒,为了不出错,他在家偷偷练过不少次。
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欢喝酒,所以每次他只需冷着脸喝上一杯也就没有人再逼他。
见谢追一直不说话,谢沉乐了,他说:“你这是心疼了?”
谢追更没话说了。
若是谢沉看得见就能发现他的脸都热红了。
谢沉知道他这弟弟的性子,话不多,凡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他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第一次见王爷,不由的想多了解了解他。我这是怕你吃亏。”
谢追闷闷的嗯了声。
谢沉道:“今日你们来之前的事我都知道了。”
谢追和左离等人被围观的地方离谢府不远,谢府的门房拐个弯远远就能看到。
如今谢家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出了什么事没人敢瞒着他,何况当时场景那么乱那么吵,所以门房不敢耽搁,很快就报给他听了。
他怕谢追吃亏本来想出面,没想到根本没轮到自己出场。
今天是他第一天同萧善正儿八经的交谈,他试探了,发现萧善是真心没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谢追听了这话一愣,谢沉又道:“我看这厉王是不求上进了些,为人也散漫,书读的不怎多,见解同常人颇不一样,对吃喝玩乐方面比较在行……不过性子倒是挺好,言语间对你颇维护。”
“皇上给你赐这门婚事也算是有心了。”
谢追道:“王爷挺好的。”
谢沉:“……”就听到最后夸萧善的那两句了?
谢沉道:“不过你们的日子能过成现在这样,还是在厉王本人。”皇帝能赐婚,皇帝却不能摁着萧善的头让他善待谢追。
说到底还是萧善自己乐意这么做。
谢沉心里有些好奇,他知道自家弟弟是最好的,可萧善一个陌生人,为何能做到这点。
谢追很轻易猜透谢沉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声道:“我问过王爷为什么。”
谢沉:“……”他没看出来谢追有这追求精神,敢问出这话。
谢追热了耳垂,醒时自然不会问,也就昨晚正值情浓,他断断续续开口说为什么信他。
萧善当时正急迫,突口而出道:“谢追,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英雄。”
是英雄不该落到被人嘲笑的地步,是英雄不该被人因为一些事指指点点,是英雄不该只有末路可走。
“我觉得王爷愿意同我成亲,甚至愿意给我身为一个王君应有的体面,是因为他可怜我。”清风中,谢追望着枯败的花园突然这么说道。
第20章 020
当天下午,回厉王府的路上,萧善明显觉得谢追的情绪有些低落。其实谢追表情同往日一样,并未泄露半分情绪,但他就有这种感觉。
萧善暗自找了一下的原因,是因为他喝酒睡过头了?还是同谢沉的谈话进行的不顺利?又或者是被别的事牵动了情绪?
按理说以谢追的性子,这些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思考了一圈萧善也没思考出个一二三来。
他为人向来坦诚,不是个喜欢把话闷在心里在那瞎胡想的人,于是便放弃那些想法直言问道:“心情不好?”
谢追正盯着车内的香炉走神,闻言抬眸神色一愣,随即飞快道:“没有。”
这么一看还真有了。
萧善用手撑着左边的脸幽幽道:“说说呗,看看我能不能为你解惑。”
谢追:“……”
本就因一念而起的莫名心思,此时面对着眼前之人又怎么能说出口。
萧善为人聪慧,要是他什么都不说也不好。
心思起落间,谢追错开眼开口怅然:“就是担心大哥他不适应京城的环境。”
萧善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事情源头在他身上,听到这话也就直接信了。他分析了下眼前的形势,觉得谢追担心的也有几分道理。
比起京城,边境没那么多说话喜欢弯弯绕绕的人。
京城繁花似锦,边境荒凉凄苦。
京城生活安逸,边境紧张充满了肃杀之气。
谢沉眼睛看不见,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谢追担心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于是萧善开解他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平日里大哥身边有随从跟着,厉王府离谢府又不远,但凡有个什么事你都能迅速赶到。”
“你要是实在担心,就把大哥身边的人查一遍,确保他们手不会伸得太长没有二心就是了。”
看到他这态度,谢追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笑了,心底的阴郁刹那消失。
萧善一看自己安慰的效果这么大,也比较高兴,他加大语气道:“总之,你和大哥把心放宽。只要咱们不主动惹事,谁要惹到咱们头上那也不用怕。要是有我这个厉王和你厉王君摆不平的事,那还有父皇呢。”
谢追听得直点头。
而此时,宫里的兰妃正在皇后那里哭诉。
兰妃哭的不是别的事,正是谢追和左离他们被围观的事。
兰妃哭的那是一个伤心,皇后劝了几次未果,只能由着她继续哭。
兰妃一边哭一边捂着心口抽气:“皇后不是我想哭,我实在是控制不住……”
皇后心下叹息,的确是控制不住,但该劝她还是得劝,于是皇后道:“你也别因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哭。苏御医曾说过,你要是这么长时间的哭,眼睛都受不住。”
兰妃听了吸了口气眼泪忍了一瞬间,随后她摇头道:“我也不想,但我一想到善儿娶了谢追这个祸害,心里就忍不住难过。”
皇后:“……”
谢追怎么又成祸害了?
兰妃抽抽噎噎把今日发生的事同皇后说了一遍,而后她道:“现在宫里宫外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说谢追同那几个从北境回来之人关系不清不楚。我听了这话心里堵得慌。”
皇后听得脸色一冷,道:“宫里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胡说八道?”
兰妃一脸悻悻:“自打善儿同谢追成了亲,这宫里谁不在背后说道两句。”
皇后抓了抓椅子上的扶手,默默吸了口气她才道:“就算有人背地里说那也传不到你耳中,你怎么就恰好听到了?”
兰妃:“我这是在御花园散步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在那里偷说了两句。要不是听到了,臣妾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皇后“……”什么无意中听到,明明是有人故意让她听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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